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林笙砰的一聲將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擡頭看着正端坐在牀上的舒念依，眼裡滿滿的不敢置信。她沒聽錯吧，這個時候她竟然要出院？胸口不斷的起伏，林笙幾步走到舒念依的面前，雙手緊緊的抓住她瘦削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舒念依，你不是小孩子，你怎麼能做這麼任性的事！不是知道你自己的病情了嘛，現在出院，你是想怎樣！折磨你身邊的人你就感到那麼的過癮嗎？”
聲嘶力竭的聲音一下下的震着耳膜，舒念依看着眼前激動的林笙，慢慢的垂下眼。
任性？是啊，自己現在可不就是在任性，但是不任性的的結果難道就要這樣一直躺在醫院，被關在這個滿是充斥着消毒水的病房裡，等死？轉過頭，看着明媚的窗外，舒念依的雙眼有一些黯然，這樣的風景又能看多久……
頹然的坐在牀上，傾身將舒念依輕輕的擁住，林笙聲音裡已沒有適才的激動，“念依，不要這樣，我們不是沒有希望，但是在希望來臨之前我們必須要有良好的狀態啊，你現在出院，你的身體根本就應付不了，聽我一句勸，不要任性好不好！”
聽着林笙的話，舒念依只是輕輕的揚了揚嘴角，沒有說話。下巴窩在林笙的頸窩裡，舒念依揚頭看着病牀對面的白色牆壁，濃密如扇的長睫微微輕顫，腦海的驀的響起那天醫生的話。
“你大腦中的腫瘤正好壓迫了你的視神經，所以你纔會經常有間歇性的昏迷，以及偶爾的眼花和眼痛。如果你不選擇的開顱手術的話，舒小姐，我不得不實話告訴你，你將要最先面臨的就是失明的問題，而且如果腫瘤惡化的話，那麼你的生命也將會受到威脅。”
“那——如果手術呢？”
“…….”
“爲什麼不說話，你既然說不手術會這樣，那手術不就好了，你沉默的意思是是,成功率…….很低？”
“只有百分之五！”
“什麼百分之五？”
“成功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五！”
深深的吸了口氣，舒念依看着面前朦朧的景物，心一瞬間慢慢沉下。用力的抱緊林笙，緊緊的閉上雙眼，舒念依的聲音裡透着無力和疲憊。
“阿笙，讓我做自己想做的吧，我能做的沒有多少了！”
心驀地一震，林笙擁着舒念依的雙手頓時變的僵硬，許久，才聽見她輕輕的說了一聲：“我知道了！”
啪！
響亮的耳光聲驀的在偌大的客廳裡響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聲驚呼。
“小皓！”，林敏淑看着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兒子，不由的驚呼出聲。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右臉頰，舒念皓看着眼前的舒藤威，眼裡一抹寒光閃過。
“我說過，不要把你的手揮向我媽！你現在已經老的聽不懂話了嗎？”，看着突然出現的舒念皓，舒藤威頓時一改先前的氣憤，連忙走向他，焦急的出聲。
“依依呢，依依怎麼樣？”，因爲魏逸楓和林笙的緣故，舒藤威並沒有在舒念依醒來後留在醫院裡，雖然有些不滿，但是也架不住他們的強勢，所以也只好作罷，雖然能得到舒念依時時的狀況，但是還是不如親眼看過要來的安心。因爲知道舒念皓早上去過醫院，故才一看見他就這麼心急的開始問起舒念依的情況來。
舒念皓看着舒藤威沒有說話，轉身將林敏淑推在沙發上，回過頭，清亮的雙眼直着舒藤威。
“你只要不要在找她，不要再出現在她身邊，不要再生活在她的世界裡，她就會很好！很好！”，一連幾個不要，瞬間將舒藤威的防線打破，一把扯過舒念皓的領子，儒雅的面龐碎裂如渣。
“什麼叫不要，你們一個個的都要我離開她，我爲什麼要離開，就因爲我曾經以父親的身份將她養大，就因爲我對她做了那樣的事，我就這麼萬惡不赦！你給我聽着，我愛她，我愛依依，不管你們怎麼想，她永遠都是我的依依！”
“愛她？你那是愛她？你從沒想過別人的感受，你從沒認真的考慮過她舒念依是你的女兒！”，猛的打斷舒念皓的話，舒藤威的臉上的青筋都顯現出來。
“她不是我女兒！”，一把甩開舒藤威緊抓在領子上的手，舒念皓後退幾步，悲憤的看着眼前的父親。
“她是！她舒念依就是你女兒！”
“她不——”
“你怎麼否認，你也否認不了你養了她十八年，她叫了你十八年的爸爸！不管你們有沒有血緣關係，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她在這個家的定位就是你的女兒，你可以愛她，但是那也只能是對子女的愛而已，你如果逾越了，那就是變態，就是噁心！”
林敏淑坐在沙發上，看着眼前的舒念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所有的話都似哽在了喉嚨裡，讓自己連呼吸都變的不順。
空氣瞬間變的凝滯，剛剛猛烈的爭執戛然而止，只有粗喘的呼吸聲在迴盪。
腳步後退了幾步，舒藤威的心猛的抽緊，嘴脣輕顫，不敢置信的望着前方。
“我只是愛她……..”
不似之前的激動，舒念皓也頹然的垂下頭，“就是你的愛殺了她，就是我們的自私毀了她，你愛她，又愛她什麼，充其量她也是個替身而已，你只是從她身上享受到了你從沒享受過的東西！你愛的自始至終還是她的母親——袁依，年輕的時候，你沒有得到她的心，亦沒有得到她的身體，但是從念依這裡，她的每一顰一笑都像極了她的母親吧，一開始也許你沒有動心思，但是什麼東西都怕積累，你的感情積聚到一定程度是時候，自然而然就會扭曲你對她的感情。念依會和你撒嬌，會熱情的擁抱你，會對着你大聲的表達她的愛意，但是她也只是單純的把你當做她的父親而已，你卻不是如此。”
緩緩的坐在沙發上，舒念皓看着舒藤威聲音裡透出一抹蒼涼，“爸，她是你的女兒，你疼了十八年的女兒，現在她已經不是那個被你傷害後，還能繼續隱忍的念依了，所以，不要再折磨所有人了，沒有人再有力氣跟你鬧下去了！”
咚咚咚的心跳聲在耳邊不停的響着，眼前有些暈眩，舒藤威的雙腿都有些發軟，手顫了顫，側身扶住旁邊沙發的椅背，垂下頭對着舒念皓輕輕的說：“她到底得了什麼病？爲什麼你媽說她會死？”
“腦部的惡性腫瘤，不開刀的話，會失明甚至會死，開的話，又只有百分之五的希望！”，說到這，舒念皓靠向身後的沙發，看着頭頂的天花板深深的嘆了口氣。
林敏淑垂下頭，眼角緩緩的留下一行淚。
沉悶的腳步聲，一聲聲的迴盪在耳邊，沙發上的兩個人都沒有擡頭，這個家早已經不是一個家了……
坐在舒適的靠椅上，舒藤威慢慢的拿起書桌上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笑靨如花的人，心止不住的生疼。沉默了半響，右手緩緩的拉開右側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已經存放很久的木質匣子。舒藤威看着它好久才終於似是下定決心一樣緩緩的打開了它。
裡面的東西被一層白色的絹布包裹着，緩緩的打開後，其實只是一張照片，一張已經有些泛黃的——結婚照。
“袁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