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羽快速換好職員送來的一套衣服,在職員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客廳之中,車上的中年男子和老人都在客廳中等他。
一見凌羽,中年人興奮地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凌羽你坐。”
“姚叔叔好,天火爺爺好。”凌羽記住了下車時職員稱中年男子爲姚總裁,稱老人爲天火老人。
中年人微笑地望着凌羽:“很帥的小夥子嘛。還真象你父親!”
凌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天火老人手撫長鬚哈哈一笑:“小子,你還不知道你面前的姚叔叔是什麼人吧?”
凌羽拘束地坐在客廳寬大的沙發上,明亮的燈光,鬆軟的地毯,讓他有點頭暈。他望着天火老人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明天核能集團總裁姚榮博。”天火指着中年人笑着說:“你算是有福之人啊。”
姚榮博向天火老人擺了擺手:“你跟孩子說這些幹什麼?”他轉過臉來對凌羽說:“就叫我姚叔叔吧。今天也累了,一會兒有人領你去休息,有事兒,咱們明天再說。”
凌羽點了點頭,立即有職員帶着他走出了客廳,這時凌羽才發覺自己又出了一頭汗。他從小在小山村中長大,從未見過這麼寬闊的地方,他對這裡隱隱覺得有些不適應。
“這是明天集團的晉安分公司,你暫時住在貴賓接待中心第69層的4號房,一會兒你有興趣也可以自己下來走走,只要記住6904就不會走錯。”電梯之中,職員耐心地爲凌羽介紹着說。
凌羽此時正望着電梯中不斷變化的樓層數字出神。
“叮!”
一聲輕響,聽在凌羽的耳中格外響亮。就在他不知所措時,電梯門突然自動彈開了,他與職員一前一後走了出去。職員把他送到6904號房間就走了。
望着客廳中大紅色的植絨地毯,潔白細膩的真皮沙發,厚重的畫框中精美的油畫,以及各種造型考究的擺設,他有些發呆。
輕嗅着屋中淡雅的清香,他獨自一人裡裡外外走了好幾趟,口中喃喃地說:“好奢侈,原來牆壁還可以用這麼好的布料包起來的……。”
正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有服務員爲他送來了些點心。
他餓壞了,職員剛剛關上門,他就迫不急待地拿起點心吃了起來。他剛咬了兩口,窗外突然響起了一聲淒厲的警報聲,他的眼前一閃,厚重的棕色植絨窗簾外,有一道碧綠色的強光射向天空。
他迅速來到窗前,拉開了窗簾,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美麗的都市夜景。這是一種理性之美,一種創造之美,絕不同於烏頭山風光。他搞了半天才打開窗戶的鎖釦。
窗外的大雨已經停了,溼冷空氣中夾雜着電離的腥味兒迎面撲來。夜色中的晉安市,婉如一片星海,透着一種安逸,靜謐,但他卻感到隱隱有一絲不安。
又一聲淒厲的警報聲打破了城市的寧靜,黑暗中傳來兩聲“嘎嘎”的叫聲,數十道光柱迅速掃向天空,一隻龐大無比的暗影,揮動着一對巨翅,高高地飛過城市上空。
“又是鬼頭龍!”隔壁房間的窗子被推開了,一箇中年男子仰頭向天空中望着,“最近這玩意可真多。”
“可不是,看來與巴羅人的戰爭又要開始了,這世界要大亂呢。”另一個聲音附和着,不時發出一聲沉沉的嘆息,“這才平靜了幾年?”
