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駕駛員 91、我先走了
杜達再次醒來時，身處一個滿是鐵鏽色土壤和岩石的世界。他行走在無人的曠野上，前後看不到邊際。
突然之間，地面上的一塊石頭動了動，一雙滴溜溜轉個不停的大眼睛與杜達對視起來。在那雙幾乎佔據了三分之一面部的眼睛下面，是小巧的鼻子，以及一對亮晶晶的大兔牙。
“你是誰……”兔牙妹妹問道。
“我是月球宇宙艦隊少校杜達。”杜達覺得這張臉似曾相識，卻怎麼都不想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
說起來，這是哪裡？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
“你爲什麼來這裡？”
“來拯救我們的戰友。”杜達被自己的回答嚇了一跳。
什麼戰友？
他們怎麼了？
爲什麼要我拯救？
“他們怎麼了？”兔牙妹妹又問道。
“被亞米利佳人控制了。”杜達說，旋即又產生了極大的詭異感。他完全想不起來亞米利佳這個名字是從哪裡來的！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大腦裡？是我的記憶麼？
“亞米利佳人，是邪惡的，是我們的敵人！我們是朋友。”小兔牙妹妹從石頭裡鑽了出來，仰着頭，歡樂地看着杜達，嘴裡吐出了與她聲線極度不符的聲音。
那聲音不像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低沉得讓人覺得像是一塊磁石，勾攝着聽者的靈魂。
“你是誰？”杜達主動發問道。
“是朋友。”那個聲音斷斷續續道，“我們永遠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朋友，永遠不會背棄的朋友。”
杜達突然從自己身體跳了出來。
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身體站在鐵鏽星上的荒野上與兔牙妹妹在說話，而自己的意識卻在一片黑暗的宇宙之中。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自己被人炸暈，送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成爲腦波器的受害者。
隨着記憶的恢復，杜達終於明白：腦波器原來就是一個借用他人記憶進行催眠的機器！
那麼應該如何迴應它呢？杜達暗中冷笑，只要自己有着清醒的記憶，隨便你怎麼催眠都不可能成功。
“我們是朋友，朋友……”那個聲音重複道，“你會回到剛纔的地方，剛纔那個銀白色的世界……”
杜達看到自己“身體”所在的場景變了，又回到了月球監控室。不過這次楊曦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隨着杜達的意念切換，倒計時投影出現在這個精神世界裡，穿插着一干參謀擔憂的神情。
“你會帶我們去你的母艦……”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場景變成了狹小的平陽公主機艙，很快又變成了龐大的韓信號，以及韓信號上川流不息的搬運人羣。
“杜達少校，你必須儘快奪回韓信號！帶着東國的特種三團，返回月球基地。”歐奈爾將軍出現在杜達面前，一本正經地下令道。
漂浮在黑暗之中的杜達看了忍俊不禁，再怎麼說都不可能服從歐奈爾的命令呀……場景中的杜達卻十分嚴肅地行了軍禮，莊嚴承諾下來。
一股巨大的引力從場景中的杜達身上散發出來，黑暗中的杜達被嚇了一跳。兩個杜達的目光碰觸，瞬間融合在了一起。杜達睜開眼睛，看到腦波器的發生扇停止了轉動，很快所有的儀表燈都黯淡下來，機器已經關閉了。
——眼前這些人是朋友，是很好的朋友，我得去搶回韓信號帶他們去月球！
——你傻了麼？我們明明知道這個想法是他們進行的催眠啊！
杜達扶住腦袋，蹲在地上……他緊閉雙眼，卻浮現出割裂的視界。那是一個白色光球，飄浮在黑暗之中。另一個是黑色小球，居於在白光之中。
——這幫混蛋催眠了我，現在我好像精神分裂了！
一念之間，兩個小球碰撞在了一起，互相纏繞，飛速旋轉，退出了杜達的視界，眼前再次恢復了黑暗。
杜達站起身，感覺自己有些變化。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總算自己還沒有喪失理智，而且清楚記得剛纔被催眠時的情形。
“少校，感覺如何？”那個制服男走了上來，“我是這個基地的指揮官，你可以叫我上校。”
“你好，上校。”杜達咧了咧嘴，儘量裝作友善道。
“我們是朋友吧？”那上校一臉笑意問道。
“當然，我們是朋友。”杜達道。
“那麼，帶我們去你的母艦吧。”上校道。
“這個……”
“你不會拒絕我們的，我們是朋友。”上校道。
“是的，沒錯。”杜達道，“不過我們的船被亞米利佳人控制了，你們有宇宙飛船麼？”
