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腹地,濮水城。
濮水城因城內寬闊清澈的濮江水而得名,號稱天險,是軒轅國都“郢”的一道最堅固屏障。
濮水城防依山而築,憑藉層巒疊嶂的山勢建造城牆。
城中有山,山中有城,牆連山,山連牆,別具一格。
長達二十里的城牆是梯形雙重結構,每重均高十丈,綿延迴環,蜿蜒高聳,氣勢恢宏。城牆外的雙層瞭望口皆是重兵把守,將士勘察巡邏、輪崗換班,一切井然有序。
石牆內部都建造有十米左右的上下空間通道,可容納上萬甲兵、靈獸自由穿行。
若有緊急戰況從中調派軍隊,既快捷隱蔽,也更加安全。
通道兩側每隔十米開出空洞,一爲通風透光,二爲瞭望探查。
洞口上架滿的重型弓弩,對來來犯之敵也具有絕對的殺傷力,如此就形成上中下三層防禦體系。
兼防禦與進攻爲一體的,就是城牆串聯起來的山巒。
山峰陡峭,怪石嶙峋,其上瞭望塔、烽火臺遍佈。
除了埋伏有衆多弓弩手與城牆防衛互爲補充外,還安置大量遠程投石機,居高臨下重點打擊敵方據點可謂易如反掌。
相反,若是地面攻城器械妄想對山上攻勢形成衝擊,只能是望塵莫及。
城門外是矩形青石鋪成的巨大廣場,上面無數圓形石柱整齊排列,好不宏偉壯觀、威嚴肅穆。
再其外,還有引濮江水人工開鑿的護城河,河面超過百米,三座鐵架鎖鏈吊橋橫跨其間。河岸每百米便可見用巨石雕刻的靈獸石像。
飛禽猛獸森然羅列、栩栩如生,大國氣派彰顯無遺。
距落神峰一戰半月有餘,軒轅橫幾天前就已經帶軍進駐濮水城。
蘭陵王接到軍報,得知宛秋城早被蚩炎佔據,便立即調整戰略部署,中途調軍北上,直逼濮水。
本想在軒轅橫回軍之前槍佔濮水城,可終究還是晚到一步。
現今,濮水城十里外,幾十萬甲兵林立,戰馬、靈獸星羅棋佈。
高大的雲梯、雲車,各式的撞車、衝車,大量的重弓弩、投石機,雜然其間。
大戰一觸即發。
“混賬!自打從宛秋回來,你跟我說的除了退兵還是退兵,想不到一次失利,就讓你如此頹喪,你如何對得起手中這杆槍?如何配得上我高家‘應龍軍’的威名?”
蘭陵軍營裡,懸掛有“應龍”軍旗下的營帳內,傳出老者的呵斥聲。
“爺爺,並非孫兒喪失鬥志,一蹶不振,我說這些話都是爲我蘭陵幾十萬將士的性命着想呀!您也看到,濮水城乃是天險,固若金湯,易守難攻,若是強取必定死傷無數,加之那軒轅橫夫婦用兵如神,我怕是……”
“住口,你這是漲別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帳內老者手拍桌案,怒目冷對面前的年輕將領。
被責罵的青年人,正是歷經宛秋、落神峰兩大戰役的蘭陵飛禽銀甲軍統領高擎。
他對話之人,便是他的祖父,蘭陵最強之師“應龍軍”的主帥——高適離。
高適離面容瘦削、鶴髮雞皮,雙眉已帶花白。
雖過古稀之年,但健朗的身形,渾厚低沉的語氣,足見他老當益壯,功力不凡。
特別是清亮而炙熱的目光,自帶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勢。
就在剛纔對話時,高擎就被其祖父犀利的眼神,逼得不敢直視而神色恍惚。
“爺爺,您先喝口茶。”
自己爺爺的脾氣,高擎心中有數,爲避免矛盾加劇,他趕緊端茶倒水,做到孫子該有的恭敬。
“爺爺,我希望您勸說大王退兵,不就是因爲大王最聽您應龍主帥的話嘛,您是蘭陵的三朝老臣,位高權重,功勳卓著,只要您開口,大王必定會思量再三。”
高擎見此招有效,便繼續發力。
“大王現在表面上是擺出要攻城的架勢,事實上他也清楚破城的難度,而今不過是騎虎難下,擺陣佯裝攻城只是爲了做給蚩炎和氣宗看,觀望他們那邊的響應。爺爺,您在蘭陵舉足輕重,那就更應該多替大王、多替我們蘭陵考慮,權衡優劣得失,萬不能一招錯滿盤輸,誤己誤國!”
