489 訛上佟嬪(還有
嵐琪起身領着兒子迎到門前,玄燁帶了一身暑氣進來,見母子立在一起,十三十四則掙脫了乳母的手撲過來撒嬌,他一手拉了十三阿哥,一手抱了十四阿哥,小十三高高仰着頭說:“皇阿瑪,我會保護額娘呢。”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做阿瑪的聽了卻喜歡,拍拍腦袋誇讚他們懂事,便讓乳母領走了,一面都進了屋子裡,嵐琪見皇帝額頭上汗涔涔,便讓環春派人打水拿手巾。可才吩咐下人如何做,卻聽桌邊皇帝語氣悶悶地在說:“你的扣子怎麼散了,腰帶也鬆着,什麼儀容儀態?”
嵐琪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領子,端端正正沒有什麼不妥當,猛然想起四阿哥來,轉身便見兒子垂首站在父親面前,他可不能像十三十四那麼沒規矩地撒嬌,轉眼還因爲散熱而散開的衣容被責罵了。
“剛纔一身熱汗跑進來,臣妾讓他解開散散熱的。”嵐琪走上前,拉了兒子給他系口子整腰帶,又聽玄燁在旁絮絮叨叨說,“儀容不整就不知尊重,你是皇阿哥,人後光着膀子都隨你,在人前,哪怕太監宮女面前也不能這般隨意,更何況在你娘在朕的面前?這樣的話,朕有沒有告誡過你?”
嵐琪看了眼玄燁,咕噥:“一進門就訓兒子?”說着把胤禛往外推,要他回承乾宮去,可偏偏被當爹的叫下,又喊道眼門前問:“難道朕說的話你不服氣,仗着你額娘在?”
“兒臣不敢,兒臣知錯了。”話雖如此,可胤禛心裡確實不服氣,旋即腦門上被父親不輕不重拍了一巴掌,父親說,“真不服氣,就做得更好,做得更好了,你就不會在朕的面前耷拉着腦袋。”
四阿哥稍稍擡頭看向阿瑪,可並沒有在他臉上找到駭人的怒意,反而更多了幾分親和感,而玄燁自己也微微露出笑容,稍稍溫和些許說:“快些長大,下回再逢戰事,阿瑪若不親征,全在你們了。別總仗着你額娘寵愛,還像個孩子似的毛躁。”
“是!”少年毫不猶豫地朗聲答應,面上一掃方纔的鬱悶,意氣風發地對父親說,“祝皇阿瑪旗開得勝,早日凱旋。”
嵐琪這才鬆口氣露出笑容,又見兒子給玄燁行了禮,卻把自己這個額娘忘得乾乾淨淨,樂呵呵地就跑了,跑出去半晌才折回來想起她的存在,玄燁則有又笑罵:“才說你不要毛躁,混賬東西。”
她自然不會再叫玄燁訓子,反而怪玄燁:“皇上非當着臣妾的面教訓他,往後他都不與臣妾親近了。”
玄燁笑道:“過兩年只和兒媳婦親近,還有你什麼事,你有朕哄你就成了。”
嵐琪見玄燁心情甚好,言語曖昧,心裡也暫放下不安的情緒,想好好陪着他說話,果然一坐下來,玄燁就說:“朕後日出發,不知歸期幾時,原不打算來看看你,怕你見了捨不得,平白添了愁緒。”
嵐琪努力地笑着:“臣妾很好,皇上放心出征,早日凱旋。”
玄燁捏了她的手道:“這是必然,但朕還是有句話要囑咐你。”見嵐琪鄭重地點頭,他稍稍湊近了些,忍不住在脣上輕輕一啄,看嵐琪倏然臉頰飛紅還宛若十幾歲時光景,不禁心頭熱融融的,輕聲說,“你安安心心在家等朕歸來,不論前頭傳來什麼消息,都不要驚慌失措,戰爭總有勝敗輸贏,可朕一定會帶着勝利歸來,我的妻兒在家等我。”
明明是安撫的話,明明是告訴嵐琪不要驚慌害怕的叮囑,她的心還是高高懸起,還是顫得不能安穩,她以爲自己能擺出幾分女將軍的霸氣豪邁來讓他高興,可她到底裝不來。此時不過是軟軟地伏進玄燁懷裡說:“臣妾無能面對千軍萬馬,可是臣妾能爲皇上操持家務,無論您幾時歸來,這個家都會平穩安逸,不叫您有半分後顧之憂。”
玄燁懷抱着她,細細地感受並牢記這份溫存,欣慰地說:“家裡有你,朕去到哪兒都安心,可朕也會貪婪,希望你無時無刻不在身邊。”
嵐琪仰面望着他,伸出手輕輕揉玄燁的臉頰說:“皇上可是去打仗,想着臣妾做什麼?太皇太后若是在,一定要訓您了,就跟剛纔您教訓兒子一樣。”
玄燁笑道:“你也就嘴上得意些。”兩人纏在一塊兒,之後說的都是這些無關痛癢的悄悄話,好像壓根兒沒有皇帝即將出徵的大事,玄燁不提其他的事,嵐琪也不多問,兩人親親熱熱地呆了一個多時辰,皇帝終究要離了。
嵐琪知道這幾日皇帝不可能眷戀後宮,心中雖不捨,也含笑從容將他送到門前,可玄燁要走時,又不放心地叮囑她:“朕前頭與你說的話,可還記得?”
