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欲擒故縱,從遇見的開始到目前爲止,她宋維安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爲了自己,爲了自己能夠活下去。
她歪着頭,笑容燦爛,見過虛僞的笑、譏諷的笑、漫不經心的笑,這是宋維安笑的最純粹的一次,可是也是最招人恨的一次。
“怎麼?你認爲我對精神病患者會產生真感情?真是可笑,要知道我曾經可是差點死在他手上,我這麼惜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隨時隨地威脅到我生命的人,這個世界上,我只愛我自己。”宋維安對於林蘇的問題譏諷至極,她冷哼一聲,不留餘地的打破了所有人最好的打算。
只是,如果是最惜命的人,爲什麼不會明白這種時候該說什麼話呢?
很多人看不穿宋維安,因爲沒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會說真話,什麼時候會說假話,當以爲她說的是假話的時候,偏偏句句肺腑,當以爲她說的真真切切的時候,又是句句都假。
林蘇林杭身爲當局者,不明白,看不穿,會爲明顯的話語而憤怒,因爲宋維安欺騙的是他們用心寵愛的程江屹。
“自欺欺人。”這是四個字包含很多,有無奈,有旁觀者的清明,還有憐憫。
宋維安擡頭追尋聲音的發源地,門外,有一個男人走進來,他單手拿着手機,一手插在褲袋裡,一雙眼睛明亮,帶着幾許憐憫,幾許可悲,就像故事裡說的神,可以穿透皮囊,看到骨子裡的情緒。
無處遁形,宋維安手指微微顫抖,爲了掩飾這一顫抖,她緊握成拳,因爲用勁,而指尖泛白。
“莫文?”林蘇有些疑惑這個男人怎麼會來,他是程江屹的心理醫生,他們是通過秦源而認識到這個人的,將近十年的交情了,熟悉那是理所當然的。
莫文大步上前,坐在宋維安對面,笑的胸有成竹,“鄭家小鬼打電話給我,說是你們都在,怕江屹會發病,所以就過來了。”
鄭執心自己是醫生,雖然不說專門研究心裡方面的,不過叫上莫文這個考慮是全面的,有個萬一,莫文在這裡有個防備。
“宋維安,你見到我似乎很緊張,很排斥?”解釋完自己的過來的緣由以後,莫文話鋒一轉,眉目含笑的望着自己對面這個冷麗倔強的女人。
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爲什麼,宋維安很排斥心理醫生,在這樣的人面前,自己就好像什麼秘密都沒有一樣。
不過心裡緊張是一回事,表不表現出來就要看演技了,宋維安是被稱讚爲具有演藝天賦的天才,她的表演從來不會出錯。
“笑話,這就像人沒有生病,不喜歡見到醫生一樣,我又沒有心理疾病。”宋維安否定,漫不經心的態度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只不過心裡的防線變化沒有,只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這事一個完美的解釋,只不過,最真實的說法是,越是心裡有問題的人,越是拒絕心理醫生。
人類慣性的自我解釋,就算再會演戲,也逃不開慣性。
這種慣性不是說給別人聽的,而是再給自己找理由。
莫文揚脣一笑,並不將宋維安的解釋當一回事,反而正襟危坐的,手肘搭在膝蓋上,身體稍稍俯下,雙手扣攏,聊天意味分明。“不好意思,林蘇,接下來可以讓我來說嗎?我從鄭執心那裡知道不少,想從宋維安嘴裡證實一下。”
林蘇點頭允許,她明白,自己和林杭都屬於當局者,和宋維安對話的時候根本沒辦法保持冷靜。
“你有沒有注射過CRAZY?”相比林蘇質問宋維安和程江屹之間的情感來說,莫文直截了當的問出重點,這是莫文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宋維安於程江屹來說太重要了,如果注射過CRAZY那將不堪設想。
這種直接也是宋維安沒有想到的,更沒有想到的是莫文他們都知道這個藥,隨後想到今天在清邁陵墓的時候,華巖也知道,那麼這些人知道這個東西也不足爲奇了。
她沉默着,雖然沒有給出答案,但是莫文已經知道結果了,難怪他感覺那些不能理解的地方,現在全部能夠說通了。
莫文沒有說話了,這讓衆人都很好奇,最先沉不住氣的是宋維安,她感覺到莫文的視線,就好像可以看穿所有的思想一樣,這種事情脫離控制的狀況讓宋維安沒辦法沉住氣。
她打破了這沉靜,就像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塊石頭,試圖激起漣漪,“你不是要問嗎?爲什麼不問了,是,我是注射過CRAZY,接下來呢?還有什麼問題!”
