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面色變得如此難看,呆住了一聲不出,我忙道:“你們可是想起飛機失事情形來了?”
但是兩人就像完全未曾聽到我的話一樣,他們齊聲叫道:“天啊,這是什麼?”
我忙道:“我不相信你們未曾見過飛機。”
wωw ●Tтkā n ●¢ o
格勒叫道:“這樣的飛機,居然是有翼的。”
我實在忍不住了,倏地站了起來,小艇因之晃了一晃,幾乎翻轉:“你們兩人少說些瘋話好不好?”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一起望着我,他們的面色十分嚴肅,而且毫不瘋狂,好一會,法拉齊才道:“飛機的雙翼,朋友,早已淘汰了。”
我冷笑道:“什麼時候淘汰的?”
法拉齊道:“是圓形飛船和茄形飛船興起的時候,有翼的飛機因爲速度的致命缺點,而遭到了自然的淘汰,已有很多年了。”
我索性和他們弄個明白:“那麼,這種事發生已有多少年了?”
法拉齊道:“大約有四十多年了。”
我大聲道:“你們兩個渾蛋!四十多年之前,飛機還只是在雛型的發展階段,是兩層翼翅,要人推着才能飛上天空的東西。”
格勒和法拉齊兩人互望了一眼,格勒顯得十分心平氣和地道:“我想我們之間有一點誤會,你所說的那種飛機我們也知道,那是公元一九二0年左右的東西,對不,朋友?”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總算講了一句較爲清醒的話!
我吐了一口氣,道:“是,那是一九二0年左右的事情,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飛機突飛猛進,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飛機的發展更是驚人,甚至有了可以飛出地心吸力的X-五五型的飛機,是不是?”
格勒點頭道:“對,你說的對。”
我出心平氣和地道:“好,那麼請你告訴我,有翼的飛機被淘汰,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以爲我的這個問題,一定可以難倒他們,而令他們的頭腦,從此清醒了。
卻料不到法拉齊竟毫不考慮道:“四十多年以前,大約是公元二0二0年左右,因爲有翼的飛機的速度無法突破音速的四倍,所以淘汰了。”
我當真忍不住要大聲叱責了起來,但是我仍強忍着:“那麼,如今是公元幾年?”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互望了一眼:“朋友,我們的忍耐有個限度,如果你連自己活在什麼年份都不知道,那麼你就大有問題了。”
法拉齊和格勒齊聲道:“我們可以告訴你,如今是公元二0六四個,也就是說,當那個偉大的嬰孩在馬棚中出生到如今,已經兩千零六十四年了。”
他們兩人講得十分正經,公元二0六四年,哈哈,我認真想大笑起來,然而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有了一個荒謬的念頭,那一瞬間所產生的想法,令得我的手猛地一震。
快艇是由我操縱的,我的手一震間,快艇猛地一個轉彎,幾乎傾覆,我連忙關閉了快艇的引擎,喘了一口氣,法拉齊和格勒兩人齊聲道:“喂,你究竟是在鬧甚麼鬼。”
我在一時之間,竟至於講不出話來,我先揮了揮手,意思叫他們不要激動,我對他們是沒有惡意的。兩人居然明白了我手勢的意思,不再作聲。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看來我們真有誤會了,我絕對相信你們的神經正常。”
他們笑道:“笑話,我們以爲你是神經漢呢?”
我又道:“你們所說公元二0六四年,可是,先生,據我所知,我是活在一九六四年,我們相差了一百年。”法拉齊和格勒兩人,乍一聽我的話,不免現出驚愕的神色來。
但是,他們隨即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令得快艇左搖右擺。格勒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拍着我:“你的話實在太滑稽,太好笑了。”
我卻苦笑着:“你們明白了真相之後,或者不覺好笑,你們是二0六四年的人,但是現在卻是一九六四年,你們回來了,不知是什麼力量將你們拉得倒退了一百年,你們明白麼,整整一百年!”
(一九八六年按:這個故事寫在一九六四年,距今二十二年,時間的超越和倒流,一直是幻想故事的好題材,至今不衰。)
由於我說得十分緩慢,十分正經,所以法拉齊和格勒兩人的笑聲止住了,但是他們兩人的神情,仍然十分滑稽。
格勒像是竭力想說兩句輕鬆一些的笑話,他聳了聳肩,又十分勉強地笑了一笑:“那麼你又怎知道,不是你自己超越了一百年時間?”