今夜的話,嵐琪字字在心裡,鄭重地應:“我記得。”
那一晚,皇帝只去了趟永和宮,隔日白天再去了趟寧壽宮,之後再吩咐初二日後宮不用出面,到得這日早上三軍集結點兵出征,軍隊浩浩蕩蕩震動着四九城,後宮裡的女人們,好幾天後才忘記了那一天響徹宮闈的威武聲。
轉眼皇帝已離京三日,前方什麼消息,傳到後宮總要滯後幾天,這兩日幾乎沒什麼話傳回來,但四阿哥因跟着太子在毓慶宮唸書,得到消息要比別處快一些,每天下學後都會來告訴母親他阿瑪的隊伍到了何處,嵐琪總是面上帶笑心中緊張,皇帝一天不凱旋歸來,她的心一天不能安穩。
然而,原以爲這段日子,妃嬪們會像之前一樣老老實實,可聖駕離開的第四天,就出事了。彼時嵐琪在寧壽宮陪太后說話,零碎地告訴她一些從胤禛嘴裡聽來的消息,孃兒幾個又一道去佛堂誦經祈禱,此刻正與榮妃、端嬪幾人一道陪着太后在寧壽宮佛堂內誦經,吉芯悄然入內,湊到榮妃耳邊說:“娘娘,儲秀宮裡出事了。”
吉芯囉囉嗦嗦的話,聽得榮妃眉頭緊蹙,待示意她退下,太后那兒已聽得動靜,沉沉地問:“怎麼了?”
榮妃不可思議地說:“平貴人在儲秀宮做客,不知怎麼與佟嬪妹妹吵起來,說是讓佟嬪妹妹給推在地上,跌下去一跤摔得不輕,宣太醫瞧,竟說已有三個月的身孕,幸好胎兒無事。臣妾這就要着內務府查日子,不過算算……”
太后果然也不信,邊上嵐琪、端嬪都不信,可另一個事實也爲所有人都明白,算算日子那時候還在園子裡,幾乎和章答應差不多的日子受孕,那陣子皇帝的確時常親近她們幾個。
太后唏噓:“也算是好事,可怎麼鬧到佟嬪那裡去了,她們不是早就反目了嗎?佟嬪是個老實人,別叫她欺負了。”便叮囑嵐琪和榮妃,“你們照顧着些佟嬪,安撫好那個平貴人,別讓她糾纏胡鬧,眼下太太平平的纔好。”
二人領命出得寧壽宮,因平貴人已被送回自己的院落,嵐琪和榮妃要分兩處去,榮妃知道嵐琪討厭平貴人,主動說她去看看孕婦,叫嵐琪來儲秀宮安撫佟嬪。嵐琪心裡感激姐姐體諒,也不謙讓客氣,徑直往儲秀宮來,進門便聽說佟嬪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了。
嵐琪強行進了佟嬪的寢殿,把宮女們都留在外頭,屋子裡也不悶熱,大塊大塊的冰融化着,儲秀宮的用度也算奢侈,但這都是皇帝的意思,旁人無可厚非。
“屋子裡太涼了,你這樣躲懶,出門走幾步就要中暑,天熱原該是多出出汗,才順應自然。”嵐琪笑盈盈說着,坐到佟嬪身邊,窩在牀上的人一見她淚珠子就掉下來,嵐琪心疼地說,“傻妹妹,哭什麼?”
“平貴人她訛上我了,德妃姐姐,她明明白白地對我說,她這一胎孩子若不好,我也別想好過。”佟嬪抽抽搭搭地看着嵐琪說,“她跑來沒頭沒腦地羞辱姐姐,說姐姐是世上最短命的皇后,說她沒有貴重的命擔當那份尊貴,纔會一當上皇后就死了,她說了好多難聽的話,我想趕她走,結果她故意摔下去,還說是我推的。”
嵐琪越聽越覺得古怪,佟嬪則自責道:“都怪我,不理她就好了,就不該讓她進儲秀宮的門,是我太軟弱太傻。”
“不是你太軟弱太傻,她既然有心要訛你,今天你不見她,她明天也會有法子來糾纏你,看樣子,她是故意的。”嵐琪目色深沉,她想起來昔日小雨誤傷平貴人,被毒打時杏兒爲了護她,差點被平貴人一腳踹掉肚子裡的孩子,那之後平貴人就揹負起了小生命的責任,杏兒當時若有什麼閃失,都會算在她踹的那幾腳上。轉眼幾年過去,平貴人竟然翻出這件事,一模一樣地纏上了佟嬪,顯然她是爲了讓胎兒安穩,賴上了佟嬪,就沒人敢動她了。
嵐琪一路想着這些事,一路親自往小赫舍裡的殿閣來,她是要來警告小赫舍裡別再打佟嬪的主意,可她總覺得這件事兒哪裡不對,等進了平貴人的院落見此處佈置奢華,才突然明白,平貴人非要賴上佟嬪對這個孩子負責,難道是她覺得十月懷胎的日子裡,會有人對她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