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緣落緣歸處]
董恆把車停在牧馬人旁邊。
我下車,站在兩車之間,竟覺得腳步有些沉,難道潛意識裡,我真的想避開江越嗎?我到底怎麼了……
董恆走過來,看着旁邊的牧馬人,"江總也在。"他的表情不再是剛剛的疲憊。
"他明天和姐姐一起去上海,應該在討論項目的事。"我脫口而出,彷彿預解釋什麼。
董恆拉着我的手,頭也不回朝家門走去。
華曉和江越在客廳正拿着電腦討論着什麼,看到我和董恆,同時投來目光並起身。
董恆主動上前打招呼,左手依舊緊緊握着我的手,我只好跟在身後一同上前。
"江總,好久不見,這麼晚還在忙工作,辛苦了。"董恆很正式的微笑着。
"我哪有董總的福氣,能享受悠閒自在。"江越也掛着很正式的微笑。
此刻的氣氛怪異到極點,面前這兩個男人,像兩個彼此陌生的人,用官方招式寒暄着,看不出一絲真實情感。
董恆正要說什麼,華曉搶先一步對江越說,"剩下的我們明天在飛機上討論,今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江越沒說什麼,徑直朝門口走去,從始至終沒有正眼看我,華曉跟在身後,"我送你。"
董恆站在原地,一臉嚴肅,像在思考着什麼。
我大腦一片混亂,輕輕晃晃董恆的手,"我們去吃飯吧。"
他看着我,臉上出現了我熟悉的笑容。
我夾菜給他,"明天什麼時候出發?"
"先送你到機場,然後直接去石家莊。"
"你不用送我,姐姐也是早晨的航班,我可以搭她的車。"
"你和華曉同一航班,那和江總也是同一班吧?"
"不是不是,和他們不是同一班……"我着急的解釋,至於爲什麼要解釋,我也無從知曉。
吃完晚飯,送他出家門,他溫柔的說,"晚上早點休息。"
我親一下他的臉頰,他將我緊緊攬入懷中,夜晚的風帶着涼意,可我心裡卻暖暖的。
看着路虎從視線中消失,牧馬人也不見蹤影,我心裡暖意依舊,只感覺在某個角落,空了一塊……
回到房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大腦不受控的回放剛纔碰到江越的情形,許久未見,他清瘦不少,但依舊氣宇軒昂,他竟然不肯看我一眼……難道除了親密無間的關係,就不能單純只做朋友嗎?大腦中江越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我討厭現在的自己,既然已選好了生活,就不應該糾結於無關的情緒,如果有個人讓自己夜不能寐,那個人是董恆纔對!
拿瓶紅酒,一杯杯灌下肚,大腦終於在酒精的麻痹下安靜了……
我在一陣猛烈的搖晃中驚醒,華曉正站在牀邊。
"快點起牀,再晚來不及了!"她看看地上的酒瓶,"昨晚怎麼喝那麼多酒!忘了今天出差嗎?!"
我爬起牀,酒精的威力還未完全消散,頭格外的沉,暗自在心裡恥笑自己:這又何必呢……
司機將我和華曉送到機場,她去找江越匯合,乘坐和我相差半小時起飛的航班。我去米彤指定的地點匯合。
肖總準時出現,同行的還有米彤和奧仕負責項目的副總裁韓斌。
飛抵上海,已是中午,直達酒店用午餐,稍作調整,準備下午的會議。
上海方分別安排項目組接待YH和奧仕。
會議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期間肖總和韓斌輪流發言,介紹奧仕的情況、優勢、現有項目以及未來規劃,米彤一絲不苟做着記錄,而我,全程只是傻傻坐着
,喝掉一杯又一杯咖啡來防止自己昏昏欲睡。
會議終於結束,上海方邀請我們共同晚餐,肖總婉言謝絕。
回酒店的路上,韓斌突然向肖總彙報,"華總還是沒有回覆。"
華總?!我沒聽錯吧?難道說的是華曉?我心裡一緊,剛纔的會我沒發揮作用,不會派我去和華曉談吧?要怎麼談?可轉念一想,該來的總會來,於是又變的坦然起來。
不出所料,肖總轉過頭看着我,"華一,浦東這塊地的開發,如果我們能參與,不僅會帶來一大筆入賬,更重要的是會提高公司知名度,成爲奧仕日後一張新名片,所以……"他停頓片刻,"希望你可以代表公司,和華總打聲招呼,表達一下我們期待加入項目的誠意。看華總能否騰出時間,安排我們當面談談。"
肖總開門見山,倒有些出乎預料,我正思忖怎樣回答,韓斌手機響了,他面露激動,"華總回電話了!"
肖總示意他接聽。車裡所有的眼睛一瞬間聚焦在韓斌身上。
"您好,華總。"
"……"
"沒問題。"
"……"
"好的,謝謝您,明天見。"
掛斷電話,韓斌連忙彙報,"華總同意見面,明天上午十點,香格里拉咖啡廳。"
肖總滿意的點點頭,"華一,如果最後公司能夠參與,你把工作全面轉過來,我們一起努力把這個項目做成奧仕史上最亮的一筆。"
除了微笑着點點頭,我還是沒想好用怎樣的回答粉飾心裡落差,之前對工作信心滿滿,是覺得自己能力被不斷肯定,而現在得到機會,卻只是因爲自己姓華,感覺所有驕傲一瞬間不見了,曾試圖依靠自己的力量闖出一片小天地,到頭來無奈的承認還得在預定軌道中按部就班……
回到酒店,他們安排和別人見面,我只想回房間休息。
吃了點東西,把自己扔在牀上,不知明天華曉和肖總談什麼,我該扮演怎樣的角色;不知董恆現在在幹什麼,還在忙嗎……所有的不知,一時間失去尋找答案的情緒,我好想找個人聊天,不聊工作,不聊未來,不必小心翼翼維護誰的自尊,只是漫無目的聊些輕鬆話題,可此時,誰會是這個聊天對象?
