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神情,蒼白的臉色,孤絕的氣息,如同黃昏落<望與孤寂。更新超快
這樣的神態他並不陌生,這原本是屬於躺在石棺裡的少年的氣息,震懾了他足足二十年,他又怎麼會覺得陌生。
那少年不在了,她卻變成了他的模樣。
原先的她是個溫柔到近乎軟弱的少女,而眼下,若是有人再欺帶她頭,他絲毫不會懷,那人必定會受到激烈瘋狂的還擊。
她的眼中透露的神色已是十分清楚的表明了她眼下的心境,她要變強,她要強到足以保護自己,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強到足以爲死去的人討回公道。
然而,縱然她變再多,他還是無法抑制的愛她,即便是她帶着恨意冷的看着他,他還是愛,哪怕她的眼神裡有再多的恨,他卻只有滿心的心疼。
她原本不該是這樣的神,她該是被人保護的很好,每日賞花撲蝶聽風看月,縱然世有再多的離別與傷感也不會被她所看見。
她變了,他又嘗沒有變過。
她變成這番模樣,又有多少是因。
他是最沒有資格責備,或是關心她的那個人呀。
姬然在心底深深地嘆息着。垂下眼瞼淡然道:“我知道你恨着我。”
姬指月底略有些痛意涌來。不過一瞬間又被冰冷地神色所淹沒。她揚着下巴看他。道:“既然知道。你還來這裡做什麼。趁早回去纔是正經。”
大風吹地白幡獵獵作響。姬弗然在風聲中沉沉地嘆息。他擡起眼睛看着她。琥珀色地眸中卻是出奇地溫柔。道:“我會離開地我走之前讓我給他柱香。”
他穿過大風與白幡走進靈堂慢走到棺前。姬指月地眼睛略有些泛紅。皺着眉頭站在一邊不說話。姬攬月與姬挽月也都是站在旁邊默然無語。
他拈起三根香湊進燭火前。
香火尚未點燃。身後卻有凜冽地冷風呼嘯而來。碧色地大袖氣勢無虹一氣將他手地香捲走。
碧色的身影一閃,謝佑怡已是站在了姬指月身側,手握着那三根香,她憤然將手的香捏成碎末着姬弗然冷冷道:“誰家的貓會哭死耗子,阿容可受不起你的三柱香,你用不着做出這樣一副聖人一般的模樣來假慈悲,這裡的人都知道你是什麼人,再裝也是沒有用的。”
姬弗然垂下雙手,淡淡的看着姬指月
謝佑怡也轉頭去看姬指月,沉聲道:“莫要再被他的假模假樣給騙了然說了要讓自己變強,那便要先將過往的羈絆都斷掉。你竟讓他來給阿容香知道他會不會又在棺材撒把毒,讓阿容爛的更快一些?”
姬指月的臉色煞白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謝佑怡將手中的香灰碎末擲在地,對着姬弗然挑了挑眉,道:“你走,這裡不歡迎你。”
姬弗然卻如置若罔聞,對姬指月道:“我有些話要單獨和你說。”
謝佑怡皺眉,道:“你若是有什麼話,要說便快些說,我是不會讓指月單獨與你在一起的。”
姬弗然不答,只是淡淡的看着姬指月。
謝佑怡看着他怒從心中起,碧色大袖被冷風吹的鼓起來,如同她蓬勃的怒氣一般飛漲,她道:“不想說便走罷,若是等老爺子來了你想走也走不了。”
姬弗然轉頭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中竟有些悲哀的神色涌來,他淡淡道:“我只是有些話想對指月說而已,若是不放心,你大可以在外面守着,聽到動靜隨時可以進來。”
見姬指月的神色有些鬆動,他又道:“是與他有關的。”
姬指月猶豫着咬了咬脣,轉頭對謝佑怡道:“讓我和他單獨呆一會罷。”
謝佑怡狐的看了看姬弗然,道:“好,最多兩刻鐘,我在外面等着,若有事便叫我一聲。”
姬指月點了點頭,見她與姬攬月姐妹倆帶着小爾雅一起走出了靈堂,才轉身看姬弗然,道:“何事與他有關的?”
