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酒窖的秘密!

趙樽淡然一笑,似是並無太大的意外。

“陛下此言,臣不懂。”

“天子之職,莫重擇相。”看一眼他略帶冷淡的面孔,趙綿澤輕輕一嘆,輕描淡寫地道:“皇爺爺往昔曾教導朕,不論是理政還是做人,都務必要好好向皇十九叔學習,朕深以爲然。只如今外憂未平,內患又起,二皇叔與朕頗爲離心,然朕偏生是一個侄輩。好些事情,不便過逾……”

頓一下,他忽地凝眸,盯了趙樽一眼,接着道:“故而,朕想讓十九皇叔爲朕分憂,領正一品右宗正的差事,兼太子少師,替朕督導宗人府事宜,且平衡朝綱。”

趙樽目光噙了一絲笑意。

倒是一個好算計。

一方面,趙綿澤藉由大婚之事把他強留在京中,若不派給他任何實職,難免會給衆臣或後世留下一種小肚雞腸、沒有爲君氣魄的話柄。但是,若是讓他再掌天下兵馬,他自是忌憚不肯。於是,派給他一個宗人府右宗正這樣的正一品官銜,讓他分趙構的權,讓趙構忌憚於他,剛好一石二鳥,坐收漁翁之力。而太子太師名頭聽上去頗大,但這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虛銜,只不過代表皇帝的恩賞而已,毫無作用。

他父皇這個儲君人選其實真未選錯。

趙綿澤屬實具備了爲君者的種種度量和算計。

“十九皇叔,意下如何?”見他未有答話,趙綿澤又問了一句,面上帶着笑意,溫和有禮,語氣卻是步步緊逼。

“陛下如此信任,臣敢不從命?”趙樽目光深了深,像是在思量他的話,又像是在考慮什麼,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自古君爲上,臣爲下,臣應當爲陛下分憂。”

他這一番話說得聽上去義正辭嚴,卻淡薄若素,仿若未必真往心裡去,趙綿澤低低一笑,默了默,感激的一瞥。

“十九皇叔高風亮節,果是賢臣大能之人。那此事,朕便拜託了。”

“應當的。”趙樽眸中複雜,似笑非笑。

二個人就着屋中宮燈,虛與委蛇地客套了好一會兒。趙綿澤仿若真是信任,毫不保留地與趙樽商討了許多朝務。與外憂之中,如高句國正在進行的內戰,如倭島的倭人時不時入海騷擾大晏平民,搶奪財物的隱憂,如韃靼部落兀良汗的興起,對北方邊陲的安定帶來的影響等等。

趙樽知無不言,並不藏私。以古論今,不論治國還是平天下,皆一一給予他錦上添花,以盡身爲人臣的本分。殿中時不時有朗聲笑語,二個的樣子看上去相談甚歡。可彼此心裡的結,卻越纏越緊。

這樣坦然從容的趙樽,反倒讓趙綿澤摸不清他的底細。無可置疑,他是一隻猛虎,一隻深藏不露的山中猛虎。可自古一山不容二虎,他豈會容他與之並立於一個山頭?

趙綿澤不信他忘了前塵。

可他表現出來的種種,屬實像忘記了。

一番相談下來,他的心裡是惶懼的。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你明知敵人有多狠,將會怎樣置你於死地。而是你根本不知敵人到底要做什麼……

殿內燈火爍爍,殿外更聲梆梆。

一番討論後,趙樽笑容淺淡,面色平靜地道:“夜深了,陛下歇了吧,臣先退了。”

“十九皇叔,且慢!”趙綿澤看他起身,突地一笑,留下他,喊了何承安進來,爲他拿來一盒大內密制的治療頭風的藥劑,像是閒談一般,關心地詢問了幾句,終是輕笑着看向不遠處那一局棋。

“前些日子,朕偶得一個死局,左思右想,實不得破,但朕素知十九皇叔在博弈之術上造詣頗深,想向十九皇叔討教討教。”

