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項目組的前期籌備工作終於落下帷幕,開始正式搬進桑頎集團下設的雅安公司與那裡的工作人員一同辦公。
雅安的經理艾米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長得雖算不上特別漂亮,但精明幹練一眼便給人一種女強人的特有氣質。艾米禮貌而客套地接待了艾天派去的項目組,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公司的基本情況,便匆匆往桑頎集團的總部趕去。聽公司裡的人說,最近這段時間,集團總部可能會有一些變動,所以艾米要經常回總部去處理一些事情。王筱筱兀自挑了挑眉,人們傳說中的變動,應該就是董事長岑桑將不再回來了吧。
在艾天苦熬了六年的王筱筱來到雅安後,終於擁有了自己單獨的一間辦公室。美文、喬小安和項目組其他成員則和雅安公司市場宣傳部的部分員工集中在外面的公共辦公區辦公。
經過前段時間對雅安新品的分析,喬小安提出當務之急必須做出充分的市場調研。而這項工作暫時還無法交給那些剛剛招聘進來的新人去做,因爲需要調研的項目非常龐雜,必須由項目組的牽頭人員先行給出一個完整的策略導向。根據喬小安做出的那份詳細的市場調研計劃報告,王筱筱決定由喬小安和美文親自執行第一個階段的調研。
王筱筱憑空得到這麼一位得力的副手,真是可以高枕無憂了,加之艾米忙着往總部跑,岑頎又一直在國外和他哥哥一起辦理大嫂的後事,王筱筱基本上是山中無老虎了,每天關上自己辦公室的房門便放心大膽地寫她的小說,不過有時也覺得什麼事情也不做心裡充滿了負罪感,於是思前想後,終於以尋找創意靈感爲由跟着喬小安、美文去做市場調研。
第一天出來做市場調研的王筱筱,纔跟着喬小安他們跑了兩三個地方便開始吃不消了,平日裡閒暇時間總是窩在家裡閉門不出,運動量奇少,稍事動彈就已經氣喘吁吁。眼見火辣辣的太陽明晃晃地頂在腦袋上,王筱筱雙手撐着膝蓋已經脫離隊伍十好幾米遠了。
美文和喬小安興致勃勃、精神充足地並肩走在前面,完全沒有注意到已經掉隊的王筱筱。王筱筱耷拉着腦袋左顧右盼,好容易看見不遠處有一家蘭州拉麪館,真是如遇救星,使足了勁衝着越走越遠的兩個人喊道:“喂,已經中午了,你們倆別走了,我請你們吃蘭州拉麪吧!”
走了一個上午的美文和喬小安本來還不怎麼覺得累,聽王筱筱這一喊,一下子把胃裡的饞蟲給勾了出來,齊齊回頭向王筱筱走了回來。
走進麪館一落座,王筱筱立刻一灘爛泥地撲在桌面上,本來還指望那兩人點單,誰曾想二人嘻嘻哈哈聊得火熱,王筱筱只好自己揮揮手示意店裡的夥計。正午十分,這間蘭州拉麪館的生意出奇的火爆,他們剛纔也是險得最後一桌座位。店裡的活計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頭上包着一塊白布,黝黑的臉蛋上是兩坨正宗的高原紅,黑漆漆的大眼睛從裡到外地透着一股機靈勁,他忙碌地在不大的小麪館裡來回穿梭。等待上面的功夫王筱筱的目光一直追隨着那快樂奔走的孩子,順着他跑進後面竈房裡背影,正好看見了腰裡繫着白圍裙的廚師正動作嫺熟地往鍋裡下着拉麪。
有如吞下一口芥末,王筱筱只覺一陣沖天的嗆勁直灌腦門,腰板蹭地一下挺得筆直!她使勁揉了揉眼睛——穿着短袖汗衫的廚師留給她的側影真是太熟悉了,就連他結實的手臂上清清楚楚暴露着的那道長長的刀疤都那麼熟悉。那人可不就是林以生嗎,他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難道這家拉麪館是他開的?他是賣拉麪的?一個又一個謎團接踵而至,小孩子已經將他們點的面端了上來也渾然不覺。
美文和喬小安在拉麪四溢撲鼻的香氣裡終於停下話來,也顧不得一旁的王筱筱抻長着脖子一個勁地往後屋裡瞅。王筱筱猶豫着要不要走上去仔細驗證一下,要說以前不知道他是幹什麼至少還讓她對他的身份保有一絲神秘,可他要真是個賣拉麪的,那也太讓她失望了。突然,後屋那不大的地方又出現一個人影,那是一個同樣頭上扎着一塊白色包巾的三十歲左右的婦人,只見她將滿滿一盆冒着熱氣的牛肉放在竈臺上,然後拾起一面帕子,親熱地爲正在下面的林以生拭去了額上的汗水!而林以生也很默契地向婦人舉手的方向偏了偏頭,這樣,身材不高的婦人不用墊起腳尖也可以爲高大的林以生拭去額上的汗水了。而之前一直忙活個不停的小孩子,正從林以生手裡接過一碗剛剛撈出的拉麪。三個人之間配合得如此完美,那架勢儼然一對恩愛的夫妻,還有一個愛情的結晶。想法一冒,王筱筱頓時怒髮衝冠,大有被人騙了的感覺,這不明擺着是重婚罪嗎?
