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慘白、乾裂、帶着來自地獄的陰森冰寒,慢慢地爬上方心怡的脖子。
在窒息感的強烈刺激下,她五臟似火燒,疼痛的厲害,緊閉的眼皮死命蠕動,恨不得立即撐開沉重的眼皮,可惜,她做不到!就如屍體般一動不動躺在牀上,除了越來越白的臉色和淋漓而下的斗大冷汗。
她看不見這雙手的主人,但感覺到手很纖細,是女人的手,而這樣的手,卻又異常沉重、堅硬,彷彿灌注了無盡的怨氣在裡面,執意要將自己掐死。
窗外,一家大型商場正式開張了,車鳴聲、歡呼聲、鞭炮聲,熱鬧非凡。
詭異的是,面對如此巨大的動靜,她竟感覺到靜,靜得彷彿只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那徒勞無功的無力掙扎。
眼看就快不行了,手機鈴聲驟然響了起來。
那雙手象是被熱火燙到一樣縮了回去,就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直到此時,那雙猶如千斤墜的眼皮才被輕易撐開,看着毫無異樣的四周,她心有餘悸的接起電話。
“我是何瀟雨,現在就在你家門口。”
微愣過後,方心怡很快就掛斷電話。
伴隨着房門開啓,方心怡那張發白的臉硬生生暴露出來,面對這樣的臉色,何瀟雨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你。。。不舒服?”
“算是吧!”方心怡勉強一笑,打開大門說:“進來吧。”
或許是受到驚嚇,心神大亂的她沒了平日裡應有的防備,面對一個陌生男子,就這樣敞開大門,獨自魂不守舍的往裡走。
以何瀟雨的聰明才智,自然輕易猜出方心怡身上必然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也不點破,就這樣悶不吭聲的尾隨而進。
不愧是教師出身,80平米的房間裡擺放裝束的清雅脫俗,巡視的目光掠過一圈,重新回到遞來茶水方心怡身上。
“謝謝你。”望着何瀟雨不解的眼神,方心怡苦澀的說:“剛剛,如果不是你的來電,說不準,我就醒不過來了!”
“我能知道發生什麼事嗎?”何瀟雨的臉色猛然一凜。
“說起來我也很費解,我是教師,對於‘鬼壓牀’也不是不理解,從醫學上來講,這是一種常見的疾病,叫做睡眠癱瘓,患者在睡眠時,呈現半醒半睡的情境,腦波是清醒的波幅,有些人還會並有影像的幻覺,但全身肌肉張力降至最低。”方心怡的語氣很沉重,彷彿是爲了說服自己而特意加強語調。
只是,這種強調在何瀟雨看來卻是欲蓋彌彰,當即,淡然道:“可是,現在你不這麼想了,對嗎?”
方心怡的身體明顯一抖,緩緩收回視線,帶着顫音道:“是的。。。那張感覺,真的很可怕,如不是你及時來電,說不準我。。。。。。”說到這裡,她似乎無法在繼續說下去,連恢復血色的臉龐隨着回憶再一次發白。
“現在,你能跟我說實話了吧!”何瀟雨的眼神一凝,沉聲道:“我召喚筆仙那晚,你去了嗎?”
或許是無法承受那雙熾熱的眼神,方心怡忍不住垂下視線,緊搓着雙手說:“去了。。。。。。”
“那麼,和你一起去的,還有誰?”猜測得到確認後,何瀟雨再也坐不住的站起來。
“我不知道,當晚就我一個人去。”雖然不明白何瀟雨的反應爲何如此大,但是從對方迫不及待找到自己就可以猜測出,事態必然很嚴重,想了想,方心怡又補充說:“我知道的一個男教師已經死了,被李霞殺死的。”
也許是希望太大,面對失望,更如錢塘大潮,洶涌澎湃!不知沉默了多久,何瀟雨才意興闌珊的說:“走吧!”
“去哪?”
“一個安全的地方,至少,在那裡,你能吃好睡好,等一切風平浪靜了,再回來吧!”
在未知恐懼的侵蝕下,方心怡也沒了平日的堅持,連聲說:“那你等我一下,我先收拾一下。”
“好吧,我在樓下等你。”畢竟是單身女生的房間,何瀟雨也不便多做逗留,當即,快步離去。
再次回到臥室,面對死寂般的氣氛,方心怡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心又止不住跳動兩下,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總覺得,這間房間好像變得不一樣了,有股說不出的陰森緩緩瀰漫流淌。
黃昏時分,當天邊最後一抹夕陽消逝,冰冷的黑暗降臨了!