撥通華曉電話,被掛斷,她發來信息說正在陪項目方吃飯。
手機響起,是董恆。
"今天進展順利嗎?"他的背景很嘈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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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仕沒有拿到項目,明天約了華曉談。"
也許是聲音中的失落出賣了我,他關切的問,"你還好嗎?"
"我沒事,只是想到會離開奧仕,有些不捨。"
"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會產生依賴,就像和一個人相處久了一樣,剛分開會不適應,時間會慢慢填平所有溝壑。有的分開從一開始就已註定,你屬於YH,離開奧仕是早晚的事。"
"你不用擔心,我會調整好的。你在哪兒,背景好吵。"
"在應酬客戶。"他壓低聲音,"想你了,就打個電話。"
"我也想你。我明天返京,你也明天返京吧?"
"這邊有些事比想象中複雜,估計要延後幾天。"
我反覆思量要不要說,還是說了出來,"董恆,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直接告訴我,我們是一家人,你不用什麼事都一人扛。"
他遲疑片刻,"我明白……早點休息,照顧好自己。"
掛斷電話,看着窗外霓虹燈交相輝映,與房間內單調的白光形成鮮明對比。外面是片生動的天地,我需要這樣的氛圍,來驅散心中隱隱的不安。
走出酒店,風撲面而來,整個人精神許多,
站在江邊,五顏六色的光圈在我身上不停跳動,也許從某處看來,此時的我也是生動的。
夜晚的江風有些清冷,我不禁打個寒顫,抱緊雙臂。
我突然被披上一件外衣,連忙回頭,是江越站在身旁。
我很驚訝,心臟不受控的劇烈跳動,"江哥!你怎麼在這兒?"取下外衣還給他,"我不冷……"
他不動聲色,接過外衣,再次披在我身上,"彆着涼。"繼而望着前方的江面。
這次我沒有拒絕,靜靜站在他身邊,望着光影粼粼的江面。
外衣散發出陌生又熟悉的ARMANI香水味,直沁心底,我竟一時無以言狀……
"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有一次家長帶我們去釣魚,你說你想像魚一樣游泳,我不知道怎樣滿足你的要求,竟然傻傻的直接推你到池塘裡。"江越搖搖頭無奈的笑着。
"當然記得,那次我沒少嗆水。我還記得你爲此捱了江伯伯一頓揍,還被關在家裡很久不能出門。"我不禁笑出聲。
"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不管你要什麼,我都會幫你實現……"他依舊目不轉睛看着江面。
"江哥,有你這樣的哥哥,我很幸運,真心希望你生活中早日出現那位值得付出一切的人。"
"是不是值得付出,從一開始就已註定,心有時不受自己控制,會因對方的笑而笑,會因對方的哭而哭,可對方的笑或哭,都不是因爲自己,這是種很無助的感覺。最好的方法不再傷害自己,就是不見到對方,可這又會讓自己掉進思念的黑洞,反反覆覆,一個沒有盡頭的惡性循環……"
"江哥,我……"
他打斷到,聲音裡透着一絲憂傷,"別說話,就這樣陪我站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許久,我和他站在江邊,陷入沉寂,任憑生動的彩色光圈在四周盤旋……
"不早了,回去吧。"江越轉身徑直朝我住的酒店方向走去。在他轉身的一瞬,我捕捉到他的眼睛有些微微泛紅。
我的心像被什麼狠狠扯了一下,我和他之間,有種關係,永遠到不了……
我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跟在他身後向前走去。
到了酒店門口,"進去吧,早點休息。"他聲音低沉。
我站在原地,心裡五味雜陳,看着他漸漸從視線中消失。
恍然間意識到,他的外衣還披在我身上……
我回到房間,把江越的外衣掛好,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睡不着。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眠竟會如此頻繁的光顧。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餐,便和肖總他們一起來到香格里拉咖啡廳,等着和華曉談項目合作。
華曉和江越十點準時出現在咖啡廳。除了我,一見面大家都掛着很正式的微笑握手寒暄。
老闆和家人組成談判雙方,再沒有比這更讓我無所適從的場面。
江越坐在對面,我不知爲何沒有勇氣擡起頭,只顧毫無目的翻着手邊的文件。
肖總直言不諱表達了希望和YH一起開發浦東這塊地,結果被華曉委婉拒絕,這也代表我在奧仕的工作畫上了句號。談了不到一小時,最後以"希望日後有機會再合作"之類的話收場。
我隨肖總一行直赴機場,乘坐兩小時後的航班返京。華曉和江越繼續留在上海,對項目進一步接洽。
第二天來到公司,我正式向水滴魚叔叔提出辭職,他一副預料之中的樣子,沒有挽留,只有祝福。
交接好工作,看看這個熟悉的環境,有再多的不捨,還是走到了離開的這一刻,也許真的從一開始,我就不屬於這裡,所以離開成了遲早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