失去了雲淡風輕的宋維安,變得不理智了,因爲她慌張了,在害怕,害怕對面這個男人將自己拼命藏住的東西打開,公佈於是世人面前。
“不,我的詢問已經結束了,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莫文是心理醫生,總能夠知道什麼地方是什麼樣人的弱點,攻破其心裡防線,然後他就全部瞭解,全部明白了。
宋維安已經維持不住笑容了,她的理智在崩潰,那雙狡黠的眼眸是無力,面色蒼白,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想說,聽沈南的話,只會讓你對CRAZY產生依賴性,它是毒品,而你需要戒毒!”莫文沒有再重複剛纔說的話,反而轉到另一個話題。
不得不承認,莫文這種做法是最恰當的,在最後一刻,人的心理防線就要鬆懈的那一刻,不再推翻,而是轉移話題,他很清楚,在這個時候推翻,心牆,只會讓人發瘋。
這句話讓林杭和林蘇都很詫異,明明是莫文要詢問問題,可是結果只問了一個問題以後,沒有了回答,然後又重新說了另一句話。
反觀宋維安,她好像瞬間鬆了一口氣,面容雖然依舊蒼白,只是沒有了平常的冷麗和假象的演戲,有些無力,嘴脣動了動,一個笑容展現出來。
很乾淨的笑容,就像用勁全身力氣在構建這個笑容,“好啊。”
一個肯定的回答以後,又有些茫然的望向莫文,無知的像一個幼兒,“怎麼戒?”
這樣的宋維安和剛纔那個譏諷着,嘲笑着,生動的宋維安完全不一樣,她似乎不會演戲了,展現在最脆弱的一面,明明是笑容,卻好像下一秒就會被撕裂成哭泣。
“我陪你。”明明應該在樓上的程江屹,這時候竟然站在了樓梯的扶手旁,他揚脣一笑,容貌驚人。
世有牡丹真國色,盡誇天下第一絕。
溫暖人心的笑容,讓人忘記了程江屹曾經的彆扭傲嬌,甚至於無理取鬧,好像一夕之間,那個孩子一樣的大人,終於長大了,開花了,他真的成長了。
沒人知道他站在這裡多久了,有可能只聽到隻言片語,有可能聽到了所有的一切。
宋維安在聽到我陪你三個字的時候,擡頭緩緩的望向站在樓梯上的高挑男子,凝視着他,出了神,就好像一眼就是萬年。
沒有人打斷這凝望,寧願這歲月靜好,直至天荒地老,好像有深沉的感情在其中,這樣的深沉有時候瞬間白頭可能是最好的結果。
只可惜,這都是想象,不可能實現,宋維安視線開始模糊,然後到失去意識,側倒過去,驚得程江屹衝過去接住了即將倒在地上的宋維安。
他慌張了,卻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用力抱着宋維安,無助的望着懷中人蒼白的面容。
“小哥,別!”鄭執心連忙跟下來,他是醫生,這種原因未明的昏迷,如果只是打擊過大而昏迷倒也沒事,可是如果是因爲CRAZY而昏迷那就不得了了。
他並沒有隨身攜帶醫藥箱,而且現在旁邊根本沒有手術器材,只能立馬送到自己家裡才行。
“蘇姨,打電話給我爸,宋維安可能是因爲CRAZY發作了,需要進行檢查。”醫者的理智判斷,現在蹲在沙發邊,和無助的程江屹開始打商量。“小哥,你看,我是醫生,我需要對她檢查才能救她,你這樣抱着她不行的。”
很難得,一般來說處於這種狀態的程江屹不會聽任何人說話,這一次竟然將鄭執心的話聽進去了,放鬆了自己的手,沒有將人抱的那麼緊,要知道那種力氣,活人都會被勒死。
鄭執心得以搭上宋維安的脈搏,這是中醫裡面的把脈,作爲一個全能的醫者,尤其是鄭執心這樣的天才,沒有任何設備的情況下把脈是最好的選擇。
“怎麼樣?”程江屹幾乎是在鄭執心鬆開宋維安脈搏的一剎那就詢問出口,很焦急,這傢伙處於清醒狀況的,明明之前還那麼無助,衆人都差點以爲程江屹要用鎮定劑才能冷靜下來。
鄭執心古怪的望着程江屹,欲言又止,在旁人等不及的時候開口道,“氣血不足,還需要進一步全身檢查,不過——”
“不過什麼!”林杭最討厭鄭執心這小子吞吞吐吐的,要知道自己小兒子現在都快瘋了,宋維安絕對不能有事。
衆人因爲關心瞭解程江屹,所以都期盼着宋維安沒事,因爲宋維安之於他,就是命。
“她懷孕了。”鄭執心一言驚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