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城。
徐長青很快也得到了朝廷方面的回傳,並且得到了候恂的親筆信。
信中,爲了討好徐長青,候恂將當下的形勢和京裡的形勢都爲徐長青做了詳細的分析,並且,言之他馬上就要過來,跟自己詳談。
這讓徐長青一時陷入了冰冷的沉默。
之所以在開封城拖着,一直沒有跟朝廷發詳細的捷報,一方面是協調各方面的利益,另一方面,徐長青也是在觀望形勢。
但讓徐長青沒想到的是,爲了抵定中原,朝廷已經動了調集九邊精銳的心思。
關鍵調的這兩部,還是曹變蛟和王樸部!
這讓形勢變的愈發複雜起來!
徐長青當然明白朝廷的意思,肯定是要藉此東風,直接將李自成、劉宗敏之流趕盡殺絕!
可李自成他們是這麼好搞的嗎?
徐長青搖頭失笑。
依照模範軍此時的實力,哪怕加上王樸部和曹變蛟部,勉強追着他們跑還湊合,可真要開戰,很難有勝算!
李自成他們經營的年月太久了。
此時的流民軍,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單薄的火星子,而是早已經形成了燎原之勢。
關鍵是朝廷的公信力,在地方上,尤其是在這些受到流民軍禍亂嚴重的地方上,幾乎已經形同虛設。
連中都鳳陽都被攻破,洛陽的福王都被烹了啊。
你還能指望老百姓怎樣怎樣?
現在,李自成已經退入南陽府,羅汝才、賀一龍已經入荊,張獻忠一直活躍在荊楚與四川交界,隨時準備入川。
望山跑死馬啊。
若是放任朝廷的思路發展下去,那,不僅大明要再陷入泥沼,徐長青、王樸、曹變蛟三部,也要被拖入無止境的泥沼!
好在候恂這老東西機靈,提前給大家都留出了餘地,現在還有緩衝的機會。
而且!
徐長青不由看向了東北方向。
盛京的多爾袞兄弟,想來已經穩固了他們內部的問題。
另一個時空,崇禎十五年末,十六年初,清軍主力再次入關,直接殺到了山東腹地,並且攻破了魯王府!
此時很多東西雖是發生了改變,但多爾袞的鋒銳絕不會變!
再加上有着鬆錦的陰影作祟,這龜兒子的恐怕只會變本加厲啊!
……
中午,開封東城大營。
寬闊的官廳內,徐長青召集周王朱恭枵,開封最高文職長官高名衡,河南總兵陳永福,包括黃澍等一衆開封府核心要員,召開了正式報捷前的最後軍議。
此時,中原之戰和開封城的利益,基本上都已經商議的差不多了。
正如澳門何生那句名言:“大家好纔是真的好。”
徐長青雖是聲名蓋世,但想要穩固,肯定得讓人說話,更得讓人吃飽,不可能吃獨食。
不過現在的形勢變化太快了,而且人心隔肚皮,很多東西,自然也要因地制宜。
“伯爺,關於報捷的事情,我開封府這邊沒有問題了。捷報我們已經擬好,什麼時候發送,伯爺您儘管知會。”
寒暄一番後,高名衡率先表態。
此戰,在很大程度上,他纔是最大的受益者。
作爲兵部左侍郎,只要之後他不是腦袋被驢踢了,自己犯渾,必將會以‘知兵’入閣!
徐長青笑着點了點頭,又看向了其他人。
此時官廳內一共不到十人,除了開封府這邊,便是徐長青的兩個親信將領趙增金和許秀。
另外李巖也以‘書記員’的身份列席,記錄會議。
高名衡這話雖是說的冠冕堂皇,但在場的人都明白,他的報捷文書,肯定會給徐長青先過目後再發送。
“咳咳。”
周王朱恭枵這時清了清嗓子,笑道:“伯爺,開封本是孤城,孤與衆人本已經絕望數次,正是因爲伯爺您的神勇,我開封纔能有此時。報捷方面,孤沒有意見。”
說着,他笑眯眯掃視衆人:“諸位,咱們的老祖宗有句老話,孤一直深以爲意。同心協力渡難關那。人在做,天在看,孤相信,沒人會跟自己,跟咱們大家過不去的。”
陳永福忙陪笑道:“王爺說的是。若不是伯爺神武,哪有咱們的今天?恐怕早就給流賊陪葬了。呵呵,我老陳沒有意見。”
黃澍此時又怎敢出幺蛾子?他的核心命脈,他的前程,早已經盡在徐長青掌控之中。
忙也陪笑道:“伯爺,下官也沒有意見,一切以伯爺爲主。”
徐長青笑了笑:“既如此,大家都沒有意見,那便這樣吧。今明兩日,大家分別發送報捷文書。”
“是。”
……
開完了會,各人各自離去,李巖卻陪徐長青留在當場,無比恭敬的看向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
這幾天,隨着愈發的接近、瞭解徐長青,他也是愈發的明瞭,徐長青的擔當與手段。
尤其是借‘選秀女’之名,帶動開封城百姓的時候,李巖真的是拍案叫絕!
