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點點繁星密佈,那圓圓的月亮極像一隻擦亮的銅盤,淡淡的月亮光華灑向地面,讓這個平靜的小村莊像是披了層神秘的面紗。
而在離村莊不遠的古樸宅子裡,今晚卻不平靜。
這處古樸的宅子跟村莊並不相連。
而是單獨建立在田野之中。
給人總是孤零零的感覺。
而此刻在這處宅子裡面,百里香穿着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紗裙,一臉平靜的看着面前這羣帶着孩子想要來討要銀錢的婦人。
一個身穿藍布對襟襦裙身材微胖的婦人,指着一旁站着的男孩子有些氣憤的說道:“你看看你家的孩子把我家的孩子抓成什麼樣子了!”
婦人指着的男孩子,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很多的血痕,一看便是被人抓撓過的。
站在婦人身後的另外一個身穿淺棕色對襟襦裙的婦人也是氣勢洶洶接話說道:“你看看我們家的孩子被你家孩子打得有多慘。”那婦人說着指着孩子臉上清晰的五個拇指印。
其他幾個婦人生害怕到時候賠錢賠不到她們的身上一樣,紛紛的爭搶着說着話。
現場一下鬧哄哄的。
百里香臉上很平靜,心裡卻是有些鄙夷和無奈。
她來這裡才兩天的時間,跟原主的記憶並沒有多好的融合,還有很多事情就像是斷片一樣連接不起來。
眼前的事情,百里香下午就知道了。
起因便是四歲的夏侯宇晨去村子裡面玩耍,卻因爲幾句不對勁,跟村子裡面的孩子打了起來,但是夏侯宇晨就是一個四歲的孩子,而眼前的這些孩子,就算是最小的也有五歲左右,這些孩子臉上和身上的傷痕,怎麼可能是一個四歲孩子造成的。
說來也是想要訛她的銀子罷了。
夏侯宇晨鼓着腮幫子,一臉的不服氣:“孃親,這些傷都不是我打的,你看看他臉上的傷痕,明顯是指甲撓的,可是我都沒有指甲。”說完夏侯宇晨擔心百里香不相信,忙伸出了手。
那十根短短小小的手指頭上面,指甲都是修剪得整整齊齊。
百里香只是看了一眼,還沒有說話,先前那穿藍色對襟襦裙身材微胖的婦人,便很兇的對着夏侯宇晨吼道:“不是你撓的,難道還是我撓的啊!我家孩子跟你打了架,這個事情很多人都看見過的,難道你還想狡辯不認賬不成。而且這指甲說不定是你回家剪的呢!小小年紀就知道說謊,長大了還怎麼得了。”
婦人很兇,而後面聲援婦人的另外幾人也是氣勢洶洶。
夏侯宇晨嚇得只能躲在百里香的背後,小手抓住百里香的衣服。
夏侯宇晨的害怕百里香感覺到了,百里香有點憤怒了。
這些人就是想要訛錢,要是這點都看不明白,她二十幾年就白混了。
百里香一直不說話,並不代表好欺負,相反,現在的百里香越是容忍,越是證明百里香心裡的憤怒。
強忍住心裡的怒氣,說道:“錢我可以賠你們,一人十文錢。”百里香的臉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在外人看來便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一聽只賠十文錢,那身穿藍色對襟襦裙身材微胖的婦人便不幹了。
“十文錢還不夠我家孩子吃這點苦頭的補償,至少要五十文錢。”婦人猜想百里香有銀子,要不然一個婦人帶着孩子,還什麼都不做卻能生活很好,想來便是有家底的。
百里香最恨的便是貪得無厭的人,冷哼一聲,還都當她是好欺負的:“你們家的孩子受了傷,我家的孩子也受傷了,要不我也找你們賠銀錢?更何況你們是這麼多孩子欺負我家孩子一個,我家晨兒身上到處都是烏青的,本想着大家都住在一個地方,低頭不見擡頭見,我賠你們點錢也算是給孩子買糖吃,你們還真來勁了?”
