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撥點戰鬥結束了……
排裡的戰士離開了炮陣地,紛紛回到了露營帳篷休整,三天三夜,不離陣地,戰士們疲憊不堪,就吃飯也由吹事班送到陣地。
這次撥點,可能是我們防禦部隊的最後一仗,六月份了,還有一個來月,換防的時間就到了,一年艱辛的戰鬥歲月,馬上就結束了!我拖着疲勞過度的身體,暈暈沉沉回到了所住的洞穴,倒牀沉睡了……
第二天十點才醒來,還沒來得及吃點乾糧,就見指導員來到了我的洞裡,表情嚴肅的對我說:二排長,你排三班炮手孟令剛犯了軍紀,團裡準備處理他!我給你通通氣,你好有個思想準備了。
指導員,小孟犯了那條軍規?我怎麼不知道?
他老先生在交子城附近的村莊,找了一個村姑,並與人家談起了戀愛……
指導員,團裡怎麼知道這事呢?
二排長,不滿你說,我也不清楚嘍!不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二排長,你是知道軍規軍紀條例的,當兵的是不允許在部隊駐地談戀愛的,何況是戰場囉!
指導員,我先了解了解這事……
指導員走後,我立即問與我同住的三班瞄準手建輝。
建輝說:排長我真的不知道小孟的事,我與你同住洞裡,很少去排裡的露營帳篷。
哦!是的,那請你叫你班的王天華兵王來,我問問他!
排長,你怎麼不問我們班長?
孟令剛的個性脾氣很暴,你們班長不敢管他!只有天華兵王能治他嘍。
好的,排長,我去叫兵王來……
排長,什麼事?
請座,天華!我問問你,你班的小孟,沒炮擊任務時,都在帳篷嗎?
我想想?天華回憶一下說:多數時間還是在帳篷,但就是輪到他站崗,又下崗時,就沒見他回帳篷裡,幾個小時後,才見他的人影!
好的,你回去吧!
我細想,這個小孟挺精靈的,乘站崗換崗之時,竄村竄寨。尋覓村姑,連我這個偵察兵出生的都未發現,被他騙過了……但每次炮擊他都在場,運氣不錯啊!如果,炮擊時,他不在,問題就大了?我心想:估計他還有救吧!
可我把小孟這事想簡單了……
吃完晚飯後,團裡來了三個人,通知小孟來連指揮所,小孟一到,其中一個人上前嚴肅的對小孟說:團決定對你實施禁閉,請你配合,禁閉地點,二排洞裡!
就這樣,小孟被帶進我住的洞裡禁閉,暫時失去了人生自由……
團裡要求一連雙崗監管,洞裡二人,洞外兩人,我排長除炮擊時,幾乎都在洞裡負責看管人員的換崗接崗,不得有誤。在戰場上,自己排裡的兵出了這種事,我這個當排長的也有責任,有失臉面了,但我的性格是從不迥避現實,該面對的,也得面對了。
當晚,我來到了小孟被禁閉的洞裡,其實就是我住的洞裡,小孟見我進來,低着頭對我說:排長,對不起!給你掉臉了……
小孟,你爲什麼要這樣做?而且,做得如此的隱蔽!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你也是老兵了,不是不知道,在部隊駐地,當兵的是不能與當地的女人談戀愛的,更何況戰場!你真的挺而走險啊!你給我說說:你內心深處是怎樣想的?
小孟,沉默不語,半天不吱一聲!在洞裡微弱的燭光下,他的臉很難看,象打了敗仗的兵,錘頭喪氣,無所事從……
小孟,你給我說句老實話吧!否則,
我怎麼幫你?
他終於把頭慢慢擡起,緩緩的說:排長,你知道的,我家是河南農村的,家裡條件很差,根本找不到媳婦,村裡有點本事的男人,都出外了,我還算好,因個頭高,被接兵的看中,當了兵,在中越邊境打仗,按理說,要找對象也挺難的,但由於戰爭持續多年,邊境不得安寧,邊境的村寨姑娘們,都有逃出該地方的慾望,這種慾望,就給我們提供了機會了……
你說的我們是什麼意思?就是我的河南老鄉,他們也有這種在邊境尋找媳婦的想法?
哦!明白了!
小孟,你如願意,能不能給排長說說,怎樣認識這個村姑的?
排長,我給你說:一次我當任陣地崗哨時,見陣地右面的山坡,有一個村姑正在打豬草,正好我站崗的時間到了,換崗後,我不知不覺的去了山坡,近距離一看,打豬草的村姑長得滿青秀的,就主動與她搭訕,她見我大個頭,又穿着迷彩服,欣然的與我聊了起來……
就這樣,我一下崗,就去幫她打豬草,你來我往,就有感情了,她說等我打仗完,就跟我回河南……
小孟,你好好寫一份檢查,我拿給指導員,給團裡說說,看團裡能不能處理輕一點!
排長,你給團的領導說說情,別押送我回家,否則,我沒臉見鄉親們,更沒臉見我年邁的父母!只要不押送我回家,叫我去老山當軍工都行……
軍工又危險又辛苦啊!我說!
排長,我不怕,戴罪立功贖罪吧!
好的,我盡力吧!
