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在我小時候有過一個很好的玩伴,在我的印象中,她長得很漂亮。只是,五官已經模糊不清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她的長相,只是記得她很漂亮,很喜歡笑。

在上二年級的時候,我和鄰居家的孩子們最喜歡的一個遊戲就是捉迷藏。我、李媛、張晶晶、劉麗和李玉,是玩捉迷藏的最佳組合。

記得那也是一個很平常的傍晚,我們放學之後,和往常一樣,湊到村頭玩捉迷藏。

根據我們的遊戲規則,猜拳輸的人要負責找,其餘的人要在三分鐘內藏起來。

那一次負責找的人,是李媛。我們幾個人就迅速的各自尋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其實在村頭,可以藏身的也就那麼幾個地方,無論誰負責找人,都會很容易找到的其他人的。

沒多久,除了劉麗,大家都被李媛找了出來 。大家跟着劉麗一起尋找劉麗,不知道劉麗藏到了哪裡,我們找遍了整個村頭也沒有發現劉麗的蹤跡。

在當時,我們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對勁,只是一味的興奮的討論劉麗會藏到什麼地方,太隱蔽了,我們這麼多人都沒有找到。

我已經忘記了我們找了好久沒有找到劉麗之後,我們做了些什麼。

只是記得,當晚村裡的大人們都徹夜未歸。第二天,他們在村頭不遠的枯井裡發現了劉麗小小的、已經冰冷的屍體。

從那之後,我們開始沉默,爲了我們失去的小夥伴,也不在玩捉迷藏。沒幾年紛紛離開了鄉村,外出求學。

在放假期間,也許是出於愧疚,我和李玉曾經拜訪過劉麗的父母。

對當時的情景我還記憶猶新。

劉麗的媽媽原本那麼愛乾淨的一個人,變得邋里邋遢,頭髮亂蓬蓬的,眼神呆滯的坐在小板凳上自言自語。

出於禮貌,我和李玉開口叫嬸子。

劉麗的媽媽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自顧自的說着什麼。

我和李玉對視一眼,就更大聲的開口喊嬸子,只希望能喚回她的思緒。

是的,她的思緒回來了。

她很瘋狂的衝過來,死死的抱住我和李玉的腦袋,撕心裂肺的大聲喊着麗麗麗麗。

她的動作嚇到了我,我開始掙扎,卻無法擺脫她的禁錮。

直到我感到大滴大滴的眼淚滴落到我的腦門上,我才停止了掙扎。如果不是我們要在村頭玩捉迷藏,如果不是我們沒有及時發現異常,如果我們能更早一些去劉麗家尋找......太多的如果,那麼現在就不會這樣。劉麗會像我們一樣,有着美滿的家庭、美好的未來。

我和李玉就這樣被禁錮着,大滴的眼淚滴落在腦袋上,淚珠沿着髮絲垂落在前襟,浸溼了一片。

也許我們的溫順安撫了劉麗的媽媽 ,劉麗的媽媽不在那麼瘋狂,對着我們抽抽噎噎的開始講起了奇怪的話。

前幾天,你們爲什麼不救我?井底好黑啊?我好冷?我叫你們,你們爲什麼不理我?

劉麗的媽媽說着又開始輕輕抽泣,嘴裡含含糊糊的講着讓我和李玉害怕的話。

我們玩捉迷藏的時候,本來我想跑遠一點,讓李媛找不到我。可是.......嗚嗚嗚嗚......可是,我忘記村頭的那口井了。跑的太快,一腳踏進了那口沒有井蓋,卻蓋着一些麥秸杆的枯井。

我明明有尖叫的,爲什麼你們都沒有來找我?

井裡好黑、好冷,有股腥腥的、鹹鹹的味道。我好怕,腿也痛、臉也痛、胳膊也擡不起來了。好害怕,我拼命的喊你們的名字,李玉!李媛!張晶晶!王辰!你們都不理我,不理我!

劉麗的媽媽聲音漸漸小了,有些斷斷續續。她的手鬆了些,給我和李玉了一些頭部活動空間。

我和李玉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恐懼和懊悔。

忽然,劉麗的媽媽聲音再次太高,甚至有了些尖銳。

我感到我的血液從我體內滴答......滴答......的流出來,我感到我的身體漸漸冰冷,我開始頭疼,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可是我清楚的記得:你們在井口旁商量着要回家找我,商量着找不到就不找了!!!爲什麼爲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嗎?不是說要一輩子在一起玩嗎?爲什麼要不救我?爲什麼不在多看幾眼?我就在井裡啊?

劉麗的媽媽又一次變得激動起來,更加用力的箍緊了我和李玉,我眼前陣陣發黑,大腦有些供氧不足了。

劉麗的媽媽嘶聲裂肺的吼着,震得我的耳朵嗡嗡直響。

我看到李媛在井口邊伸頭向裡看了,雖然我視力模糊,可我知道,是李媛!

我努力大聲求救了,可是,我卻聽到自己的聲音異常的微弱。李媛漫不經心的從井口往裡看了看,就和你們離開了。

你們知道當時那種絕望嗎?本以爲我可以得救的,只要李媛認真的查看一下井底,我就可以得救了,可是,爲什麼?

本以爲李媛會看到我,她卻無視了。本以爲大伯會更認真查看,但是大伯只是拿手電匆匆掃視了一下井裡,就離開了。

我的希望,一次一次被你們磨滅,不想救我,就不要出現,讓我安靜的死掉不可以嗎?爲什麼要在給了我希望之後,再毀滅,一次又一次,很好玩嗎?很好玩是不是?是不是?

劉麗的媽媽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兩隻手各掐着我和李玉的脖子,瞪大了帶有血絲的雙眼,毫無溫度的直視前方,大聲質問:“現在好不好玩?”

我感到脖子疼的厲害,呼吸越來越困難,我開始拼命的掙扎,不停的抓她、踢她。

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紋絲不動,只是瘋狂的大笑。

我以爲我會死,很幸運,劉麗的爸爸碰巧回來了。

他制服了劉麗的媽媽,把她一個人關在側臥裡,留她在裡面狂笑不止。

劉麗的爸爸黑着臉警告我們,以後不許出現在他家附近,更不許踏入他家一步。

劉麗媽媽的瘋狂,早就嚇壞了我們,及時沒有劉叔的警告,我們也不會再去他們家了。

自從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夫妻倆,只是從鄰居口裡聽說他們的狀況逐漸改善了不少,劉麗的媽媽已經漸漸正常,不在瘋瘋癲癲的喊麗麗了。

我和李玉都也不想回到老家,畢業以後,在外發展。

那件事發生沒兩年,就聽說不再上學的李媛失足落水而亡,張晶晶出了車禍,摩托車。我聽了這個消息,這覺得身體陣陣發寒,希望是意外吧。願她們安息!

現在,村頭不遠處的那口枯井早已填平了,只是村頭的大榕樹依舊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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