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日軍少佐皮包裡找到的文件,他們是從孫布拉蚌那邊過來的,高黎貢山也已經被日軍佔了。咱們要想回國就必須翻越高黎貢山,再渡過怒江,可是現在咱們基本上被日軍截斷了回國的路。”幾件雨衣搭成的雨棚下面,秀才拿着繳獲的日軍文件給大家做着介紹。
“要不咱們改道去印度吧”王漢詢問着大家。老炮直接一個大腳飛了過去,“裝什麼犢子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國舅搖着頭鄙視的看着王漢,“你傻呀,你真以爲咱們是天兵天將呀。日軍現在肯定在邊境上等着咱呢,就咱們這幾百人,怎麼過去?”
趙志伸手製止了大家的爭吵,擡頭看着下的嘩嘩的雨水,腦子裡計算着。國舅揮手招呼大家悄悄的退了出去,各自去看自己手下的潰兵了。隊伍再次的擴大了,人數已經達到了近千人,狗腿子們手底下多多少少的都增加了人手。
暴雨嘩嘩的下個不停,潰兵們躲在樹葉和茅草紮成蓑衣裡瑟瑟發抖。蓑衣只能暫時遮擋着雨水,可是遮擋不了寒冷,大家都緊緊的圍抱在一起,彼此尋找着溫暖。傷痛、寒冷和食物的匱乏折磨着潰兵們,每天都有因爲疾病死去的潰兵。郎中本來就不多的頭髮已經快被他自己揪光了,他是在自責,自責救不活那些弟兄。財主現在每天找趙志訴苦,隊伍儲存的食物快見底了,每天的兩次稀粥改爲一次。稀粥裡本來就很少的米粒,現在更加是可以粒粒可數了。砍刀他們外出的狩獵隊,已經數次空手而歸,雨季裡野獸們也都銷聲匿跡了。
趙志已經被這些事情弄的焦頭爛額了,隊伍人數增加是好事,但隨之而來的問題也增加了。彈藥、槍械、食物、疾病都困惑着趙志,實在是頭痛,趙志無奈的摸着額頭。他的心裡滿是惆悵,原本只是幾十個人,他還算有信心帶大家回國。可是現在隊伍已經有近千人了,對於只是個上尉的趙志來說,這確實是個大問題。趙志覺得以他的能力,實在是不足以帶領他們安全的回國。
趙志現在的臨戰指揮方式,全都是他回憶以前部隊他上級平時的作風,他只是在模仿而已。他不知道是對是錯,他很困惑。趙志蹲在地上,傍徨無助的抽泣着。一隻手拍在了趙志的肩頭,平日裡賊眉鼠眼的國舅一臉的嚴肅,看着眼眶發紅的趙志,緩緩說道“小子,你做的很好,弟兄們都很感激你。主意可以大家一起想,你不要窩在心裡。你要是倒下了,大夥可就該散夥了,弟兄們走到這裡不容易”“我怕,我怕把弟兄們帶上死路。這一路上死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趙志氣惱的拍打着自己的腦袋。
“咳”嘆着氣的國舅出了雨棚,眼眶溼潤的趙志看着國舅那略顯佝僂的背影,一旁蹲在大樹下避雨的狗腿子們,顯然是聽見了國舅和趙志的交談。紛紛圍在國舅身邊,七嘴八舌的問着什麼。長毛乾脆帶着幾個小狗腿子,圍住了趙志的雨棚,不讓任何人接近。
“咱們還是走孟關,然後繞過孫布拉蚌再翻高黎貢山,我不相信日軍能完全封住山。以咱們現在的位置,走哪裡是最近的,不過也很危險。告訴所有的人,不願意的可以分開走。”哭過後恢復了清醒的趙志安排長毛通知大家。
趙志的決定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在潰兵中引起了爭論。幾個激進的軍官找到了趙志,他們已經得知趙志實際只是個上尉。他們這些校官卻受一個上尉的指揮,這是他們不能接受的,他們需要得到指揮權。
“趙志,咱們非得要從高黎貢山走嗎?部隊現在的情況能做到嗎?”一個少校軍官激動的指着趙志質問。軍官們的來勢洶洶就已經讓狗腿子們很不舒服了,現在還直呼趙志的名字,媽的,當初就不該救他們的。“啪”長毛那沾滿了泥水的軍靴直直的踢在一個軍官的屁股上,那軍官被踢得趴在了泥水裡。老四川看着在泥水裡掙扎着想爬起來的軍官,惡狠狠的罵道“龜兒子的”“媽的,誰救的這癟犢子玩意,是誰?真不長眼”老炮同樣的咋呼着,大有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
趙志示意秀才拉起趴到的少校,笑着說道“朱少校,不好意思啊,手下弟兄不懂事。大家的情況不好,這我知道。可是這雨一直在下,咱們老是在叢林裡也不行。現在就只有兩條路,一是印度,一是回國。我傾向於回國,日軍在高黎貢山的兵力應該不會多,咱們可以先去孟關,再轉向東北方向直奔高黎貢山。印度邊境上日軍應該早就陳兵以待了,咱們這點人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我不想自己的弟兄白白送死。”趙志在繳獲的地圖上,給那些軍官們講解着。