我走出了洞口,向洞後山走去,遠方是方圓百里的山丘,無邊無際的曠野,把我在洞裡沉悶的心菲打開了……
還有一個多月,十三團炮羣就撤離陣地了,這個時候,小孟出這事,真讓人遺憾啊!儘管他犯了軍紀,可他必定是我二排的兵,誰願看到自己手下的兵被押送回家呢?我真想幫他啊!我口頭儘管答應了小孟,但我的心卻是冷冰冰的,因我也是騙他,我一個幺排長的權限範圍,根本無法撼動副團長,決心要處理小孟的意志……
這個副團長是打仗前,從本師另外一個團調來的,主管戰場行政管理工作,說實話,在戰場上,尤其是防禦陣地,營連炮羣的教導員,付教導員,付營長,連指導員,付連長,排長等,都可負責本排,本連,本排的行政管理工作,團增加這樣一個不懂軍事,只知道抓行政管理工作的付團長,真是畫蛇添足,這位付團長性格粗暴,經常座着爲他服務的一臺北京吉普車,視察各連炮陣地,一到陣地,就集各連隊伍訓話,長篇大論的談他的戰場行管,下面的戰士非常反感他,但敢怒,不敢言!都怕碰上他的刀口上了……
我也挺看不管他的,在前線,我們又是暴露陣地,他把成連成營的炮兵官兵,列隊集中訓話,一旦被越軍特工,炮兵前進觀察所偵察員發現,呼叫遠程火炮齊射,那後果不堪設想囉……
我是每次他來陣地訓話,我藉故從不去聽的!
所以,這次小孟的事,我根本無能爲力,口頭應付他,也是一種安慰囉!
付團長一定是要抓這個典型的,也算是他一年來,在陣地四處奔波訓話的業績吧!
小孟被禁閉的第五天,團指示:對小孟除洞內洞口執行雙人雙崗外,還增加數十人的持槍流動哨,真是草木皆兵啊!
我十分的費解,我問天華兵王,團營怎麼警戒得如此森嚴?
排長:你怎麼反映不過來?小孟的老鄉,很多都是偵察大隊的精兵,
我們陣地附近,就有偵察大隊的露營地,團裡是怕小孟的老鄉,前來劫持,拯救小孟!
我一下笑了,看來他們是看匪警片多了……
中午,指導員來排裡找我,他叫我出來一下,出了露營帳篷,指導員小聲的對我說:二排長,今晚十一點左右,團裡派人來陣地,押送小孟。
怎麼這樣快就要處理小孟,一點回旋餘地也沒有嗎?我失望的說道!
指導員說:真沒有!我連的兵,我也不希望團裡一棒打死小孟啊!可二排長,我與你一樣,權力範圍有限嘍!你也別太自責,事不出也出了,現在的問題,是別在滋生出其它問題了……
指導員的弦外之音,我當然知道!是暗示我組織好警戒哨了!
指導員,你放心!小孟跑了,我負全責!
指導員走後,我到陳地附近的一個村寨的小雜店,買了幾個泡餅,一包水果糖帶回了洞裡。
洞裡的小孟,根本不知曉,他今天晚上就要被押送回家的息信,站崗的哨兵也不知道內情,但他們的神情有點異常,因突然增加了十多人的流動哨,感覺氣氛緊張囉!
小孟,見我來到洞裡,慌忙說:排長,你給團裡領導說:我願意去當軍工,戴罪立功贖罪的請求?團裡同意沒有?
這一問:真讓我有口無言,我一下,找不到合適的話應答小孟的提的問題!暈了片刻,我說:我已向團主管行政的團付說了,他們還沒回話!也許還沒考慮好!
哦!排長,只要他們還沒否定我的請求,就有一線希望了……
小孟的異常平靜心態,讓我自嘲一通,洞內平靜如水,洞外草木皆兵。
晚上,十點五十分,一輛北京吉普車開進陣地,停在我的洞口前,下來三個人,二個持衝鋒槍的衛兵,一個團裡的保衛幹部,一個衛兵站在車門邊,警惕的環視周圍,另一個衛兵與保衛幹部走進洞裡,片刻,小孟雙手帶着手銬,走出了洞口,被押上了車裡,駕駛員剛發動小車,正準備起動……
我突然想起了一事,對保衛幹部說:等一下,我轉身回到洞裡,把我下午在村寨小店買的食品拿起,叫了一聲,小孟,帶着路上吃!
小孟,聽到我的喊聲,從後座排的中央伸出頭來,接住了我遞去的食品,就在這一瞬間,小孟哭泣的說:排長我對不起你!一聲對不起!讓我百感愧疚!
吉普車開出了陣地,向遠方奔馳……
陣地恢復了寧靜!
看着遠去的吉普,我的心乆乆平靜不下來……
記得讀初中時,我在同學家看了一部美國電視連續劇,叫加力森敢死隊,劇中描述了一羣死囚犯,奔赴二戰戰場,他們深入德軍內線,與德軍周旋搏鬥,炸摧德軍彈藥庫,闖入德軍大本營等戰事,演繹了一場又一場驚心動魄,感人至深的戰鬥故事……由於他們的英勇善戰,在數次戰鬥中,戴罪立功贖罪,戰後得到了政府的寬大處理!有些得到了減刑,緩刑,立了大功的還獲得特赦,這種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特別是在盟軍裡,皆皆有知,不計其數了……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小孟,知道自己犯了軍紀,要求上老山當軍工贖罪,團裡沒給他這個機會……
小孟,被撕下了領子上的紅色領章,從此掉了軍籍,失去了軍人的身份,押送回鄉了……
小孟,今後你的路怎麼走啊?
我回到了洞裡,瞄準手建輝已睡熟了,白天黑夜的輪崗,我與建輝都沒睡好,我的磕睡也來極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