他實在是想不到,徐長青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居然能想出如此讓人簡直匪夷所思的妙計。
這時,他也愈發明白,他能上徐長青的大船,到底是何等幸運之事啊。
不過,此時徐長青的心情卻並不好,點燃了一袋煙,深深吸了一口,有些疲倦的看向窗外略顯陰霾的天空。
李巖這時也回過神來,不由一個機靈,忙小心道:“伯爺,開封和中原這邊的核心問題已經解決,您,您還爲何事憂慮?”
徐長青長長吐出一口煙霧,笑着看向李巖,也沒隱瞞,把候恂所說的事情敘述一遍。
“這……”
李巖的眉頭頓時也皺起來。
他雖是腹有良謀,卻究竟太白了,沒有真正入仕的經驗,很難切身實體的體會鬥爭的殘酷。
與這種殘酷相比,流民軍那邊,就有點小兒科了。
但李巖究竟不是凡人,很快也反應過來。
想了片刻,恭敬道:“伯爺,就算朝廷把玉田伯和定北伯的精銳調集過來,想真正剿滅流賊之患,恐怕,依然不現實啊。流賊最擅長的就是逃跑,這種邊跑邊戰。而我模範軍的將士們鏖戰數月,早已經疲憊不堪,若是不能回鄉休整,再跋涉萬里,這,要出事情啊。”
徐長青點了點頭:“李先生,你有何高見?”
李巖也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眉頭緊鎖,半晌,這才恭敬道:“候閣老此舉,真讓人難以言說。好聽點他是顧全大局,難聽點,他這就是爲了一己私利!依學生的想法,伯爺,此事,咱們恐怕只有一個選擇了,那便是------託!”
徐長青讚賞的看向李巖,這位爺是真的有大才,一眼便是看出了核心,並且準確的指出瞭解決問題的辦法。
爲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託。
而且,要跟候恂打時間差!
否則,報捷文書就是等候恂到了開封之後再發出了。
“李先生,這方面的事務,我稍後再與你商議,周王爺已經在等着我了。移民的事情,我就拜託你了!”
說着,徐長青對李巖一拱手。
李巖瞬時精神大振,忙恭敬拱手道:“伯爺,您放心,這些事情交給學生便是。不出意外,明早上,第一批移民就能啓程了。”
……
下午,徐長青又分別與朱恭枵、高名衡、陳永福、黃澍他們單獨聊了好久,更加明確了各方面的核心利益,開封的攻守同盟也是愈發的完善。
說到底,此時不論是開封城還是模範軍,誰都不想再沾染這種騷腥事兒了,大家都已經疲倦了。
然而朝廷大佬們拍屁股坐決定,也就由不得徐長青他們不好好籌謀了。
吃過了晚飯,徐長青來到了女刺客唐鈺這邊。
唐鈺此時已經被轉移到了開封東大營的地下監獄,偌大的監獄內,只關着她一個人。
不過有小侍女熱吧陪着她,她倒也不寂寞。
“奴婢見過伯爺。”
看到徐長青過來,熱吧趕忙恭敬行禮。
徐長青一笑:“去準備幾個小菜,再拿些好酒來,我陪唐姑娘好好喝幾杯。”
唐鈺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身寬鬆的白袍,然而即便是囚袍,卻是讓她穿出了不一樣的韻味……
看着徐長青大馬金刀的在旁邊坐定下來,她咬了咬紅脣,卻並未多說什麼,轉而在徐長青對面坐下來。
這幾天,與小侍女熱吧的相處,她旁敲側擊的也是得知了更多的東西。
而且,憑藉她的經驗,她可以清楚的判斷,徐長青並未對熱吧佈置什麼陷阱任務的,是真的爲了陪她,還弄了那什麼舞蹈讓她們舒心。
這讓唐鈺一時也有點懷疑,徐長青這廝,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兩人沉默好久,徐長青笑道:“唐姑娘,這幾天在這邊還適應吧?”
唐鈺看了徐長青一眼,又咬了咬紅脣:“還好。說起來,有件事,我還要謝謝你。”
“哦?唐姑娘此話怎講?”
唐鈺直爽道:“謝謝你讓熱吧陪着我。還有,謝謝你救了熱吧一家人。”
眼見這麼快就有了成果,徐長青的心情也是舒緩了不少,笑道:“能讓唐姑娘感謝,長青真是不勝榮幸那。不過,現在這事情,又出了些變故。”
“嗯?”
唐鈺柳眉微蹙:“什麼變故?”
徐長青也沒隱瞞,把候恂即將過來的事情,對她敘述一遍。
“這個……”
唐鈺雖不是太懂政治,但很快也是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一旦候恂過來,徐長青的移民計劃,就要麻煩了。
“你,你是想,讓我幫你做掉那位候閣老?沒問題!這事情我願意去做!”
唐鈺並沒有猶豫,看向徐長青的眼睛。
徐長青卻是搖頭失笑:“唐姑娘,此言差矣啊。我之前便跟你說過,打打殺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就算殺了候閣老又怎樣?朝廷還會派張閣老、李閣老過來!這麼多人,你能殺得完嗎?”
“這……”
唐鈺緊緊皺起柳眉,儼然有點迷茫了。
看着她思慮的嬌俏模樣,徐長青的心中有些壞笑。
但凡洗腦,不外乎是抓住某一點放大,擺在至高位置。
此時唐鈺的這種洗腦,儼然是把百姓擺在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