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輝散盡,跪坐在廊下整整一下午的少女,終於斂起了木木的神情。
“好了嗎?”她輕聲問。
丹橘捂了捂嘴,儘量不讓少女聽到自己話裡的哽咽:“好了,小姐,全都收拾好了!要不要通知瑋哥兒與阿義?”食香居裝修,他們兩個去監工了,還不知府裡發生了什麼。
楚芊芊很平靜地搖了搖頭:“不必,府裡備了馬車,走吧。”
丹橘張了張嘴,又問:“可是我們……真的……不等碧珠姐姐了嗎?”
其實,等不到了吧,天已經黑了!
少爺與四小姐太小,夫人不得不呆在他們身邊,可碧珠姐姐你呢?
你爲什麼也要離開小姐?
你忘了是誰,夜半衝進青樓,一砸千兩,只爲替你出頭?
你忘了是誰,彎下名門千金的腰身,只爲感激一名侍衛,救了一個下人?
匆匆數面,爲什麼抵不過你和小姐的五年?
被討厭的人遺棄,只會覺得憤怒。
被最親的人捨棄——
碧珠姐姐,但願你永遠不要體會那種感覺。
……
從瑩心堂到二進門的路上忽然多了很多看熱鬧的人,他們想知道這個歸家不足半月就被趕走的大小姐會狼狽成什麼樣子。
月輝照着那抹纖瘦的身影,朦朦朧朧散着銀光讓人看不清她表情,可就是能想起五月江南,煙波河畔,才子提筆,落了一卷佳人的水墨丹青。
衆人看癡了。
她即將走去的地方,好似漸漸變得明亮,而她已經走過的地方,又一點點淡了輝光。
真的……是楚家拋棄她了嗎?爲什麼有種錯覺,被拋棄的……是楚家呢?
突然,不知誰的一句話打破了這唯美的氛圍。
“她的丫鬟不見了!”
一個僕婦道:“跟男人跑了,不要她了。”
“太沒良心了吧!她不是對那丫鬟挺好嗎?吃穿用度,弄得跟小姐似的。”
“她第二次被趕出楚家了,我要是那丫鬟,也跑,沒盼頭嘛!”
……
“回歐陽小姐的話,奴婢哪兒也不去,就跟着大小姐和夫人。便是老爺與老太太來了,奴婢也還是這句話。要奴婢離開她們,除非奴婢死掉!”
可你沒死掉,你跑掉了。
歐陽瑾隱在人羣后,笑得渾身發抖。
楚芊芊啊楚芊芊,你也有今天!不過一切纔剛剛開始,搶了我的東西,就做好準備把自己賠進去!
……
丹橘扶楚芊芊上了馬車,想着路上被那麼多看笑話,怕楚芊芊多想,就寬慰道:“大小姐,你別難過,都是些眼皮子淺的。”
楚芊芊攏了攏寬袖,坐下後說道:“沒有什麼事,能讓我難過。”
丹橘怔了怔,低聲道:“大小姐,奴婢代替不了夫人,也代替不了碧珠姐姐,但奴婢會一心一意地跟着大小姐……”
話音剛落,一名身材矮胖的僕婦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丹橘!你給我站住!”
丹橘身子一僵,回過了頭:“娘?”
僕婦一巴掌扇了過去:“沒心沒肺的東西!我好歹生你一場!養你一場!你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你眼裡有沒有我跟你爹了?”
“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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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閉嘴!”呵斥完丹橘,僕婦又看向馬車內的少女,笑道,“對不住了大小姐,丹橘是老太太指給少爺的丫鬟,不能跟您走。”
“娘!大小姐身邊只剩我了!你不能這麼做!”
就是因爲只剩你了我纔不能放你跟她走啊!連跟了她五年的丫鬟都明哲保身了,你個傻帽兒,往上瞎湊活什麼?
當然這話,僕婦是萬萬不敢當着楚芊芊的面講出來的。
好在楚芊芊也沒爲難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小姐!小姐!你不能一個人的!小姐!”丹橘往馬車上衝,卻被僕婦死死按住。
楚芊芊敲了敲門板,車伕揮動馬鞭,驅車走了。
在乎與最在乎,一字之差,前者很容易得到,後者,卻有可能一輩子也等不到。
……
暖閣內,王妃坐在窗邊畫畫,姚汐在一旁爲她研磨。
王妃看了看她包着紗布的右手,問:“還沒好嗎?我找太醫給你瞧瞧吧!”
姚欣的睫羽一顫,說道:“擦過藥了,不礙事。”
王妃溫柔地笑了笑:“你快些好起來,我還等着你給夜兒施針呢。太醫做的,終究沒你做的好。”
這些天她沒日沒夜地練習,已經差不多會了,就笑着道:“再過三兩日即可。”
王妃滿意地拍了拍她手背:“放心吧孩子,等你嫁過來,我會把你當親閨女疼。”
姚欣羞澀一笑。
這時,婢女擰着食盒走了進來,對王妃搖頭。
王妃幽幽一嘆。
姚汐惶恐地福低了身子:“是臣女沒用。”
“不怪你,他就是個嘴刁的,御膳房做的東西也不愛吃。我去看看他。”笑着說完,王妃親自擰着食盒去了琉景閣。
琉景閣中,諸葛夜正在翻開上官鈺送來的密函,看完,濃眉緊緊地蹙在了一起。
上官鈺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我說表哥,這事兒要不要告訴姑父和姑姑啊?還……挺嚴重的。”
諸葛夜想起那雙冰冷而溫柔的手,也想起她指尖在他背上調皮地遊走,眸光一動:“不用,叫那些人都閉緊他們的嘴!膽敢泄露一個字,殺無赦!”
“殺什麼殺呀?鈺兒你是不是又攛掇你表哥幹什麼壞事了?”王妃嗔怒着走了進來。
上官鈺委屈地撇了撇嘴兒,每次闖禍的都是你兒子,每次背黑鍋的都是我。
哼!
走了!
上官鈺走後,王妃將食盒放在桌上,笑眯眯地湊近兒子,問:“這兩天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諸葛鈺點頭說道。
王妃打開食盒,端出一碗藥膳:“這都是小汐的功勞!小汐知道你愛吃藥膳,特地煮了些來。人家都只有一隻手能動了,你好歹嚐嚐嘛。”
同樣是藥膳,胡掌櫃送來的,他愛吃,別人做的,就有些難以下嚥。
說來也怪,胡掌櫃的藥膳彷彿是爲他量身定製的,每一味藥材很都對他的症。幾日下來,他明顯感覺到胃口好了許多。
最難得的是,藥膳的種類從未重複過。
真不知什麼樣的廚子能有這等玲瓏心思。
凝了凝眸,諸葛夜說道:“把胡掌櫃叫來,我要見那個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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