姬弗然眼中的悲哀神色越的濃郁起來,他搖頭嘆息着道:“若是我不說與他有關,想來你是不會願意再和我多呆片刻罷。”
姬指月的神色冷下來,道:“你這是在騙我?”
“不,我沒有騙你,我只是想知道而已。”姬弗然依舊搖着頭,淡淡道:“指月,你竟是如此的恨我嗎?”
“難道我不應該恨你?”姬指月的神情愈加清冷起來,眼底的憤恨之色幾乎要奪眶而出,“元恆是你招來的,若不是因爲你,他大不了一劍殺了我報仇,又何必在我身種蠱,若不是他在我身種蠱,阿容又怎麼會爲了我變成這番模樣。”
姬弗然卻悲哀的笑了起來,道:“若是我在你身邊,我也願意爲你變成這樣。”
姬指月的神色有些僵硬,她略別過頭不看他,道:“但是你明知道元恆在我身下了蠱,卻還是讓他囚着我繼續對蠱蟲試毒。”
“我並不是任他爲所欲爲,我有別的考量,若不是……”
姬指月嘲諷似的笑了笑,無禮的打斷了他的話,道:“大哥的考量自然與常人不一樣。”
姬弗然悲哀的看着她,嚥下喉的話語,琥珀色的眼睛裡有沉甸甸的痛楚之意浮來,他沉默了半瞬,道:“你說你恨,我又何嘗不恨。”
“你恨什麼?恨元恆沒有盡如你的意,還是恨你得了天下後太寂寞?”姬指月的眉毛斜斜的挑高,聲音有些尖銳的劃過清冷的空氣。
“我恨什麼,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我恨什麼?”姬弗然眼中的神色漸漸的扭曲起來,淡然如雲的神情消弭,強烈的不甘與憤恨之情涌來,他看看沉沉的巨大石棺,低聲恨道:“我恨他,若不是他如此看重那浮雲一般的預言,一年一年的逼着我幾乎要狂又怎麼會年年歲歲在外遊歷不是他逼着我,我又怎麼會造反,怎麼會親手殺死三叔氣死父親,若不是他視天下如玩物又怎麼會背一
在宮中如坐鍼氈?我也恨元恆,若不是他一步步的<又怎麼會變的連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不是他用你來威脅我,我又怎麼會去十六洲拿兵符來與他交換你的安危,若不是他在你身下了蠱,我又怎麼會不顧身的傷帶着兵攻打帝都?別人也許不知道道你也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天下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我想要的,從來便只有你一個,若是沒有爾容與元恆,也許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處山居隱居,就如我們以前想過的那般看雲捲雲舒日日詩茶劍酒夜夜清風明月屋前花柳依依屋後溪水潺潺。若不是他們逼的我如此,我又何至於揹負着罵名放棄自己想要的東西日復一日困在宮中進退不得。我被生生的逼這條路,難道我不該恨說難道我不該狠嗎?”
“不錯,那預言我從小便知親冷落我,祖母視我爲妖物,爾容將我當做他想象當中的敵人,然而那對我而言,卻只是一個警戒,時刻提醒着自己要遠離權力中央,遠離那些紛爭。什麼天下之爭聖人之名,不過都是他強加在我身的累贅而已,對於爾容而言,天下是個玩物,隨他想要便要,想拋棄便拋棄。他奪了你,卻保不得你平安,讓你幾次三番落在元恆手裡,眼下這樣的局面,又如何不能說是他作繭自縛自作自受?若要說罪魁禍,是他而不是我,他什麼都得了,我什麼都被他搶走,即便是這天下也是如此,眼下他是棄了江山天下,誰知他會不會有一天又突然興起想要做回皇帝,若到了那時候,我該學着他的模樣拱手讓位還是如何?我如何能不恨他!”
