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不知已經過了多少年了, 離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有時候完全不覺得她已經離開,因爲往昔還記得很清楚。記憶很清晰,一點也沒有模糊。
習慣了她總不在自己的身邊, 所以總會覺得她還在這世上某處, 只不過沒有見到她罷了。
永遠忘不了的是她的眼睛, 明明經歷的事情比所有人都多, 那雙眼睛依舊烏黑明亮, 清澈。彷彿裝下了整個世界,又彷彿什麼也沒有,只要被她看着, 就能得到最安靜安詳的時間。
就如同她當年走近東荒地,揚眉, 高傲的要求戰鬥一樣。火娣曾經說過我, 我傻傻的不知道那是自己喜歡她, 一味的以父親自居,現在想來, 真是可笑之極。
若是當時便知道這個心意,或許現在的情況又不同了吧。
只是,恐怕自己再難自拔。
伏羲,這個神無人不知,在魔界卻是無人不恨吧。任性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不管不顧後果, 執念太深, 亦是殘缺。現在的他或許比任何人都要悲哀, 自己毀滅了自己的希望, 或許已經是天道對他的懲罰。
即使這樣,也改變不了所有在意小晚的人對他的恨。
“客官, 一共十三文錢。”
付了錢,我抱起琴朝外面走去。
自從小晚死後,我就常在人界遊歷。呆在魔界,一直都在想,一直都沒有習慣,還不如離開魔界,四處看看。
小晚喜歡到人界逛逛,其實也不是沒有道理,她喜歡有趣的事,而人界尤爲多,層出不窮,要比魔界變化的快得多。
小晚不在以後,重樓的話更少了,若是發火更是沒有人能平息了。重樓喜歡小晚,在魔界已經不是秘密,就像我喜歡小晚一樣。同時,喜歡卻又不知道的,也是我們兩個。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小晚無意間提到過重樓以後的真命天女是紫萱,一個女媧後裔的時候,我還笑話過,這不可能,其實後來想想,若是沒有小晚在的話,重樓真的會喜歡上紫萱也說不定。
天乙還呆在魔界,沒有回混沌,也沒有隨着伏羲去天界,或者是因爲小晚更喜歡魔界。
魔皇又消失了,只會偶爾回到魔界,至少讓我們還知道他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處。魔皇就如小晚說的那樣,雖然看似衝動單純,但是他也心如明鏡。很多事情他很明白,但也正因爲明白所以纔會衝動和單純。他能把自己在想什麼表現出來,但是誰又能知道他所表達的是何種程度呢?對他們來說,小晚的離開就是他們最不能承受的事了。
“這位先生,可否借你的琴一用?”女子一身粉色薄衫,盈盈走到我面前,是來遊湖的,只是借琴彈奏一曲。
若是普通的琴,借也無妨,只是這琴是最初的時候在天乙那裡拿到的,和小晚一起,再者,這琴是上古絕好的琴,雖不知名,但是愛琴如命的我,又如何會借。
“抱歉,此琴不借。”
“那先生可否借興彈奏一曲?”
“當然。”我喜愛彈琴,自然不會拒絕良辰美景之下的琴曲。
“鋥。”琴隨心意,行雲流水。我早已不需要琴譜。
猶記得很久以前,小晚曾經說過我的琴音最是好聽,若是每天都能聽到,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不枉此生了。
那時我曾承諾每日都會爲她彈奏一曲,可之後終是因爲合併問題,很少再聚在一起,他也很少再聽我彈奏。到如今,我終究是食言了。
就算我每天都不停不停的彈曲,小晚也聽不到了。
“這琴彈得真好,行雲流水,琴隨意動。若是日日都能聽上一曲,那真是不枉此生了。”
琴音頓住。
“咦,怎麼不彈了?”