“沒有。”上校有些失望，“但是你能把船奪回來的，對吧？”
“我的任務是奪回運輸艦，如果不成功就只能毀掉它。”杜達道，“不過，如果你們要去月球，那我就不能毀掉那艘船。”
“我們可以幫你。”上校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我們對敵人十分了解，參謀們！我們需要一個滲入作戰計劃。”
身穿綠色制服的參謀們很快行動起來，一幅幅地圖出現在幕布上。杜達乘此機會偷偷觀察着腦波器，大腦飛速運轉。
現在腦波器處於關閉狀態，貌似連電源都切斷了。看來單純毀掉腦波器並不能讓人恢復意識。該如何把被催眠的人解救出來呢？這東西不會是一次使用，終身有效的吧？杜達心中暗想：只要是人爲操作，難免會出差錯，肯定要給自己留條後路，那麼後路在哪裡呢？
“你們的月球基地知道腦波器的存在麼？”一個參謀問道。
“我還沒有來得及彙報。”杜達毫無壓力地撒謊道。
“唔，那邊肯定也不會說的。”參謀道，“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們的飛船進入母艦，等他們搬出腦波器就一舉摧毀，然後向你們的人發射震盪彈。”
在毀掉腦波器之後，用震盪彈——杜達嘗過的那種——讓人陷入昏迷，等醒過來的時候大腦已經重啓完畢，肯定能消除催眠影響。
這條後路也太暴力吧？杜達聽了參謀的話總算有些欣慰，總比帶着一羣亞米利佳人的鐵桿死忠回月球要好。
“恐怕不行。”杜達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他們人太多，我們在月球的兵力根本擋不住。”
從偵察情況來看，亞米利佳人要運上去的士兵絕對百倍於五百人。這些軍人用的可都是熱武器，就算諾西比團全部恢復了意識，也只是一羣冷兵器戰士。一旦讓亞米利佳人登陸月球，別說腦波器那樣的大殺器，就是常規作戰，地球人都擋不住。
除非發動人民戰爭……讓人民流血，那絕對是下策。
而且短時間也沒辦法湊集那麼多民防帽。
“你們在月球的兵力是多少？”
“三百人。”杜達隨口編了個數字。
那些軍官聽了一陣狂喜。
“我們還有第二套方案。”參謀道，“不過你可能需要冒一些風險。”
“爲了朋友，任何風險都可以。”杜達說完自己都有些噁心了。
“我們可以把你投放在他們基地附近五十公里的地方，然後只有靠你自己混入飛船尋找腦波器。”
繞了一圈終於回到了原點了，只是幫基地省了2.5噸大米，不過他們也不會感謝我。
杜達心中略微不爽，最後還是得自己冒險混進去。這對於自己的身手可是嚴重考驗啊！
“我自己的飛行器速度更快。”杜達道，“你們拿了我的鑰匙？”
“是那個圓球？”
“還有一個金屬短棒。”杜達道，“那兩個是一套。”
軍官們心中暗道：原來是組合裝備，難怪怎麼研究都沒有反應。
將如此難得的超科技產物物歸原主，什麼樣的傻子纔會做這種事！
上校一臉熱忱道：“還是我們送你吧。”
“時間恐怕來不及了。我們的母艦在十幾個小時之後就會離開這個星域。如果你們想移民，最好節約時間。否則大型飛船是來不及趕回去的。”杜達道。
“離開這片星域？去哪兒？”上校吃了一驚。他對這個星球可是十分眷戀，還想着用超級科技反攻，建立新秩序，怎麼可以輕易離開？而且別的星球能夠居住麼？
“那艘船是我們撿來的，”杜達道，“它會進入躍遷，然後出現在一個陌生的文明，這是我們無法控制的。不過換個角度說，上面有吃有喝，安全舒適，比你們現在的生活環境好多了。”
“你真的願意帶我們上去？”上校猶自有些不放心，試探着杜達。
“爲什麼不呢？上面有那麼多空房子。”杜達道，“我們的人口還不夠多，沿途收集人類移民也是我們保護自己文明發展的手段。而且，我們是朋友啊！朋友當然應該在一起！”
上校叫過操作腦波器的軍官，低聲問道：“如果受到兩臺腦波器影響，會怎麼樣？”
“上校，絕大部分人會精神錯亂……所以他必須戴防護帽才行。”軍官道。
“讓他去試試吧。”上校招了招手，很快有人捧着杜達的隨身物品過來。手錶、光劍、鑰匙，全都完好無損。
杜達看了看錶上的倒計時，距離月球離開還有76個小時。
自己竟然昏迷了那麼久！
菲虎還沒吃飯呢！
“我先走了。”杜達裝備好了鑰匙和光劍，“你們準備好各種要帶的器材物資，最好帶上你們的軍工廠。”
“一定要記得戴防護帽！”上校叫道，“絕對不能被他們的腦波器影響，否則會有生命危險！”上校這次是十分真誠地希望杜達沒事，因爲關係到自己人這羣人的未來。
在所有人的矚目之下，杜達轉動了鑰匙，在光中消失不見。
身經百戰的上校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問題：擁有這麼發達的文明，這傢伙要是沒有被洗腦怎麼辦？他忐忑一陣，終於找到了安慰自己的藉口：那只是他們撿來的文明罷了！單純從那把小手槍上看，他們原本的文明還不如自己所在的殘破世界呢！
這個念頭讓他更堅定了奪取月球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