趙樽目光順着他看向那棋枰上的局。

目光深了深,他蹙眉略微沉思,笑意淺淺的走上前去,執起黑子,擡了片刻又放下,再執白子,片刻後再一次放下,涼聲道:“果然是一奇局。此局暗含九宮八卦之巧,蘊奇門遁甲之勢,處處風雲,盤根錯節,局勢龐大縝密,佈局詭異莫測……”

一番似驚似讚的描繪之後,他突的側眸,看向趙綿澤陰晴不定的臉,似有遺憾地笑道:“不知陛下哪裡偶得的局,太過精巧,臣愚鈍,一時半會,亦思之不得。”

聽他這般說,趙綿澤鬆緩了一口氣。

夏楚曾對他說,這一死局,世上除了趙樽無人可破。他雖不知夏楚哪裡得來的棋局,可如今看趙樽亦是不能解,那壓抑了多日的情緒,鬆快不少。

他沒有告訴趙樽誰布的局,只笑道:“十九皇叔過謙了,擺局者實乃當世高人,一時參悟不透也是有的。好在你我叔侄二人情致相投,來日可慢慢細究。今兒夜深了,朕不便久留,十九皇叔自便。大婚之事,交由禮部籌辦,您就莫勞心了。”

趙樽也笑,“多謝陛下體恤,臣告退。”

眼看他的背影就要出殿,趙綿澤突地喊住他,聲音幽然。

“十九皇叔,你曾問過朕一句話……”

他沒有說完,趙樽蹙了一下眉,停下腳步。

“在皇祖母的坤寧宮外,你說,有所得,必有所失。魚與熊掌,從來都不可兼得,只能選一個……”在搖曳的燈火裡,趙綿澤的面孔忽明忽暗,考慮了好一會,才問,“皇叔還記得嗎?”

“不記得。”趙樽回過頭來,緩緩看着他,一雙銳眸在冷幽的燈火下,帶着一種森然的涼意,竟是令人不可直視。

“這樣的話,不像臣說的。”

輕“哦”一聲,趙綿澤笑問,“何意?”

趙樽看着他,忽地展顏一笑。

“男兒頂天立地,魚與熊掌,自然都要。”

他說得隨意,淡然瀟灑,趙綿澤心裡一懼,也帶着笑,像與他討論的僅僅只是風月情事,而非江山與女人的選擇。

“朕受教了。”

趙樽佇足不動,身姿高冷,如在雲淡。

“告辭!”

正心殿裡燈火一直未滅。

趙綿澤一人獨座良久,慢慢起身去推開了窗。今夜的天空一片漆黑,不見月色。更深了,這一個代表大晏至高權力的皇城,在夜幕下冷寂如水,一層淡淡的光暈,照不透那些宮闕樓臺,紅牆碧瓦,徐徐的夜風裡,他覺得這一切都是那般的不真切。

“孤家寡人。”

四個字,他淡淡道來,又是一笑。

怪不得皇帝都被叫着孤家寡人……

除了他自己,身邊還有誰?

何承安入殿,欠着身子走近他的身側,按照規矩端來一個放了宮中妃嬪的名牌的銀盤,呈在他面前。

“陛下,該翻牌子了。”

趙綿澤回頭,看着那銀盤,笑着揉了揉額頭,眸底流露出一抹厭煩,猛地一揮袖便把銀盤掀翻。

“朕今晚去楚茨殿!”

“陛下……?”何承安以爲自己聽錯了,不得不硬着頭皮提醒一句,“自皇后娘娘離宮後,楚茨殿裡未有人居住。”

“朕知。”

趙綿澤已大步走在了前面。

踏着細碎的月光,他知道自己後悔了。

爲什麼爲初就那般放她離開了呢?

哪怕能見上她一面,哪怕聽她損幾句,哪怕她日日都嘲笑他,又有何妨?她的話或許尖酸刻薄,可那些話,總比他日復一日聽得那些層出不窮的阿諛逢迎來得中聽吧?