我道:“我但願是這樣,但事實卻不是,我們現在所坐的快艇,是最現代化的交通工具,‘氣墊船’還在研究之中,至於‘渦流船’,那還在人類知識範圍之外,最能幹的科學家,也還未曾想到這一點。你們剛纔看到的飛機,是最新式的飛機,至於無翼飛機,現在一九六四年,還是研究室中的圖樣!”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的面色漸漸蒼白,我不再發動引擎,任由快艇在海面上飄着,兩人呆了好一會,才道:“這太無稽了!時間可以由速度來控制,但是要有比光快的速度,朋友,人類還未曾找到快過光速的任何可能!”
我苦笑道:“我不管是否有快過光速的可能,但是你們是被一種比光速更快的速度,倒捲回一百年來了,那恰好是地球繞太陽的一百轉。或者是地球忽然之間不轉了,或者是太陽忽然飛快地轉了一百轉,抵消了地球繞它的一百轉……”
我自己也是越說越糊塗了,時間、速度的相對關係,實在還不是我們這一代所能弄得清楚的。
格勒道:“照你那樣說,那麼你又爲什麼不回到一八六四年去呢?”
我幾乎跳了起來,我回到一八六四年去?這太可怕了,這和我到了另一個星球上有什麼分別?在這時候,我看到了法拉齊和格勒兩人蒼白得可怕的面色,我也明白他們兩人心中的恐懼到了什麼程度!
我忙道:“或者我說的不是事實,你看,你們兩人的服裝,不是和我的沒有什麼分別麼?”
格勒和法拉齊兩人的面色更難看,法拉齊道:“在二0一0年左右,人類開始認識到在服裝上變花樣是十分愚蠢的事,因爲那花費許多精神和人力,阻礙科學進步,所以自此之後,衣服的樣式,實際上沒有改變過,但是質地卻不同了--”
我伸手去摸他們身上的衣服,那是我從來也未曾見過一種輕軟的料子所制,這種料子的溫度,和體溫完全一樣,是以當我的手指摸上去的時候,我甚至像是感不到它的存在。
穿這樣料子製成的衣服,那當然十分舒服,然而那時,我鬆開了手之後,卻呆住了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我在那一瞬間想到的‘荒謬’念頭,竟然並不荒謬的時候,我已經夠吃驚的了,但如今,這居然是實實在在的,兩個一百年之後的人,不知被什麼力量帶回來了,就在我的身邊,我實在沒有法子不發抖,不覺得發冷!
這兩個人和我大不相同,他們甚至於不知道國家--在二0六四年,一定沒有國家(世界大同實現了?),我腦中亂到了極點。
好一會,我才道:“你們……還想到市區去?我的意思是,你們能夠在……”
我覺得十分難以措辭,猶豫了半晌,才繼續道:“你們能夠習慣……一百年之前的生活?”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互望了一眼,又呆了片刻,格勒才道:“我們在歷史上知道,一百年之前的世界,十分混亂?”
我點頭道:“不錯,夠混亂的。”
法拉齊望着我:“我們不知你是什麼人,但看來你願意幫助我們?”
我苦笑了一下:“可以那麼說。”
格勒道:“我希望你不要將我們的身份透露出去,你能答應麼?”
我望了他們半晌:“我想這很容易,因爲你們的外型,看來和如今的人,沒有什麼分別,人們絕不會疑心,你們可以習慣--”
法拉齊道:“我們要回去!”
我攤了攤手:“你們沒有離開地球,在原來的地方,又怎說得上‘回去’呢?”
法拉齊道:“你明白,我也明白,我的意思是我們要回到我們生活的年代中去。”
我望着茫茫的大海:“我看不出你們有什麼可能回到一百年之後去,你們……將一天一天過日子,到你們出生的年份,只怕你們早已死了!……”
“到你們出生的年份,只怕你們早已死了”,這句話,聽來是何等有悖常理?
但是人類的常理,本是建立在速度、時間相對不變的關係之上的。
如今,不知一種什麼力量,已打破了數百億年來這種速度和時間的關係,那還有什麼常理可言?