那身穿對襟藍布襦裙的婦人想來也是中間的帶頭人,見到百里香這樣說不幹了:“你家孩子有傷有我家孩子嚴重嗎?你看看這臉上,以後還怎麼見人。”說着婦人還把孩子往前面一拉,指着臉上的傷給百里香看。
百里香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一眼,便鄙夷的看着婦人:“你真當我是瞎子嗎?你家孩子臉上的傷疤,真的是我家孩子撓的嗎?那指甲的印記那麼大,我家孩子就算是指甲變長,也不可能撓出你那種印記的傷疤,另外你家兒子的臉,你確定是我家孩子打的麼?”百里香眼神凌厲的看着帶頭另外一個婦人。
那身穿淺棕色襦裙的婦人,聽到百里香的分析,不由有些心虛。
孩子的傷是她們故意弄上去的,爲的便是想要訛百里香的銀錢,因爲蓮藕塘的事情,她們都以爲百里香是個好欺負的,所以纔會糾結起平時比較要好的幾個婦人到百里香的門前鬧事。
本想着要百里香多賠些銀錢出來,卻不想百里香瞧出了中間的端倪。而且百里香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好欺負。
見帶頭的兩個婦人閃躲的眼神,百里香接着對着那身穿淺棕色對襟襦裙的婦人說道:“你家孩子比我家晨兒高出半個身子,你倒是說說我家兒子怎麼扇的你家孩子的耳光,就算是你說你家孩子是在低頭的時候被我家晨兒打的,那我問你,這五個清晰的拇指印,當真是一個四歲孩童能打出來的?”百里香用手指指着那孩童臉上的拇指印。
說到這裡百里香忍了一下,繼續說道:“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們,我不吭聲就不要以爲我是好欺負的,今日這十文錢你們要了就拿着離開,別想妄圖訛我,誰也不是傻子,誰也不是好欺負的,要是你們不服氣,我們到里正那裡說理就是,要是再不服氣,我們再去縣衙也行。”
說完百里香便拿出了錢袋,數了銅錢出來。
後面站着的幾個婦人沒有猶豫,便直接上前拿了銅錢,直接離開,她們可不想去里正那裡,去了也是她們輸理,再者後面幾個婦人的孩子,壓根就沒有參加下午孩子之間的爭鬥。
來這裡也是想要得到便宜錢而已。
帶頭的兩個婦人心裡很不服氣,但還是無奈的把錢拿了,去里正那裡她們可不敢,再者百里香說得頭頭是道,還都說中了要點。
兩個婦人不甘心的接過錢,身穿藍布對襟襦裙身材微胖的婦人一臉鄙夷的小聲說道:“耍什麼橫,還不知道那孩子是那裡來的,說是夫家在外經商,這麼多年都沒有見着,說不定是不檢點跟誰生的個野種。”
這話夏侯宇晨聽了,憤憤不平的擡起頭對着百里香說道:“孃親她們太過分了。”
百里香自然也聽到了這些話,只是她不想惹事而已,今日這樣委屈賠錢也是爲了不把事情鬧大。
關上門回頭看着夏侯宇晨便厲聲說道:“跪下。”
夏侯宇晨知道自己錯了,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惹百里香生氣,沒有猶豫便跪在了百里香的面前。
夏侯宇晨一跪下,便一聳一聳聳着肩膀,還不停的抽泣着,那可憐的小摸樣看着讓人心碎。
百里香見此並沒有理會,而是厲聲說道:“你就不要用這可憐樣來博得我的同情,這一招對我可沒用。”
天知道這兩天夏侯宇晨犯了錯,都是用這可憐兮兮的模樣看着她,結果她一原諒了他,他又接着犯錯。
百里香這話一說完,夏侯宇晨便擡起了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婦人,低聲的喊道:“孃親,孩兒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主動招惹村子裡面的那些孩子,可是今日真的不是我招惹他們的,是他們在我面前說孃親的壞話,我忍不住……!”
百里香從來就不是一個心硬的人,見到夏侯宇晨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心徒然一軟。
嘴上說是不吃夏侯宇晨這一套,但心裡卻是已經軟到不行。
終究,百里香還是不忍心,夏侯宇晨畢竟只有四歲,那個孩子不犯錯。
“罷了,你起來吧!身上還疼嗎?”百里香臉上全是疼惜,伸出手把夏侯宇晨從地上拉了起來。
夏侯宇晨被百里香一拉起來,臉上的委屈還有可憐,瞬間被微笑代替:“不疼了,孃親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會盡量少往村子裡面去,孃親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百里香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頭什麼話都沒說便走進了屋裡。
夏侯宇晨卻有些迷惑的看着百里香那纖細的背影,總覺得百里香這兩日好像那裡不對勁。
百里香走進了屋子,轉身便要關門。
卻見着站在院子裡面的夏侯宇晨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
心突然一顫,難道自己的反常被夏侯宇晨發現了?