江山與女人,到底選哪一個。

此時此刻,若有機會讓他選,他想:他會選她。

這萬里錦繡再繁華,卻困死了他的一生,如同一個精巧繁複卻終身不得出的籠子。哪裡有與她快意江湖,輕歌牧馬自在快活?

想到這個,他心裡一軟,進入楚茨殿的步子更輕。

何承安懂事的點上了燭火。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屏風邊上,想到她臨走前那一晚,她雙眉緊蹙的睡在牀裡,他就躺在牀邊上的樣子。

她那會兒一臉都是不自在,像是恨不得把他攆走,偏生又害怕把他得罪了,一直強忍着情緒,那小臉上的表情,時陰,時晴,時嗔,時怨,足有半個時辰,變幻不停,可哪怕呵欠連天,她仍固執得不肯離去。

他一直看着書,其實心思未在書上。

由始至終,他都是瞄着她的。

由始至終,他都在心猿意馬。

可直到他狼狽地去淨房沐浴,心裡其實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會逼迫她就範。說到底,他是不忍她痛苦的。

他在牀沿上坐下來,拉過一角被子,蓋在腿上,就如那晚一般,拿一本書來,脊背輕靠在牀頭,在一抹燈火的幽光中,陷入了一個人的冥思。

翌日上朝,趙綿澤當廷宣佈了對趙樽的任命,擬定文書便授予官印。在滿朝文臣的詫異與注目中,趙樽只是淺然一笑。他倒是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做一回文官。

入了朝列,他與趙構虛託一番,便見蘭子安出列。

“臣有事啓奏。”

趙綿澤手輕擡,“講。”

蘭子安沒有擡頭,恭聲道:“高句國使者昨夜三更抵達京師,微臣已將其安置在金陵東的江東驛。這是高句國的奏報。”

在趙綿澤的示意下,何承安將蘭子安手託的奏報呈了上去。趙綿澤看完內容,淡淡掃一眼奉天殿裡的衆人,又將它遞與何承安。

“念!”

原來,高句國自洪泰二十七年臘月起,爲時半年的內亂已平息,大將軍李良驥戰敗,被高句國攆入大晏境內的毛憐衛一帶。高句國王來函稱,願履行前言,前大晏稱臣,便望大晏給個方便,擒拿反賊逆首。除此,並催促文佳公主與定安侯的婚事。

先前遼東事發,前來和親的永寧公主死,文佳公主傷。陳大牛將文佳公主帶回京師,她一直被禮部安置在專爲接待外使的晏賓樓,已有數月餘。

對於此事,朝中一直有議論。

但趙綿澤始終未有令文佳公主與陳大牛完婚,也沒有就自己登基之便利,將成爲長公主的胞妹趙如娜擡成定安侯正妻。

他一直在等待高句國的戰勢結果。

一來這一樁和親之事是洪泰帝在位時定下的,他新君上位,不管內外事務,都不好公然抗衡太上皇的聖意。二來李良驥若是造反成功,高句公主自然不必再嫁與定安侯,事情就算了結,不必他再出面。

但沒有想到,李良驥竟是敗了。

“陛下……”

這時,殿外又傳入一個急奏。

“李良驥派人傳來急奏,願領現有兵馬十萬,向大晏永世稱臣,便在毛憐衛替大晏戍衛疆土,以防高句來犯。”

事情趕了巧,奉天殿內一陣譁然。

先前在遼寧因高句公主的死亡,眼看高句國便要反水,再一次聯合北狄與大晏爲難。那個時候,北狄託長了大晏戰線,李良驥曾拜會過大晏邊臣,他率兵還朝造反,其實給了大晏一個喘氣的機會,可以坐山觀虎鬥。

如今,北狄已和,高句稱臣,李良驥雖然戰敗,但到底曾對大晏社稷有功,這一番請求也不算過分。

在衆臣的議論裡,趙綿澤微微一笑。

“諸位臣工以爲,當下應如何處置?”