法拉齊和格勒又不出聲,過了許久,他們才無力地道:“我們會盡量設法尋求方法,我們的飛船,我相信還在,我們的領航員革大鵬,是極其傑出的科學家,他或者會有辦法。”
如果在忽然之間,我發覺自己在一百年之前,我最希望的是什麼,當然會是回到自己的年代!而且我也不能肯定他們沒有法子‘回去’,他們不是‘來了’麼?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似乎還存着一線希望,希望我所說的不是事實,然而,當快艇漸漸駛進市區的時候,他們絕望了。
他們首先看到了來往的船隻,當然全是螺旋槳發動的船,沒有一艘‘氣墊船’,更不要說什麼‘渦流船’了。他們面如死灰,一言不發。
等到我們的小艇漸漸駛近碼頭的時候,他們兩人睜大了眼睛,望着近碼頭處來往的車子,他們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我安慰他們:“你們不必難過,你們的外型和我們完全一樣--實際上,我們根本同是地球人,只要你們不自我暴露身份,我負責替你們保守秘密。”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互望了一眼,都哭喪着臉:“可是……我們的家人呢?他們……在什麼地方?我們還能與他們會面麼?”
我感到了一陣莫名的惘然,這絕不是我們這一代人的知識所能瞭解的事。不要說我們這一代,連法拉齊和格勒,這兩個一百年後的人,也不能瞭解,因爲他們曾說,人類還未曾知道一種速度超越光速,那就是說,實則上不能使時光倒流,然而,他們卻倒退了一百年之久,那是一種什麼力量,使得他們這樣的呢?
他們剛纔問及,他們的親人在哪裡,他們的親人,當然應該在地球上,但是由於時間的不同,他們的親人大都要在六七十年,甚至八九十年之後,方始出世,就連他們自己,照理也要在七八十年後方始出世!
這多麼令人茫然難解,我越想越亂,法拉齊和格勒兩人,當然也是一樣地心情紊亂,所以我只得安慰他們,因爲我的處境,比起他們來,要好得多了。我道:“我想你們不必失望,你們既然是被一種神秘力量帶回來的,那麼,只要找到了這種神秘力量,就可回去了。”
兩人喃喃地道:“但願如此!”
這時,小艇已經靠岸了,有兩艘水警輪停泊在碼頭上,一個警官見到了我,和我打了一個招呼:“衛先生,傑克中校等着你。”
我答道:“對不起得很,我有十分要緊的事情,不能和他相晤,請你轉告他,這艘快艇,是朱守元警官借給我的,請代我還他。”
那警官答應了一聲,我和法拉齊、格勒兩人,上了的士,一直到在我家的門口,停了下來。我按門鈴,老蔡面無人色地來開門,他見到了我,張大了口,說不出話來。
看到了他驚惶的樣子,我也不禁陡地一怔:“你怎麼了,老蔡。”
老蔡啞着聲音道:“我已經知道了,白小姐所坐的那班飛機……收音機說這架飛機已經失事……一個人都沒有生還。”
遇見了法拉齊和格勒兩個人之後,因爲那種超乎知識範疇之外的特殊奇幻之感,使我置身於如同夢魘也似的境界之中,暫時忘記了白素。
而如今,老蔡的話,像是利劍一樣,刺入了我的胸膛,我想起了白素的美麗、溫柔、勇敢、機智和她的超羣的武術造詣,以及一切可愛之處,我頹然坐倒在沙發上,不知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在過去的許多日子中,白素雖然不在我的身邊,但是憑着通訊和熟人的傳遞消息,我總是可以知道她,在亞洲最神秘地區的那一段時期,我得不到她的信息,但我也可以知道憑她的機智勇敢,足可以化險爲夷。
然而,如今她在哪裡呢?
我無法回答自己的這一問題,我腦中也只覺得一片空白,瞪着眼,只覺得眼前的幾個人,人影漸漸模糊了起來。直到法拉齊和格勒兩人,忽然發出了一下尖叫,我才陡地站了起來。
格勒連忙搶過來扶住了我:“你的面色太難看了,你……你可不能出事啊,我們……我們……”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闖進了一個只是在歷史上讀到過的,完全陌生的境界之中。我是他們唯一的依靠!