在叢林裡的時候,是因爲趙志的人控制着食物補給和彈藥,軍官們不敢和趙志發生爭執。可這馬上就要走出叢林了,軍官們決定和趙志撕破臉攤牌了。不敢怎麼也要抓住兵權,這些潰兵們是軍官們回到國內之後安身立命的籌碼。只有手上有了兵,腰桿才硬,才能穩固自己在軍中的地位。在這種想法作祟下,軍官們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紛紛面紅耳赤的大聲叫罵起來。“小小的上尉,憑什麼指揮我們”“翻了天了,一個小上尉如此的霸道”“趙志,等回國了,我會去軍部告你的”趙志的雨棚裡響起了軍官們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媽的,給臉不要臉的玩意”國舅帶着一羣狗腿子,像抓雞仔般扭住軍官們,一擡手全都扔進了泥水裡,還狠狠的踏上了幾支沾滿泥水的大腳。一個軍官剛想喊叫,就被塞了一嘴的泥巴,狼狽的趴在了泥水裡。“你們都聽好了,我們長官心好,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但你們別太過分了,這裡每天都會死很多人”秀才露着一嘴的白牙,笑嘻嘻的看着軍官們。每戰之後就會虐殺俘虜的秀才,是這支隊伍裡的異類殺星。被這殺星惦記上了不是啥好事,軍官們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安分了很多。
“弟兄們,根據繳獲的日軍文件,咱們再有三天就可以走出這片山林了。但是現在面臨着一個問題,是去印度還是回國。剛纔的爭論你們也聽見了,想去印度的,到了孟關後向西北方向走。想跟着我們回國的,就從孟關轉向東北方向,翻越高黎貢山。不過要提前告訴大家,走高黎貢山是一條很危險的路,我不敢保證每個人都能完好的回國。”趙志站在雨水裡,將自己的計劃全盤托出,就看潰兵們如何選擇了。人各有志,趙志不想勉強他們,他們有自己選擇的權力,雖然他們只是潰兵。
短暫的沉默之後,潰兵們分成了兩夥。校官中只有被稱作二迷糊的王漢跟着趙志他們,大部分的潰兵選擇了那些軍官,畢竟去印度是很誘惑人的,那邊的路比較近。趙志的身邊只有他原本的400人和一些受傷的潰兵,只有趙志這兒有藥,傷兵離開了趙志就等於失去了活路。“媽的,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狗腿子們唾棄着站在那邊的潰兵們,吃了、用了,現在到跑了,真不是東西。
“算了”趙志制止着狗腿子們的憤怒,帶着他們離開了大隊,他實在不想在看那些軍官們臉上沾沾自喜的表情。“拿來,這是老子的東西”財主帶着他的手下,挨個的從潰兵身上搜着屬於狗腿子們的東西。個別的潰兵剛想反抗,就被狗腿子們的槍托給放倒了,還要再狠狠的踩上幾腳。
在趙志的示意下,很不情願的財主給潰兵們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槍支彈藥,畢竟去印度那也是出了叢林之後的事情,走出叢林還需要三天呢。老炮一邊照顧受傷的毛頭,一邊嘟囔着趙志“媽的,狗頭就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咱們辛辛苦苦背來的東西,咋都給了那些癟犢子了”國舅扔過一團溼泥,正糊在老炮的臉上,“你狗日的嘀咕啥呢,那不都是咱國軍的弟兄嗎。又沒有餓死你,在嘟囔,老子就拍死你”五大三粗的老炮還是很怕國舅的,一縮脖子閉上了嘴。
長長的隊列在密林裡分成了兩隊,雖然還是同一個方向,但卻是一前一後的走着。趙志自然是帶着他的狗腿子們走在前面,這是財主的主意。雨水已經停了,叢林裡出現了很多的蘑菇和野菜,走在前面的人可以採集到更多的食物。在砍刀的帶領下,狗腿子們現在的食譜很廣泛,野菜、昆蟲甚至是樹皮都是他們蒐集的對象。他們把視線裡所有可以見到的可以吃的東西都弄回來,交給財主弄熟了,再填進自己那永遠吃不飽的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