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玥走在伯府中,白頭巾在風中飄揚。
丫環們像沒看見她似的與她擦肩而過。
“那不是七姑娘嗎?”
“真晦氣。伯府裡出了個剋死母親的人。”
“就是啊。”
上官玥無視他們,靜靜的走着。
“這不是七姑娘嗎?”
一位打扮華麗的少女出現在眼前。
“幾日不見,如此落魄了。”
上官玥一咬脣,推開了她。
“五姐你別太過分!”
五姑娘被推的後退幾步,鄙夷地笑着。
“七妹你還得瑟什麼?你都剋死了母親······”
上官玥撕心肺裂地喊道:
“不是我!娘不是我剋死的!”
五姑娘翻了個白眼。
“那又怎樣?”
上官玥轉過身,欲要離去,卻被一羣丫環攔住了。
“你幹什麼?”
五姑娘惡狠狠地笑着。
“跪下磕頭。”
上官玥轉過頭,稚嫩的小臉格外冰冷。
五姑娘掰着手指頭,翻出了一堆雞毛蒜皮的事。
“你把我看中的住所佔了、把我喜歡的衣料拿了、把我喜歡的鳥佔爲己有、把我喜歡的花摘了……所以……”
手指向地面,五姑娘自傲地道。
“磕頭道歉!”
上官玥絕美的臉蛋變得憤怒無比。
“哥哥說了,不能隨便下跪!”
五姑娘看着手上美麗的長指甲。
“你哥算什麼東西?”
“如果我不跪呢?”
上官玥露出倔強的笑容。
“打。”
一聲令下,一羣丫環撲了過來。
上官玥嬌小的身體在她們中穿梭,來到五姑娘面前,伸手抓去。
“啪”的一聲脆響,上官玥被抽得倒在地上。
一張如嫩竹般的小臉變得紅腫,上面還有一道淺淺的血痕。
五姑娘甩了甩手,嫌棄地道:
“真噁心。”
兩道晶瑩的淚珠從臉頰劃過,上官玥瑟瑟發抖。
望着原本精緻可愛的臉變得紅腫變形,五姑娘有種說不出的痛快。
“給我狠狠地打!”
上官玥毫無還手之力,哽咽喊道。
“二哥回來後不會放過你們的!”
五姑娘無所謂的笑着,輕蔑地俯視被打的十分慘的上官玥。
“是嗎?”
迴應她的只有一聲聲慘叫。
上官玥縮在地上,狠狠地看着她。
五姑娘笑了笑,繼續賞花去了。
丫環匆匆的跑來了。
“姑娘!二公子回來了!正往這裡尋。”
五姑娘一慌,大喊道“停!”
丫環們停了下來。
五姑娘一改之前一副噁心樣,擔憂的拉起遍體鱗傷的上官玥。
“七妹沒事吧?”
“七妹!”
一旁,上官懿跑了過來。
“七妹你怎麼了?”
上官懿把上官玥拉進懷裡,溫柔地安撫着。
上官玥一陣乾咳,指向五姑娘。
“七妹你指我幹什麼?”
上官懿從上官玥的眼神瞭解一切,黑着臉看向五姑娘。
“是你?”
“我、我……”
上官懿一耳光抽了過去。
打他妹子,找死!
“這是幹甚?”
老夫人以及主子趕了過來。
五姑娘一抹眼淚,撲到二老爺妻的懷裡。
“娘!他們打我!”
二老爺妻見自家女兒紅紅的臉,臉黑成了鍋底。
“你這個掃把星打我女兒?”
見她撲過來,上官懿把上官玥緊緊護在懷裡。
“是我打的!”
二老爺妻一停,厲聲問道:
“你小子活膩了?”
“那她打七妹,算什麼道理?”
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可憐兮兮的上官玥一眼。
“好了,懿兒,這是你的不是了。”
上官懿欲要反駁,被上官玥攔住了。
“二哥,你送我回去吧。”
上官懿再次瞪了五姑娘一眼,抱起上官玥走去。
五姑娘不甘心的吼道:
“她一個掃把星!剋死了你娘!你還護着她!”
上官玥在他懷裡瑟瑟發抖。
“哥……我真的剋死了娘嗎?”
上官懿心一酸,搖了搖頭。
“沒有的事,他們胡說的,玥兒不必在意。”
上官玥低頭抽泣着。
距離平風伯的正妻蘇萍的死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伯府早已恢復正常,無論是主人還是僕人都不再提起這件事,就像毫無這個人一樣。
十天前,平風伯上官閩把妾室白霜扶正,讓她成爲自己的正妻。
此時,上官玥居住的幽澗居里傳來一首憂傷的曲子,是上官玥在撥弄古琴。
一陣腳步聲傳來,曲子立刻停了下來,上官玥垂下的睫毛顫了顫,閉着眼睛卻沒有睜開。
“父親來了,怎麼不坐下?”上官玥輕聲道,語調聽不出情緒。門外,立着一位莫過四十的男子,一臉愁容,正是平風伯上官閩。
上官閩笑了笑,坐在一張小凳上,對着上官玥道:“玥兒,我知道你母親死了,你很悲痛,但爲父我何嘗不是呢,既然已經過去了,就不要沉浸在悲傷裡了,你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這樣會熬壞身體的。”
上官玥睜開眼睛,冷冷地看了看平風伯,淡淡地道:“每天二哥都會給玥兒送吃的,膳房送來的東西根本不是人吃的。還有,從今以後白氏纔是您的妻子,我娘只是個妾也不如的人,受不起您的思念,若無事,便請回吧。”說罷,她又閉上眼睛,指尖一動,那首憂傷曲子再次盪漾在幽澗居里。
平風伯嘆了口氣,走出幽澗居,一邊走一邊搖頭。
隨着那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來遠,一陣刺耳的聲音傳來,上官玥握着崩斷的琴絃,渾身微微發抖,兩行淚珠從白淨的面頰滑過。上官玥緩緩地睜開眼,溼溼的長睫毛輕顫着。
她相信父親說的是真的,可她不願相信。
她母親出生於普通的伯府,曾與一位將軍有婚約,因爲一次意外婚事沒了。她父親在偶遇中對她一見鍾情。當時他可是克服種種困難纔將她母親娶回。自她有記憶起,父親和母親就無比恩愛,連一句大聲爭執的話都沒有。她都沒有看見父親去過白氏的房間。
但當母親死後不久,祖母提出把白氏扶正時,他的父親連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就這樣認同了這個主意。
那天,父親那平靜的臉讓她感到無比心痛,她真想質問父親對母親是否真心。
上官玥用手掩住臉,死死壓抑着哭聲……
自從白氏被扶正後,上官玥連吃口熱飯都要看人的臉色,祖母明知道,卻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幸好上官懿天天都送些可口的飯菜點心過來,上官玥纔不至於捱餓。
幾天前,她連去學堂的資格都沒了,祖母和白氏給的理由也着實讓人無話可說:七姑娘悲傷過度。
連僕人都明白,老夫人和白氏不是因爲七姑娘悲傷過度纔不讓她上學堂的,這不是明擺着怕浪費銀子嗎?堂堂平風伯府還負擔不起一個小丫頭上學堂的銀子?上官玥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下人們對這個小主子也不怎麼在乎了,連行得禮都是敷衍過去的,還在背後指指點點。
上官玥抹了抹眼淚,眼神中卻多了一份堅定。
無論如何,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父親說得對,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沒必要拉着不放。
上官玥露出一個充滿稚氣的笑容,但淚水仍然不爭氣得涌出來,她慌忙去擦,卻越擦越多,如泉水一般。
過了一會兒,幽澗居里又傳出優美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