“晚晚,都怪你了,先生肯定是生氣了,都叫你不要說話了。”
“怎麼能怪我嘛,我這是在誇他啊。”
回頭的時候,我以爲我又見到她了,一樣的臉,一樣的笑容,一樣的眼睛,一樣的聲音。
“承蒙不棄,在下就再爲二位姑娘奏上一曲好了。”
“那太好了,這次我不會說話了~”她笑眯眯的說,然後拉着她的朋友坐在我的邊上。
我不由的露出個和以前小晚在一起的時候經常露出來的笑容。
緩緩的彈起曾經小晚最喜歡的那一曲。
曲閉,她並沒有像周圍的人那樣沉浸在琴音裡,而是皺着眉在想些什麼。
“怎麼,我彈得不好麼?”爲什麼會皺眉呢,小晚每次聽完之後都會高興的掛到我身上,大叫,“太好聽了~瀧華好厲害~~”難道現在我已經彈不好了麼?
她忙搖頭,“很好聽,真的很好聽,只是……我總覺得在哪裡聽過一樣。”
“這一曲,我從未在外彈過,以前也只在友人面前彈奏,她死後,便再沒有彈過。”因爲是小晚喜歡的,若她不在了,也就沒有必要了。它只爲喜歡它的人而生。
“對不起……我只是真的覺得有在哪裡聽過,雖然在我的記憶裡並沒有幾次聽過別人彈琴,但是這首曲子,卻真的是印象很深的樣子……”
我愣了愣。
她笑笑,“不管怎樣,謝謝你這一曲,很好聽,今天想必每一個聽到琴曲的人都很高興吧。”然後拉着一旁看着我發呆的友人,“那我們先告辭了,下次再見,我定會設宴招待先生。”
很像,真的很像。就算知道小晚已經死了,但是眼前之人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小晚站在我面前一樣,雖然小晚不會這麼文鄒鄒的用詞,總是說一些我不太懂得話,但是她們真的很像。
或許是爲了找一個寄託,我隱了身抱琴坐在她窗前的樹上,看她每天都會做些什麼。
她有很多小動作,幾乎都和小晚一樣。她的脾氣並不像是第一次見到的那樣,而是和小晚一樣多變,喜歡搞怪,頑皮。總之幾乎是和小晚一樣的性格。
但是她很敏銳,即便是我已經隱了身,她似乎也能感覺到,總是疑惑的看着我所在的地方,然後自言自語,“奇怪,我怎麼會覺得那裡有人?”
然後我不禁想笑。
這樣過了許久,我與她已經再見過,她也請了宴席。
我覺得我應該走了,我不能把其他人當做小晚的替身,這對小晚不公平,也對她也不公平。
但是當我真的要走的時候卻發現我走不了了。
她和小晚太像了,在她身上能讓我找到小晚的影子,若不是我確定小晚是消失,無法轉世,我幾乎要以爲這就是小晚了。
所以我想看着她,僅僅是看着。
看着她和小晚一樣的舉動,一樣的笑鬧,一樣的小動作,一樣的惡作劇,一樣的笑容……
我沒有想到的是,即便到了現在,妖怪還是很多,會傷人的妖怪也很多。這些妖怪會找上她。
然後我纔想起來,爲什麼會這麼熟悉。
那是因爲她們身上都有一樣的力量波動,小晚的明顯,而她的很淡,淡得我幾乎感覺不到,所以纔會忽略。
當她被妖怪襲擊,而我完全趕不及的時候,恍然間,似乎又是當年的情景重放,心臟的陣痛幾乎不能承受。
只是在那一瞬間,她的力量爆發,那種熟悉而有強大的力量,讓我愣在原地,心裡漸漸燃起喜悅。
“小晚……”
這樣的力量獨一無二,唯有一個人有。
那琴曲,沒有聽過幾首的她卻熟悉。
所以,我可以認爲,小晚回來了嗎?
如果是的話,我不會再放棄機會,不會再放手,不會讓他們知道她的存在。
我走到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