“怎麼了?”美文終於發現一旁神色不對的王筱筱。
王筱筱眼睛依舊死盯着那親密無間的那一家三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一字一頓道:“那個下拉麪的王八蛋就是林以生!”
“哎喲!”美文一下撂下筷子,趕緊回頭朝後屋瞅去,儘管之前已經無數次地和王筱筱討論過這個人,但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這回有幸見到本尊,真是興奮莫名,不過這一看也頗覺失望,要說林以生的長相實在算不上一眼能讓人看到心裡去的那種。
“息怒,息怒。”回過頭來的美文按了按怒不可遏的王筱筱一把,又擡眼瞟了瞟了那頭戴白帽,下着拉麪的人,不無揶揄道:“哎喲喂,怎麼着您那夫婿就這位爺啊,掖着藏着大半年了,還以爲美得賽潘安了呢,可怎麼看都是一副農民工老大哥的形象。嗨,原來就是個賣拉麪的啊。”
喬小安這是頭一遭聽到王筱筱結婚的消息,臉上閃現着無比興奮的表情,大驚小怪地叫道:“啊?筱筱你已經結婚了啊?”
“你覺得本姑娘是那種嫁不出去的人嗎?”王筱筱杏眼一瞪,正愁沒處撒氣呢,喬小安連忙舉手作揖。
“你怎麼那麼激動啊?”美文很是覺得不可理喻,“不是你說的假結婚不干涉彼此的感情生活嗎?”
“啊?筱筱你是假結婚啊?”這條消息無疑更讓喬小安感到興奮。
“閉嘴閉嘴!跟兩隻烏鴉似的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王筱筱讓眼前這一個看稀奇的一個看笑話的弄得心煩意亂,她幹什麼要這麼生氣呢?那人和她有什麼關係?對,沒錯,他是她丈夫,可那是爲了共同擁有一個房子而出的下策中的下策,她和他可是一點感情基礎也沒有,她管他和誰在一起呢?可有時女人就是思想複雜的動物,即便你不愛一個人,但當這個人被冠以了“你的”名銜,卻被別人佔有着,仍然是無法容忍的,這就是女人狹隘的佔有慾!
美文搖頭嘆息一聲,覺着王筱筱實在不怎麼走運。她的丈夫居然是個賣拉麪的,而且還是一個極有可能犯了重婚罪的賣拉麪的,更可怕的是人家連兒子都這麼大了。早知道這樣,她王筱筱還真不如不知道這林以生到底是幹什麼的呢,帶着一絲猜測至少在殘酷的現實揭露前還能保存一點憧憬,這下,全讓一碗拉麪擊得粉碎了。儘管林以生身份卑微,但做拉麪的手藝倒真是一流,喬小安和美文重新被香氣四溢的拉麪扯回來,將碗裡的面吃的吧唧作響。王筱筱看見他們兩個餓死鬼投胎的吃相,更沒了胃口,“啪”地一聲摔掉筷子,留下吃得不亦樂乎的喬小安和美文揚長而去。
筷子落地的一聲驚嚇,讓喬小安一口面含在嘴裡沒嚥下去:“哎——”再擡起臉,便看見一陣風似的衝出門去的王筱筱,“不是筱筱請客嗎,怎麼,怎麼說走就走了……”
“可憐的女人啊,由她去吧。”美文吸溜着嘴裡的麪條搖頭嘆息。
蹬蹬蹬噔,高跟皮鞋踩得劈啪作響,王筱筱突然又殺了個回馬槍,惡狠狠地衝着還在愣神的喬小安道:“記得跟這開黑店的夫妻要發票,撐死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