呂華銘出列,欠身道:“稟陛下,高句國王早已上旨願臣服我大晏。若非李良驥攪局,此事早成。如今高句國王名正言順,而李良驥爲逆賊首腦,率殘兵潛入大晏,我朝應即刻命令遼東指揮使,領兵剿滅李良驥殘部,以示我天朝上國的恢宏氣度,以令四海來朝……”

“一派胡言!”樑國公徐文龍與呂華銘素來相看兩厭,聽他說完,徐文龍哼笑出列,譏諷道:“呂尚書未歷戰事,紙上彈兵,自是容易。你以爲李良驥那般好打?”

說罷,他擡頭望向趙綿澤,“陛下,臣雖不知李良驥爲何會輸掉此戰,但此人非池中物,我朝只需助他一臂之力,他定可再取高句,屆時,高句由他主政,必會長久爲我所用,不會像眼下這般,在大晏與北狄之間搖擺不定。請陛下聖斷。”

徐文龍是武將出身,論軍事策略自非呂華銘這文臣可比。但呂華銘能爲吏部尚書,亦非等閒之輩。二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在奉天大殿上爭執不休。

一個要助高句國王擒李良驥。

一個要助李良驥拿下高國政權。

明面上,仿若是徐呂二人的爭執。

可私下裡誰都清楚,呂華銘的女兒呂繡爲趙綿澤寵妃,他即爲國丈,自是趙綿澤一黨。樑國公徐文龍雖是勳戚,但對趙綿澤素來不喜,如今正是“構黨”中的肱股人物。

一場對高句國逆首李良驥的處置,很快便演變成了“保皇派”與“構黨”之間的黨爭。而這樣的事情,幾乎每日都會在朝堂上演一次,日趨白熾化。

那二人說得激憤若狂。

臣工們私下惴惴,或各自站隊,或保守不語。

趙綿澤高居金鑾椅上,眸子半眯着,突地輕輕一笑。

“十九皇叔,此事你怎麼看?”

他突兀的問話,把問題甩給趙樽。

很顯然,他是要藉由此事讓趙樽表現立場。

趙樽脣角一勾,眉宇間看似有幾分爲國事的憂色,可仔細一看,又什麼情緒都無,始終平淡如水。

爭吵聲停下來了,奉天殿上的衆臣都把視線落在趙樽的臉上,都想看看這個閒散了這樣久的大晏親王對時局究竟如何看。

趙樽出列,走到徐品二人的前面,目光略深,就像不察衆人正在窺視他一般,擡頭望向趙綿澤,冷肅開口,有條不紊的分析。

“窮兵黷武,烽煙過處將血流成河。一旦開戰,百姓將會飽受戰亂之苦。死的是我大晏將士,耗的是我大晏庫銀,陛下新皇繼位,當以海晏河清四海昇平爲緊要,切莫東征西討,自損其身。”

“我大晏國富民強,素來海納百川,寬仁大度,豈能連一個小小的李良驥都容不下?量小非君子,且不說他曾緩解過大晏僵局,就如今他歸順我朝,便容他留守鴨綠江,爲大晏戍邊又有何防?至於高句國,除了李良驥之事,其餘一一應允,即揚我大晏天朝寬厚風範,也得讓他知曉,大晏從不受他人左右,自有主張。”

“再者,高句國雖臣我朝,但其心卻是姓北狄的,他們親北狄,遠大晏,這是事實。如今雖暫與北狄結盟,但諸位臣工皆知,非長久計。李良驥在毛憐衛可牽制高句,也可令高句不得不稱臣。如今一來,我朝不必費一兵一馬,便可令他二虎相爭。豈不快哉?”

他的言詞與保皇黨和構黨都不同。

大抵來說,屬於第三方言詞。

可任誰都能聽出,他真的只是基於客觀與中立的態度,就目前的各方形勢做了一個最好的處置方法。不得不說,他這般處理極妙,也可謂一心爲趙綿澤的江山社稷着想的。

趙綿澤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來。

於他先前想的不一樣,趙樽並未推諉敷衍,而是認真地對待每一件他交予的事務。這樣的他,越發讓他看不懂了。

殿內沉寂片刻,久久無人說話。

這時,久不言語的秦王趙構突地欠身,面露欽佩之色。

“十九弟高瞻遠矚,深謀遠慮,爲兄佩服。”

呂華銘目光一閃,亦是點頭,“晉王殿下說得極有道理!”