“唉,大毀滅以來,現在是變異物種最多的時候,帝國爲什麼不派重兵滅了巴羅人的種?倒黴的總是老百姓。”另一個迴應着。
一道純綠色的光芒從下方無聲無息地射出,直接射向了天空中的黑影。
“嘎——”
一聲慘叫,巨大的黑影如同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般向黑暗處栽落而去,“嘭!”的一聲,響動在潮溼的空氣中傳得格外遙遠。
“鬼頭龍。”凌羽默唸着收回了頭。在烏林灣,每當有鬼頭龍出現時,大人們就會把孩子哄進屋中。他曾遠遠地見過這種生物,也看過普及片和詳細的介紹。
他知道那是一種吸血蝙蝠的變異物種,它如同血狼一樣,也是巴羅人種族的戰爭利器,主要用於對抗漢族人和仙羅族人。因爲它面目猙獰,如同遠古翼手龍一般用肉翅在空中飛行,人們乾脆叫它爲‘鬼頭龍’。
他迅速吃掉盤中的幾塊點心,飛一樣地打開門輕輕地走了出去,他要親眼見一見鬼頭龍的強大。
“6904……”凌羽口中喃喃地默唸着走出電梯,踏着厚厚的地毯,無息地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
樓道盡頭的大廳,一個小女孩正在跳蹦着玩耍,兩條烏黑的馬尾辮兒在腦後上下飛舞,正是姚榮博的女兒姚曼琪。
凌羽眼睛一花。眼前似乎一個五六歲,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突然向凌羽跑來,在她的頭上,誇張地扎着兩隻沖天牛角辮,兩隻大蝴蝶結在她奔跑中不斷地舞動着。……“凌羽哥,媽媽說,你長大了一定會到村外去,到時帶我也出去玩玩,好嗎?我聽你的話……”
“英子……”凌羽喃喃地說着,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哎,小乞丐,你管誰叫英子?”一個不善的聲音傳到了凌羽的耳中,只見姚曼琪滿臉怒色地站在他的面前,凌羽瞬間清醒了過來。
“哦,小妹子……”凌羽剛想解釋什麼。
女孩臉上閃過一絲冷傲,仰起清高的小臉兒,冰冷地說:“什麼小妹子,沒吃沒喝,就求爸爸帶回來?你以爲這是收容所啊?告訴你,明天就滾出去,看見你們這些乞丐就噁心!”
“我不是……”凌羽剛想解釋什麼,突然停住了,苦笑着搖了搖頭。
“曼琪,”一個女服務生走過來,拉住了姚曼琪的手走向一邊,邊走邊說:“這些鄉下乞丐沒教養,隨地吐痰亂丟垃圾不說,還特別沒有禮貌,真不知道總裁爲啥總喜歡把他們帶回來!”
女服務生彷彿有意讓凌羽聽到,邊走邊說,聲音還挺大。姚曼琪一邊走,一邊不住地回頭看呆立中的凌羽。
“你……”
凌羽剛想發作,但轉眼間卻又把火壓了下去。這畢竟是在明天集團裡,他是客人,怎麼好跟一個服務生髮生衝突呢?
他嘆了口氣,心中悶悶不樂地往回走去,出去溜一溜的心思一掃而空,他想盡快回房間躲在裡面暫時不出來,不覺間竟然走過了電梯間。
在通道的盡頭轉彎處,是他剛剛來過的會客廳。裡面傳來姚榮博和天火的談話聲,還有一名中年女子,似乎在爭吵着什麼,聽說話的口氣,可能是姚榮博的妻子。
中年女子說:“我們並不是怕什麼,只是惹上黑組織,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我們怎麼能安心?平平在外就更加的危險了。”
沉默半晌,只聽姚榮博說:“這孩子是凌海東的兒子,凌海東在世時,我雖然與他交往不多,但他對我們的幫助也不小,你總不能讓我忘恩負義,見死不救吧?”
天火笑着說:“景月龍要鬧事兒,我們可不怕他們,讓他們來好了。”
女子嘆了一口氣:“要只是景月龍的月龍幫,他們倒也不敢對我們怎麼樣,我是說,這可能是某個龐大的勢力讓月龍幫乾的。明眼人都知道,月龍幫有三十六個黑道勢力支持着,又與江楓集團關係密切,江楓集團後面有朝廷大員支持,我恐怕……”
姚榮博‘騰’地站起身,堅定地說:“不要說了,凌羽這孩子我保定了,儘量不要讓他們發現凌羽的行蹤,真的發現了,看他們能奈我何?”