“哼!你小子給我說說,如何誤己誤國?”
高適離差點兒沒被茶水嗆着。
“此戰無非兩種結果,一是聯軍勝,二是軒轅勝。無論哪一種結果,我們蘭陵都討不了好。軒轅得勝自不必說,我們肯定損兵折將。若是聯合蚩炎、氣宗,花極大代價攻佔濮水城,再一鼓作氣奪下軒轅國都郢城,如此,聯軍三方難道不會因爲瓜分軒轅再起戰端?蚩炎、氣宗本就是一丘之貉,屆時我蘭陵勢單力孤,肯定討不了好。即便按照盟約所定,將軒轅分而治之,我蘭陵與軒轅相距甚遠,中間有內靈域阻隔,如何治理萬里之外的軒轅城池。而蚩炎、氣宗則不同,特別是蚩炎與軒轅接壤,他們能真正意義上得到戰爭的實惠。爺爺,您試想,軒轅戰敗後,蚩炎會拱手將一塊塊肥肉送給別人,讓自家後院駐紮他國軍隊?”
高擎不只是針對眼前困局,還着眼將來事態發展,一番言論鞭辟入裡。
高適離聽後,由剛纔的激憤轉爲欣慰,而欣慰中略帶失落。
“擎兒,你所說爺爺豈有不知,可蘭陵國中大局,又豈是我一人所能左右。”
說話間,高適離拿過高擎手中之槍,端詳槍上的梅花雕紋。
“我們高家幾代人,爲蘭陵征戰沙場、鞠躬盡瘁,才換來如今的地位,原打算在年邁之年將這‘應龍’大旗交於你父親,可天妒英才,你父親因病早逝,只留下……”
高適離雙眼含淚,悲從中來。
他哽咽着蒼老的聲調:“你父親年輕時就自創‘太虹’槍法,不知有多少強敵倒在這杆梅花槍下,若他尚在,我蘭陵‘應龍軍’的威名,必將響徹九洲,哪還用得着我這個行將就木之人來苦苦支撐。擎兒呀,現今不必往昔,我們高家聲望日衰,大王又偏信國師,爺爺同意出戰,就是希望你能繼承你先父遺志,建功立業,重振我高家聲威!”
在蘭陵幾大名門望族中,高家實力最爲雄厚。
而隨着高擎父親離世,高氏一族每況愈下,日薄西山。
外加國師子夔地位不斷攀升,高適離越發萌生家族存亡的危機感。
高擎作爲宗族英才,年輕有爲,怎能不盼望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再現高家昔日風光。
只不過在經歷兩次大戰後,他深感軒轅並非九洲傳言所說——軒轅先王窮兵黷武,導致國力衰竭,民不聊生;新王軒轅縱不知國事,更是不堪一擊,只能依靠其弟軒轅橫苦苦支撐。
他隱隱能感覺到,聯軍很可能會重蹈十年前的覆轍。
想到父親的早早離世,想到祖父的苦苦支撐,想到蘭陵將面臨的重重危機,高擎也是憂心忡忡,滿眼悲慼。
“爺爺,孫兒又何嘗不知您的苦心……”
“哎,哎,我說又再吵什麼呀,老遠就聽見你們爺孫倆的聲音咯!”
一將領闊步走入帳中,大腹便便,音色渾厚。
“我說老爺子,少主回來這幾天,您就沒給過好臉色,您這整天焦急上火、冷言冷語的,難道他不是您的親孫子?”將領調笑打趣,爲高擎打圓場。
“程叔叔,是擎兒不對,惹爺爺生氣。”
高擎從祖父手中接回梅花槍,笑臉相迎。
他口中的程叔叔是應龍軍的步兵統領,也是高擎父親的心腹摯友。
“程通,你過來可是軍中有什麼情況?”
“老爺子,大王那邊傳話,請您和少主到主營,說是國師已經回營,正設宴慶功。”
“慶功?慶什麼功?”
高適離也曾聽高擎提過,子夔在大盂谷設伏之事,卻並不認爲他能有所作爲。
“末將聽聞,國師在大盂谷斬獲軒轅數萬人馬,繳獲大量兵器、戰甲,大王很是高興,下令中軍擺宴,一爲國師接風慶功,也是爲商討攻城計劃,現在各部統帥都已到齊,就等老爺子您了。”
“喔噢!倒還真是未想到,我們蘭陵國師不只會養花,也會打仗嘛。擎兒,隨我一同去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