姬弗然的神色扭曲起來,琥珀色的眼睛中瀰漫着強烈的恨意,他身再也沒有一點神仙公子的出塵風範,卻如一個失去了理智的人一般的瘋狂。
姬指月從未想過他的心裡竟然會有這麼強烈的憤恨,吃驚的睜大了眼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在她的記憶裡,不論是進宮前的那些年還是他起兵造反之後,他在人前出現的模樣始終都是淡然的神仙公子,他琥珀色的眼睛始終都是淡漠如雲的看着每一個人,他白色的衣裾始終連點滴塵土都不曾沾染過,她完全想不到,他刻意維持着的聖人表象之後,卻是從小便積壓着的兇猛恨意。
姬弗然一句一憤然道來,說到激動處忍不住向前走了幾步,伸出雙手在石棺無意識的敲打着。
姬指月被他駭的連連倒,見他將石棺敲打的篤篤作響,便俯身抱住石棺的一角,厲聲道:“什麼叫做若是有一天他想要回這天下你該如何,人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也許你說的不錯,他是逼了你很多,但是天下事總歸都是一個道理,一個人如何挑的起全部的紛爭,老人家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你難道都不曾想過自己的問題不成,若是你真的心如止水,別說是一個元恆,再來十個也是挑不起你的反意,你又如何能將那些事盡數退到別人的身?”
姬弗然被她模樣鎮住,眼中複雜的各種情緒流轉着,漸漸的平靜下來,良久才嘆息道:“不錯,走到這一步,確實誰都有錯。”
他低頭看着石棺,聲音變的有些沉,淡淡道:“若是可以,我倒願意用這所謂的天下換他眼下的所有。
”
姬指月的聲音裡帶許微弱的哭腔,她將臉貼在石棺,道:“你願意放棄所有的東西,用你的命來換一個見不到面的遺腹子?他已然是死去了,你又何必再與他做無謂的比較。”
姬然轉頭看了看她,嘆了口氣,想要說什麼,卻像是不知如何啓齒的模樣。
姬指月日來都不曾好好休息過,激動的情緒淡下去後便是一陣乏力的疲倦感,她跪坐在棺前搖頭輕聲道:“你想要與我說的話便是這些?”
姬弗然低頭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裡有些掙扎的神色,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一般,連睫毛都不曾抖動一下。
“若是隻有這些說完了你便走罷,佑怡姐方纔不是唬人的,阿公若是知道你在這裡,必定不會讓你走出大門,我雖然是恨你,卻也不想在今日與你如何。你走罷,以後也不必再來,我要帶他去下葬了。”姬指月揮揮手,搖着頭道。
“下葬?今日?”姬弗然的神色變的有些古怪,看着石棺低聲道。
“若不然該如何?”姬指月倦怠的看了他一眼,道:“人死不能復生,我倒是想一直在這裡陪着他,但是這根本不可能。”
姬弗然的神色越的古怪起來,他遲着道:“人死不能復生,若是未死呢?”
姬指月驚恐的看了他一眼,扶着石棺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煞白着臉瞪他道:“縱然你在恨他,眼下的他也不過是具死屍而已,你又何必拿死去的人來玩笑。”
“我不是在玩笑。”姬弗然卻搖頭道,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不錯,我確實恨他,但是這恨不足以讓我希望看到他死去,我也不希望他死去後你一個人孤苦到老,我想讓他吃些苦頭,卻不想……”
姬指月愕然,臉的神色扭曲着,不知是狂喜還是大怒,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卻又忍不住狂熱的期待着,悲喜交加的兩種神態截然不同,卻同時在她的臉出現,顯得她的臉龐有些抽搐,她雙手放在脖子幾乎要將自己扼的喘不過氣來,渾身劇烈的顫抖,猛的撲去抓住他的大袖,無法抑制的尖聲喊叫起來:“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說他沒死?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姬弗然低頭看着她瘋狂的神情,嘆息道:“你從未去看過半夏的遺物罷,那裡面便有最好的解釋。”
“指月,這纔是我要和你說的話。”
姑娘們好歹吱一聲啊,這是不夠虐還是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