“構黨”紛紛附議,保皇派觀皇帝面孔,亦是會意地點頭,一干人皆道:“臣附議!請陛下聖斷!”

一場干戈好像就這般化解了。

可其間涌動的暗流,更爲澎湃。

趙綿澤微微勾脣,目露欣慰的笑意。

“十九皇叔所言極是。”

他拖曳着聲音,隨即道,“發公文與高句使者,李良驥既已投誠大晏,便是有悔改之心,天子新繼大統,大赦天下,當以仁政爲要,未免再有流血烽煙,禍害民生,朕做主,令與其把手言和。從此睦鄰,隔江爲好。至於文佳公主的婚事……”

他的視線慢慢掠過大殿上的陳大牛,目光一眯。

“前一陣子因朝中事務繁雜,未急給文佳公主過大禮。但親事既是太上皇先時許下的,朕自當遵從。即日起,着禮部籌備,欽天監擇吉日良辰……”

“陛下!”

不等趙綿澤說話,陳大牛大喊一聲打斷了他,出列掀了一下衣襬,便跪下去,“臣有話說。”

趙綿澤眼睛微眯,並未因他的打斷生鬱,語氣溫和。

“定安侯有何話說?”

陳大牛擡起頭來,看他一眼,聲音渾厚毅然,“臣只有一句話,想問陛下和諸位臣工,難道堂堂大晏天朝上國的長公主,竟不如高句一蛋丸小國的公主麼?”

他鏗鏘有力的話音一落,奉天殿上的人面面相覷一眼,大抵都知曉他的意思了。他在爲趙如娜鳴屈,想爲趙如娜擡正妻。

趙綿澤面上露出微笑,似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長公主當初嫁與侯府爲妾,是定安侯親自在太上皇面前請的旨。只如今……定安侯是要朕撤回太上皇當即的旨意,還是定安侯悔悟了?”

他不輕不重的話,並不狠戾,卻字字如刺地蜇在陳大牛的身上。陳大牛曉得這個皇帝其實一直恨他當初讓他妹子爲妾,還三跪九叩入府,就是想讓他丟一個醜。

說起來,他不是一個輕易服軟的人。

但屬實是他欠趙如娜的,男子漢大丈夫,認錯何妨?

也未想那麼多,他臊紅着臉,沉聲道:“陛下,當初是臣鬼迷了心竅,不知長公主賢德溫厚,慢待了她,如今臣夫婦二人和睦恩愛,臣實不忍長公主受此屈辱。”

“你待如何?”趙綿澤聲音又是一沉。

陳大牛知他怒氣未消,一咬牙,低下頭去,“臣當初是做錯了,自願領受軍杖五十,罰俸一年的處罰。但爲免長公主受辱,請陛下擬旨,取消臣與文佳公主的親事,便恩准長公主爲臣正妻。”

他言語間的悔意並無半分遮掩,縱是趙綿澤恨他,但妹妹到底已經是他的人了。如今的情形看來,她早已胳膊肘彎了,一心向着她這個夫君。

趙綿澤沉吟片刻,嘆一口氣。

“定安侯知錯能改,朕亦爲之動容。爲此,罰俸一年就免了罷。至於軍杖五十,明日午時在奉天門外領受,衆臣觀之,以儆效尤。”

斬釘截鐵地說完,他深幽的目光明明滅滅,語氣卻又緩和不少,“但定安侯有一言極爲有理,我天朝上國的長公主若是爲妾,實在貽笑大方,不僅丟朕的人,也丟我大晏的人。傳朕旨意,賜菁華長公主爲定安侯正妻,累加一品誥命夫人。”

陳大牛雙目一亮,如蒙大赦般,興高采烈地叩拜。

“多謝陛下成全……”