按開房間的燈光,慘白的白熾燈光就像一張死人的臉,慘淡、乾癟、閃爍的瘮人的寒芒!這樣的光芒,明顯令她變得更加忐忑不安,有那麼一瞬間,她後悔了,後悔太過矜持讓何瀟雨離開,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人,面對這種詭異的氣氛,擔驚受怕是避免不了的,沒有一絲力度的步伐輕柔踩在地上,極力越過一寸寸散發着寒意的地板,一把抓在挎包上。
就在此時,她聽到一股極爲怪異的聲音,很像骨頭之間摩擦產生的異響,聲音很輕,卻很近,彷彿就在咫尺。
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想到身後那張席夢思軟牀,抓包的動作也隨着一滯,深深吸了口氣,機械般扭過脖子,猛然,驚恐的眼眸睜大到極限。
牀上,原本平躺的棉被詭異的慢慢鼓起,伴隨着越鼓越高,一個人形輪廓暴露出來,尤爲可怕的是,彷彿故意挑戰她的視覺神經,棉被正一寸寸往下拉。
被窩下,一頭秀髮最先暴露出來,美得令人羨慕,烏黑、柔順,僅僅從髮絲上看就不難想象其主人必然清麗脫俗,可是,也是這頭髮絲,竟讓她有種異常熟悉的感覺,隨着視線下移,她徹底呆住了。
怎麼可能?
難以置信的眼眸幾乎撐裂爆開,捂住嘴巴的手,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彷彿在一瞬間,所有氣血逆流消失,連站立的雙腿都如柳枝般搖擺顫抖。
躺在牀上的,竟然是她自己?
我是誰?沒由來,這個怪異問題涌上心頭,驚慌失措之下,她看到自己伸出的雙手染滿了鮮血,紅的異常刺眼。
“你已經死了!”牀上的人不知何時睜開眼睛,明亮的眼神充滿着憐惜。
“我死了?”嘟喃過後,她連忙看向身上。
血!數之不盡的鮮血,就如找到突破口一樣,連綿不絕的從身上每一寸肌膚溢出。
疼!很疼!宛如千刀萬剮般劇痛就如遲來的風暴,瞬間淹沒她的一切神經,劇痛之下,她終於慘叫出聲。
驟然,慘叫聲截止,佈滿痛苦的神情就像雨過天晴般緩緩消退,除了那張張大到極限卻沒有再發出一丁點聲音的嘴巴。
咦!
方心怡見鬼般看着空蕩的大牀,一條厚實的棉被輕柔覆蓋其上,除此之外,一無所有!再看看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身體,輕觸肌膚之後,嘴巴無力的閉上。
幻覺嗎?
這一刻,她自己都說不準了!當即,沒有一絲猶豫,手往挎包一拎,快步轉身離去,這個房間,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可惜,匆忙離去的方心怡並沒有發現,當她跨出臥室的那一瞬間,牀底下,那張幾乎沒有縫隙的席夢思軟牀,詭異的爬出一道身影。
時間快速定格在晚上19點整,靜候一個多小時的何瀟雨開始有些躁動不安,方心怡怎麼這麼久都不下來?難道真有那麼多東西要收拾?還是。。。她出事了?想到這裡,來回踱步的腳猛然一停,迅速從褲兜裡掏出手機。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之內,請稍後再撥!”
“該死!”低聲咒罵一句,何瀟雨拔腿就跑,太大意了,早就該想到有問題,心急如焚之下,也不顧碰撞之人的咒罵,來了電梯前,苦等不及之下,毅然順着一旁的樓梯快速奔了上去。
1樓、2樓、3樓、4樓,到了!伴隨着急促的呼吸,他疾步來到402房門前,手剛敲在門上,就聽到一旁的電梯悶響,不由側目望向剛好緊閉的電梯,眼神滿是狐疑,剛剛,怎麼沒有注意到有人乘坐電梯?
電梯是封閉式的,這種一當關閉後四面是壁的電梯很容易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尤其是對於隻身一人又受到兩次驚嚇的方心怡而言,這種感覺尤爲強烈。
忍不住,手緊緊拉扯着挎包的皮帶,彷彿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緩解心頭的壓迫感,不安的眼神四顧,猶如想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找到不尋常之處,突然,她覺得冷!即使頭頂頂着熾熱的光芒,她還是覺得冷,那是一股不屬於人間的陰冷,而是一股滲透肌膚深入骨髓的徹骨寒意。
這股寒意來的太過突兀,彷彿憑空出現。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寒意的來源居然是身後!不知是否錯覺,她竟開始感覺到,背後,有雙眼睛死死盯着她,彷彿將她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每一道視線都是那麼的冰冷、怨恨。
緊繃的身體快速僵化,斗大的冷汗滲出白皙的肌膚,精神緊張到極點的她除了這樣一聲不吭挺立着,連大氣都不敢再喘一下,更別說回頭張望了!
恍惚間,她彷彿看到身後,一個陰影憑空出現,夾帶着陰狠的詭笑,緩緩衝着她的脖子伸出雙手。
隨着身體沒由來一震,她單手連戳,死死按着2樓的按鍵,這裡,她一刻都不敢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