不過也只是短暫的擔心,百里香關上了門。
夏侯宇晨就算懷疑又如何!以後的她都會是這樣的性子。
夏侯宇晨是身體原主的兒子,今年四歲,原主爲什麼被送到了這裡,也是因爲性格柔弱的緣故,加之那夫君不喜她,豪門大宅裡面,本就是勾心鬥角,百里香很白蓮花,這便註定了她悲慘的結局。
百里香身懷六甲卻依舊被那無情的夫君送到了這偏遠的莊子上。
興許真的是百里香傷到了極點,腦子裡面居然只有那無情--夫君模糊的印象,卻記不清楚長相,現在的百里香只知道那無情的夫君叫做夏侯淳,南夏有名的鎮國大將軍,身世顯赫還深受百姓愛戴。
對村子裡面的人,百里香還好沒有傻到說自己是棄婦,而是說自己的夫君在做生意,四處奔波,一年鮮少回來一次。
這麼多年也避免了很多的麻煩,但時間一長,難免被人懷疑。
因爲宅子外面有兩畝多的蓮藕塘去年到了收穫的季節,村子裡面的人過來偷蓮藕,百里香看見了卻沒有責怪和追究。
正是因爲這樣,村子裡面便有了更多的風言風語,都在猜想百里香實際性子柔弱,還說百里香是棄婦,有的說得過分的還說夏侯宇晨實際上是百里香跟別的男人懷的野種,男人不要百里香和孩子,便送到了這裡。
要不這麼多年,也沒有見着那個陌生男子到莊子上看過百里香。總之這一年是百里香過得最艱難的。
剛纔那些村子裡面的婦人過來找茬,想來也是今年的蓮藕快成熟了,想要試探一下百里香,看看百里香是不是真的軟弱好欺負。
夏侯宇晨大概也是聽到了那些污衊百里香的話,纔跟那些孩子打了起來,想到夏侯宇晨這麼小的年紀“失去”了自己的娘,還被那個無情的爹拋棄,百里香的心就是一陣憐惜。
這個陌生的世界裡面,以後怕也只有她和夏侯宇晨相依爲命了吧!
百里香坐在圓凳上面看着這四周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全是陌生的,雖然已經來了兩天,但對這裡還是有種陌生的感覺。
不過轉眼一想,百里香卻覺得這樣極好,至少不用去面對自己不熟悉,不愛的男人,在這安靜的莊子安然一生也樂得自在。只不過百里香不知道,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重生還魂的事情本就是百年難得一遇,自然百里香的命運也註定不會一輩子平平淡淡,那些百里香一輩子都不想牽扯上的人物,終究會牽扯上,比如那夏侯淳。當然這一切都是後話。
百里香已經徹底的在心裡接受成爲一個沒有人要的棄婦,一個四歲男孩的孃親,還有這名叫南夏的朝代。
百里香很無奈的趴在桌子上,現在不能回去了,只能接受現實想想怎麼走接下來的路。
這個宅子看起來是很大也很精緻,青磚黛瓦,還有那足足有兩米左右高的院牆,院子裡面還栽種了很多的花草,那房檐上面還雕刻了很多的飛禽走獸,但是這一切都無法掩蓋這個家很窮的事實。
這個宅子也是空有其表而已。
這屋子裡面的東西,百里香想到這裡不由又看了一眼,除了還剩下一些簡單不值錢的傢俱,值錢的物件還真的一樣也沒有。
其實從原主的記憶當中來看,這個宅子本來不是這樣的,以前這宅子裡面值錢的物件很多,只是這麼多年,一個婦道人家要養一個孩子,加上又不會賺錢的手段,便是把這宅子裡面的東西賣的賣,典當的典當,最終一貧如洗。
百里香雖然纔到這裡兩天,便已經感受到了生活的壓力。
百里香雖然沒有結過婚,但是卻很喜歡孩子,根據記憶來看,原主之前很少管這個孩子,夏侯宇晨才四歲,但已經開始自己做飯,自己照顧自己,而且還要照顧那個只知道怨天尤人的原主,一想到這裡百里香心情就有些糟糕。
想了想,百里香還是站了起來,打開了門。
見着那瘦小的人坐在院子裡面的一塊鵝卵石上,擡起頭看着天上的圓月,百里香的心便是一疼:“晨兒,明日你隨我一同上山可好?”
夏侯宇晨一聽百里香的話,臉上一喜。
百里香願意跟他說話,就說明不生他的氣了。
畢竟還是孩子,夏侯宇晨站了起來,跑向百里香一把抱住了百里香的腰。
“孃親你不生我的氣了?”
以前夏侯宇晨記得,只要他一做錯事情,百里香便會生氣,一生氣還會生很久,生氣的時候百里香是不會搭理他的,既不給他做飯,也不理會他。
只是這兩天夏侯宇晨覺得百里香的行爲有些奇怪,不僅時時刻刻的叮囑自己不要去村子裡面惹事,那怕他惹事了回來,百里香還是每日按時的給他準備飯菜,這個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不過這樣的百里香,夏侯宇晨很喜歡,至少夏侯宇晨覺得現在的百里香是真心愛他的。
所以他爲了試探百里香是不是真的變了,所以這兩天便天天往村子裡面跑。
結果一去村子便聽到那些孩子說百里香的閒言碎語,這是夏侯宇晨最不能容忍的,口舌之爭不起作用,夏侯宇晨便只有動手,之後便有了下午的事情,幾個孩子扭打成了一團。
夏侯宇晨打架是不要命的打,頗有種打不贏你也要咬你一口的姿態。自己吃了一點虧,那幾個孩子也沒有落到多少好。
百里香心裡又是一陣疼惜,這孩子還真是敏感,嘆息一聲,還是伸出手拍了拍夏侯宇晨的背低聲說道:“孃親不生你的氣了,只是你知道我們兩個在村子裡面本來就處境尷尬,今日賠一點銀子倒是能夠解決事情,倘若是那一天你真的把人家打出了問題,出了人命就不是銀子能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