他的話未說完,趙綿澤便皺起眉頭,又道:“然文佳公主親事,是太上皇親許,朕初涉政事,不能不體太上皇之用心。故而,文佳公主與定安侯的親事不能做廢,許文佳公主爲定安侯平妻。”

按《大晏律》中婚律來講,一夫一妻乃律制不可違。也便是說,律法上並無平妻之說。之所以稱爲“平妻”,只是蓋上一頂冠冕堂皇的帽子,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妾室,入了侯府,見到主母,還得執妾禮。不過稱呼上好聽一點,對得起高句國王而已。

“陛下……”

陳大牛擡起瞪圓了眼,看樣子仍是不願,可趙綿澤飛快地打斷了他,皺起俊俏的眉頭,五爪金龍袍的袖口微微一拂。

“定安侯不必再議,此事朕做主了。”

這一道賜婚,於趙綿澤來說,不是爲了他陳大牛,而是他能夠爲菁華做到的極限。要知道,大晏與高句國聯姻那是有太上皇旨意的,堂堂大國不能出爾反爾。一個平妻已是降了文佳公主的格,但好在能以天朝長公主不可爲妾的理由搪塞過去,若是連婚事都毀約了,那等同於大晏自打嘴巴。

陳大牛看着他沉下的面色,還要再說,餘光卻掃到趙樽淡淡看來的眉眼。心裡一激,到嘴的話他活生生嚥了下去,不得不跪地領旨謝恩。

從奉天殿出來,文武百官一道往宮外行去,陳大牛四周看了看,走到趙樽身側,與他並肩而行,臉上還有一層陰晦之色。

“俺大老爺兒,連娶親之事都做不得主,屬實窩囊。老子真不想做這勞什子的侯爺了,不如領了俺媳婦兒回去種地,奶奶的……”

看他氣咻咻的樣子,趙樽抿了抿脣角。

“侯爺爲人真是爽直。”

聽他稱了一聲“侯爺”,陳大牛這才意識到周圍都是人,不禁喟然一嘆,拱手道:“讓殿下看笑話了。俺大老粗一個,就一根腸子,直的。說不來那些彎彎繞繞的話。”

趙樽淡淡看他,袍角飄飄,沒有說話。

陳大牛耷拉着眉,瞄他一眼,又自顧自哼了一聲:“算了,今日好歹爲俺媳婦兒正了名。那啥公主來着?來就來唄,老子就當府裡多養一個閒人,不與計較了。”

趙樽牽着脣,想笑,又沒有笑出來。餘光掃了一下左右,沒有見到元祐,早朝時亦是不見他,微微蹙了蹙眉。

“殿下怎的不講話?”

陳大牛一人說得無趣,不由咕噥起來。

趙樽深深凝他一眼,淡淡道:“大丈夫頂天立地,妻妾環繞那是古禮,亦是男兒本色,侯爺不見這京中的王公勳戚們,個個宅院風流麼?爲何你不願娶文佳公主,寧肯爲此惹惱陛下?”

陳大牛看着他,微微一詫。

思量一下,他蹙着眉頭,嘆了一聲,“俺不是都說了麼,俺是粗人。俺鄉下人窮,那裡能娶那樣多的婦人?一個就足夠了。要多了,那家裡還能揭得開鍋嗎?俺說是因爲養不起,您信不信?”

“……”

看他說得實在,趙樽胸膛憋了一下。

陳大牛眉梢跳了跳,自己嘆息一口,突地又拔高了聲音,“殿下,俺近來閒着,準備在太平街上爲俺哥嫂開一家酒肆。今兒一早,剛有一批美酒從俺老家運抵京師,殿下素來愛酒,不如過去吃一口?”

趙樽眉頭一挑,“青州酒?”