凌羽聽到這裡,心中大震,原本鬱悶的心情此時變成了冰涼一片。他沒想到自己的到來,會給明天集團帶來這樣大壓力,一個不好,就會惹來巨大的麻煩。
他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他不知道月龍幫的背後,竟然有這樣龐大的勢力地支持着,女子所說的話,並沒有錯,牽扯到帝國的話,這可是什麼人也無法保住他,反而把別人也都拖下水。
他忐忑不安地在樓前快速走動着,漫無目的,內心激烈地鬥爭。
從剛纔幾人談話來看,在九天帝國這塊土地上,各種勢力錯綜複雜,角逐無時無刻不在,其複雜的程度絕非凌羽能明白的。
從姚榮博的女兒身上,凌羽也看得到,自己並不屬於這樣的環境之中,這裡雖然光鮮美麗,奢華無比,但似乎處處都會有所限制,否則就會有人嘲笑你,指責你,說你是鄉巴佬、土包子。他自認爲無法適應這一切。
他想到這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緩緩地走進了電梯。
躺在柔軟的大牀上,雖然周身睏乏無比,但他總是無法入睡。他想到了母親,那個含辛茹苦把他撫養長大的人,他又想到了父親。他努力地想象着父親的模樣,但沒有一次成功。
他想到了左雄飛,那是他最要好的同學。一年大雪封山,凌羽家的屋子被壓塌了,就是左雄飛一家幫他們重建了新家。
他想到了段巧容,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兒時玩過家家,凌羽總是爸爸,她總是媽媽……。上學後同學們總是拿他倆取笑,很多人都以爲,段巧容長大後一定會嫁給凌羽,可是後來她早早地談了男朋友……。
坐起身,他隨手操起茶几上的一隻油筆,在一張白紙上胡亂地畫着。他畫了兩個孩童一起上學,又畫了一羣過家家的孩子,畫了兇猛的怪獸和壯碩的英雄,筆畫圓潤而簡練。
他在另一張白紙上,畫了媽媽和想象中的爸爸,又畫了一個寧靜的小山村,……他終於止住了筆。大滴大滴的眼淚滴落在紙上,發出嗒嗒的響聲,擡起頭時,他已經淚流滿面。
他緩緩地,最後十分乾脆用力地把幾張紙柔成了一個大球,丟進了門後的廢紙簍之中。
……
次日早晨,賓館職員再一次敲響了凌羽的房門,半晌沒有應答。職員取出隨身攜帶的鑰匙開了門。
只見套間內外整潔無比。一隻牛皮紙信封斜放在客廳玉石茶几上,上面用油筆整齊地寫着幾個小字:
“姚叔叔親啓”
十分鐘後,這封信傳到了姚榮博的手裡。
姚榮博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紙,捶了下膝蓋:“這個小子,他跑了!”
沉吟了片刻,天火老人嘆了口氣說:“‘百鍊鋼化爲繞指柔’,總裁可不要把他放在安樂窩中哦。這樣看來,夫人也不用太多的擔心了,說不定這是件好事情。”
姚榮博瞪了他一眼說:“天火叔總是和稀泥,我只是怕他丟了小命,這個鄉下小子什麼也不懂,唉!”
天火說:“我們多注意點兒他的動向也就是了。”
姚榮博說:“我真希望他能到安平城去找平平,他們或許能成爲好朋友。”
天火哈哈一笑說:“長輩的刻意安排,往往適得其反,當年你與熊康原的反目,或許正能說明這一點,要不是凌海東,當年我和你父親可是差點命喪他手啊。”
姚榮博眉頭微皺:“那是個不擇手段的無恥小人,金玉集團,我遲早要收回來,父親的心血絕不會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