我苦笑了一下:“你們不必爲我耽心,我……沒事。”
法拉齊道:“朋友,你遭到了什麼困難,或者我們可以幫你解決!”
我心中一動,忙道:“對了,我正想向你們請教,請你們仔細地聽我的經過,然後給我一個正確的答案,別打斷我的話頭。”
我吩咐老蔡倒三杯酒來--這時我們三人都需要酒。
於是,我開始詳細地描述那次飛機失事,我深信他們能夠知道這次飛機失事的原因,因爲他們是一百年之後的人,人類科學的進步,以幾何級數進行,往後一百年的進步幅度,至少相等於過去的幾千年!所以我進述得十分的詳細。
他們們兩人一直沒有插言,直到我講到在小島頂峰上,發現了一小塊方形的金屬,和樹上的留字之後,法拉齊才道:“那是半架飛機。”
我停了下來,望着法拉齊。
法拉齊答覆道:“那的確是半架飛機,你拿不動,將大石壓得傾斜,向一邊滾去,陷入沙灘之中不見的那小塊金屬,就是半架飛機。”
我仍然睜大眼睛,望着他,因爲我全然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而在這時候,格勒則低呼了一聲:“天,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認爲這是革大鵬做的事!”
革大鵬--我總算聽懂了這個名字,而且我還記得這個名字,那是他們的領航員,一個在他們那個時代,也是十分傑出的科學家。
法拉齊接着點了點頭:“我看也有點像,壓縮原子和原子之間的空間,這正是他和幾位科學家一齊在研究的。”
我忙道:“怎麼一回事,什麼事是革大鵬做的。”
格勒年紀較長,講話也比較鄭重一些,他想了一想,才道:“如今我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但據我猜想,那飛機中的人,一定都活着。”
我呆了一呆,心中想鬆一口氣,但是我立即又想到:就算格勒的話有根據,那些人活着,那麼他們是活在什麼時代呢?是活在一百年後,還是一百年前?如果白素沒有遇到什麼災難,只是我們之間的時間,忽然相差了一百年,那和她死了,又有什麼不一樣?
本來我是想大大地鬆上一口氣的,但是一想到這一點,便難以出聲了。
法拉齊陡地站了起來:“格勒,我明白了,那全是革大鵬的把戲,他一定秘密研究成功了使時間倒流的一種方法--”
他的話沒有講完,便又搖了搖頭:“這似乎不可能,即使他成功了,爲什麼又要拋開我們?”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的話,令我越聽越是糊塗,我先不去理會什麼革大鵬,我只是關心那架飛機,我道:“你們憑什麼肯定那架飛機上的人都活着?”
格勒搓了搓手:“那應該從頭說起,首先,這次飛機失事,我們……假定是一件人爲的事件。”
我又問道:“人爲的,是誰?”
格勒又道:“我們假定是革大鵬,我們飛船的領航員,因爲他是原子空間問題的權威,你知道什麼叫作原子空間麼?”
我道:“顧名思義,當然是物質的原子與原子間的空隙。”
格勒道:“是的,嗯!……在你們的年代中,一般認爲水是不能被壓縮的,但是實際上,水是液體,在水原子之間,有着極大的空隙,所以水纔是液體,如果將一滴水,放大幾億倍,那麼就可看到,一滴水和一堆黃豆一樣,每一粒豆,就是一個原子,原子和原子之間,有着空隙--。”
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道:“當然,我這個一堆黃豆的比喻,是不怎麼好的,因爲事實上,水原子之間,大得十分驚人,一立方公分,也就是一CC的水,如果是正常的情形之下,是千分之一公斤,也就是一克重,可是你知道,如果這一CC水,它們的水原子之間的空隙被抽去,原子和原子之間,一點空隙也沒有,緊緊地擠在一起,那麼這一CC水有多重?”
我聽得目瞪口呆,只好反問了一句,道:“多重?”
法拉齊接口道:“一萬公斤。一滴水,就那麼重。”
我呆了好一會,才道:“那麼……你的意思是說,我所看到的那塊金屬,是……半架飛機……的物質,它們原子與原子的空隙消失了結果麼?”
兩人點了一點頭:“是。”
我仍是莫名其妙,在我的心中,有着太多的疑問,我又道:“那麼,飛機上的人呢?”