陳大牛點頭,“青州酒。”

見趙樽不語,似有猶豫,他又道:“殿下,俺老家就在青州府雲門山北麓。嘿,這一回開這個如花酒肆,一來爲俺哥嫂湊一門營生,免得他兩個荒廢了時日。二來麼,也是爲了飽俺的口腹之慾,俺這酒,沒得說,一個字,美。”

趙樽微笑,“本王曾聞歐陽修在青州做太守時,曾寫下‘醉翁到處不曾醒,問向青州作麼生,公退留賓誇酒美,睡餘倚枕看山橫’的佳句。青州酒,好!既是定安侯相邀,那本王就敬謝不免了!不過,若是醉在其間,恐怕往後還要時時叨擾?”

“俺求之不得。哈哈。”

二人相視一笑,互相拍着肩膀出去了。身邊的臣官們也有湊過來打聽那如花酒肆的,人人都道青州府自古都是釀造美酒的佳地,如今定安侯家的酒肆開張,一定要前去捧場。

官場上的客套話,你來我往,左耳進,右耳出,陳大牛也不以爲意,只道,小本買賣,等開張之日,一定請諸位前往,便敷衍了過去。

出了奉天門,陳大牛牽了馬過來,與趙樽一同去了太平街的如花酒肆。酒肆如今還未有開張,甫一進門,便見到匠人們正在整飭,進進出出的,極爲熱鬧。

拴好馬,陳大牛攤手,“殿下,裡面請。”

趙樽點頭,“有勞!”

二人說笑着便直接入了酒肆的內院。

一入院子,門口便有四個工人在守着。裡面的情形,與外間截然不同,那些匠人與外間的匠人雖穿一樣的衣飾,可他們看見二人進來,那神色明顯較之外面人不同。紛紛行禮,稱殿下與侯爺,動作整整齊齊。

陳大牛揮了揮手,“你等繼續幹活,不必管我們。”

他說罷,迎了趙樽入了屋舍。

四下無人,他才拱手道:“殿下,按您的吩咐,俺在應天府衙門辦了一個賣酒勘合文書,對外稱在挖酒窖,用於藏酒。”

“有無讓人生疑?”

趙樽聲音低沉,目光深邃。

陳大牛嘿嘿一笑,“放心,您交代給俺的事,錯不了,這挖酒窖的五十人,全是俺一個一個挑選的心腹。你給俺說,誰也不要信,俺愣是誰也沒說……就連菁華都不知。”

趙樽拍在他的肩膀,就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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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病,是想出來的!第118章 棍嘰啊棍嘰!第321章 醉後失態第262章 思之若狂!第58章 江山,美人,與自由第231章 錯!第316章 末路(二)第145章 軟硬兼施,鮮花不插牛糞上——第123章 妒夫的拳頭————實體番外傻傻付出看過勿訂晚上二更第236章 人面,什麼心?番外依然不悔劇終第301章 侯爺撒嬌!第59章 上京去。第73章 舒服————第4章 風流騷年!第61章 整治整治她。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46章 沒節操的缺德鬼!第246章 驚變!第144章 因爲在意,所以殘忍。第258章 結!第239章 來勸!第66章 虎狼之藥?!第204章 酒窖的秘密!第17章 你老子收拾你來了!!第313章 甕中捉鱉第67章 仇人見面分外快活!第128章 激戰!第15章 終於吃到肉了?!第133章 又是一年了!第137章 往事!第246章 驚變!第299章 戰北平第304章 只能對不起閨女了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289章 且喜,且悲,且怨,且愛第130章 感覺像飛上了屋頂。第330章 刺激第178章 設下圈套等人鑽!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333章 塵土烽煙路,愛在離別時第172章第232章 上刀山!第157章 爲了愛,甘願入局。第279章 不速之客第172章第269章 別第106章 要找媳婦兒————番外依然不悔3第58章 江山,美人,與自由第138章 失足跌落!第209章 螞蟻上樹!第316章 末路(二)第212章 討好岳父大人!第255章 喋血護兒!第123章 妒夫的拳頭————第268章 二入陰山第56章 一萬五千字求一票!第289章 且喜,且悲,且怨,且愛第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番外依然不悔劇終第225章 斑駁往事!第145章 軟硬兼施,鮮花不插牛糞上——第137章 往事!第10章 從了他便是!第284章 入陵:解謎第079米上心了都上心了嗎第216章 那個他,是丫丫的爹!第108章 強吻與耳光!第64章 阿七爲何這麼主動?第272章 擺局!第207章 要了臉,便要不到人!第174章 喜脈!第135章 兩難!第231章 錯!第210章 鳥雞公主!第133章 又是一年了!第342章 精彩大結局(下)第53章 勾貓搭狗,人人都想撲第300章 迫與反迫!第175章 順手栽贓!第261章 一轉眼,又是一年第152章 算賬!!第176章 天涯望斷,錯綜複雜。第10章 從了他便是!第33章 一山壓一山,一山撲一山。第51章 爺,借我一用?第174章 喜脈!番外依然不悔7若無艱辛何鑄情深第75章 收拾夏問秋————第146章 致命一刀後的踐踏第88章 綠帽子——!第186章 喜從何來?第114章 真傻還是假傻?第8章 裝瘋賣傻!第283章 情敵第219章 夜會舌尖體!第233章 駙馬都督。
第213章 病,是想出來的!第118章 棍嘰啊棍嘰!第321章 醉後失態第262章 思之若狂!第58章 江山,美人,與自由第231章 錯!第316章 末路(二)第145章 軟硬兼施,鮮花不插牛糞上——第123章 妒夫的拳頭————實體番外傻傻付出看過勿訂晚上二更第236章 人面,什麼心?番外依然不悔劇終第301章 侯爺撒嬌!第59章 上京去。第73章 舒服————第4章 風流騷年!第61章 整治整治她。第102章 吃醋,再吃味!第46章 沒節操的缺德鬼!第246章 驚變!第144章 因爲在意,所以殘忍。第258章 結!第239章 來勸!第66章 虎狼之藥?!第204章 酒窖的秘密!第17章 你老子收拾你來了!!第313章 甕中捉鱉第67章 仇人見面分外快活!第128章 激戰!第15章 終於吃到肉了?!第133章 又是一年了!第137章 往事!第246章 驚變!第299章 戰北平第304章 只能對不起閨女了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289章 且喜,且悲,且怨,且愛第130章 感覺像飛上了屋頂。第330章 刺激第178章 設下圈套等人鑽!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333章 塵土烽煙路,愛在離別時第172章第232章 上刀山!第157章 爲了愛,甘願入局。第279章 不速之客第172章第269章 別第106章 要找媳婦兒————番外依然不悔3第58章 江山,美人,與自由第138章 失足跌落!第209章 螞蟻上樹!第316章 末路(二)第212章 討好岳父大人!第255章 喋血護兒!第123章 妒夫的拳頭————第268章 二入陰山第56章 一萬五千字求一票!第289章 且喜,且悲,且怨,且愛第72章 老十九家的人番外依然不悔劇終第225章 斑駁往事!第145章 軟硬兼施,鮮花不插牛糞上——第137章 往事!第10章 從了他便是!第284章 入陵:解謎第079米上心了都上心了嗎第216章 那個他,是丫丫的爹!第108章 強吻與耳光!第64章 阿七爲何這麼主動?第272章 擺局!第207章 要了臉,便要不到人!第174章 喜脈!第135章 兩難!第231章 錯!第210章 鳥雞公主!第133章 又是一年了!第342章 精彩大結局(下)第53章 勾貓搭狗,人人都想撲第300章 迫與反迫!第175章 順手栽贓!第261章 一轉眼,又是一年第152章 算賬!!第176章 天涯望斷,錯綜複雜。第10章 從了他便是!第33章 一山壓一山,一山撲一山。第51章 爺,借我一用?第174章 喜脈!番外依然不悔7若無艱辛何鑄情深第75章 收拾夏問秋————第146章 致命一刀後的踐踏第88章 綠帽子——!第186章 喜從何來?第114章 真傻還是假傻?第8章 裝瘋賣傻!第283章 情敵第219章 夜會舌尖體!第233章 駙馬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