法拉齊道:“我們如今只是猜測,我們估計,機上的人,大約是在飛機失事之前,被弄走了,不在機中--”
我越聽越是糊塗,忍不住插言道:“弄走了?弄到什麼地方去了?”
法拉齊攤了攤手:“我們只是估計,當飛機撞向那小島的岩石時,事實上只有半架,它的前一半,已被另一種力量縮成了一小塊,而兩架軍機在空中飛過,看到那架飛機‘插’在岩石中,那可能是飛機剛撞上岩石的一剎間,而不是真的插進了岩石。”
我將他們兩人前後所曾說過的話,一齊細想了一遍,我覺得他們雖然未曾明言,但是可以聽得出,一切事情!空中擄人,將飛機的前半部壓縮成一小塊,將飛機的後半部留在沙灘上--全是他們的領航員革大鵬做的。我想了好一會,才問道:“造成這一切的,全是那個叫革大鵬的人,是不是?”
法拉齊和格勒兩人,並不回答,只是嘆了一口氣。
也就在此際,只聽得他們兩人的身上,同時發出了一陣極其清脆的“滴滴”聲。
兩人“啊”地一聲歡呼,一齊取出了那隻打火機大小的通訊儀來,將一個小小的按紐,按了下去立時聽得一個十分粗豪的聲音道:“法拉齊,格勒!”
那粗豪的聲音立時再度傳出,打斷了他們的話頭,道:“由於遭到了一些意外,所以我與你們失去了聯絡,你們也離開了飛船,如今飛船停在五萬一千尺的空中,你們的個人飛行帶可能達到這高度麼?”
格勒叫道:“不能夠,可是,領航員,我們--”
他的話又未能講完,那粗豪的聲音又道:“那你們儘量飛高,我在探到了你們的所在之後,派子船出來,接你們回來。”
兩人又大聲叫道:“領航員,我們……我們到了一九六四年,你……知道麼?”
革大鵬--那粗豪的聲音自然是革大鵬所發出的--沉聲道:“我知道,我有話對你們說。”
格勒向我望來:“對不起,衛先生,我們的領航員會有辦法,我們要去和他會合了。”
我忙叫道:“喂,飛機上的人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的叫聲,革大鵬是否聽到,而格勒和法拉齊兩人,已經向外走去,這時天色已經十分昏暗,他們兩人,一到門口,圍在他們腰際的那條帶子,突然發出“嗤”的一聲響,我只看到他們從衣領上翻起了一個罩子,罩在頭上。
接着,這兩個人,便以一種我從來也未曾見過的高速,向上升去一剎間,便已不見了。
在他們兩人向上飛去之際,我曾企圖向前去,抱住其中的一人,我的動作十分快疾,而且離他們又十分近,可是我那一擁,卻未曾撲中。
當我再擡起頭,夜空暗沉,哪裡有什麼人?
而如果我這時對人說,剛纔我和兩個一百年後的人在對話,而他們如今飛向天空去了,那麼,任何人都要將我當作瘋子!
我將自己埋在一張古老的沙發中,雙手捧着頭,苦苦地思索着。由於法拉齊和格勒兩人的突然離去,以致使我竟懷疑起他們兩人,曾在我面前出現過。
兩個一百年以後的人!那難道是我在看到了飛機失事之後,想到白素存亡未卜時的幻覺麼?
我猛烈地搖着頭,想使自己清醒些,思想可以集中一些,我突然看到,在我對面的沙發中,坐着一個人,那人正望着我!
我定睛望着他,那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皮膚黝黑的方臉中年人,目光十分銳利,鼻尖鉤形,像是鷹喙。
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我,我眨了眨眼睛,那人仍坐在我的面前,他是怎麼來的?門關着,我顯然未曾站起來替他開過門,老蔡又出去了。他是什麼人?
我還未曾開口,那人便向我笑了一笑:“衛先生,我來自我介紹,我是革大鵬,我--嗯,可以說是中國人,我是蒙古戈壁大運河附近出世的。”
革大鵬,“戈壁大運河”我只知道蒙古有大戈壁沙漠,所謂運河,當然是一百年之後的事情,一百年之後,如果人還不能將沙漠改變爲綠洲,那反而太奇怪了。
那麼,這個革大鵬,他就是那艘什麼飛船的領航人,那個一百年之後的傑出科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