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樹林裡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我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感覺這個聲音很是熟悉。
之後是另一個女子略帶啜泣的聲音:“我只要問一問,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她做的!”
這個聲音我聽出來了,是雪伊。
我一邊想,一邊又將裙子往上提了提緊緊地裹在身上,又將身子往茂盛的樹葉後面藏了個緊。
秋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扯着雪伊從遠處走來,一直走到我在的這棵樹下面。
還好我在的地方足夠高,現在的季節樹葉子又足夠密,她們從樹下是不容易看到我的。
“妹妹,早知你是這個性子,這件事情,我斷然不會告訴你的。”秋淑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讓你知道這件事,只是讓你明白她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不是讓你就這麼找她去理論的,以你我二人的位份,現在見她一面便是不易的,你卻還去找她理論個什麼?”
雪伊掩了臉,不停垂淚:“我去找她,自然不是拿着位份去找她,只依着個公道去問她。”
秋淑皺了眉頭看向雪伊冷笑道:“傻妹妹,在這宮裡哪有個公道可言?”
雪伊徹底無語了,緊緊地握着手裡的一件東西,呆着眼睛咬緊下脣不說話。
秋淑看了她一眼,低頭就來扯她的手。
雪伊警惕地將手往懷裡收了收。
秋淑變了臉色,衝着雪伊板着臉說道:“別倔了,快點給我。”
雪伊咬着嘴脣,眼淚又一次流了下來,秋淑將她的手硬扯過來,生生地搶走她手裡的東西,冷冷地斥道:“你這般死握着這東西去她那裡找說法,骨子裡便是送死!我斷不許你這麼做的!”
秋淑將手一揚,那東西被遠遠地拋到一旁的林子裡,雪伊一聲驚呼,口中嚷道:“姐姐,你這可是做什麼?”
林裡的草足有沒膝深。那東西不大,現在去尋只怕是不好尋到了。雪伊咬着牙急得直跺腳。
秋淑冷哼一聲,道:“你且說我是在做什麼?我要你現在就把這東西丟了,再把這件事情徹底給忘了。你和她鬥,左右不過是個死?”
不等秋淑說完,雪伊就一口打斷了她的話:“死便死了,至少也得了個痛快?”
秋淑用力握了雪伊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若真的尋死,我便也不再攔你!只是,你若是想要繼續在這個宮裡活下去,便要忍!”
雪伊被秋淑的話驚了一跳,的確,在這宮裡,自己已經完全失寵,若是不會忍,或許真的就只能死。
秋淑眼看着雪伊聽進了自己的話,將她的手一扯,拖着她向遠處走去。
等她們走得遠了,我從樹上爬下來,憑着記憶去林子裡的草叢中去找那件被秋淑扔出來的東西,剛纔我站的地方高,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東西的落點。
林子裡的草好厚,那個東西目測不大,我在那草叢裡低着頭轉了半天,猛然發現,在厚厚的草窩裡,那件東西靜靜地躺在那裡,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些到底還是被她給發現了。
我把那件東西揀起來揣進懷裡,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着清和宮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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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行冠禮的日子定下來之後,果然朝中不少人上疏提出要陛下早立王后,陛下也已經默許了,讓宗正宮正,和朝中大臣們一起來提議一下,到底是立誰更好。
這還用問嗎?
當然是大世子的母親了,根正苗紅,賢良淑德,生下大世子便是大功一件,更何況這麼多年代理後宮事務,事無鉅細,皆處理得井井有條。至於其他兩位夫人,清和宮裡的那一個無子,所以根本不用考慮,豐慶宮裡的子嫺雖然有一子一女,但是個性內斂,無力主持後宮大局。
這母儀天下的人選,就只有這一位了。儘管陛下現在還沒有開口同意,但是鄭妃娘娘爲後,顯然是衆望所歸的事情。
秋池宮裡更熱鬧了,後宮佳麗們開始忙活着給鄭妃送禮,着力拉攏攀附。而我的清和宮守着一日三餐,做做小孩子衣服,低調,低調,再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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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見嬴政,我知道他很忙。
有時我想見他,有時我不敢見他,之前爲了救小四,我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我怕他發現,我也怕他問起來。
現在小四夫婦安全脫險這就很好,往後他們的日子還很長。而我的日子……想到這裡,針就差點扎了自己的手。面對現實吧,既然選擇呆在這深宮,就得默認這宮裡的活法,躲,躲不開,逃,逃不走。把心放平,安心過好每一天吧。
“夫人聽說了嗎?”張蒿小聲說“大王前些時日讓鄭妃娘娘去內司服看一下服秩。”
“什麼服秩?”我問。
“王后服秩。”張蒿答道。
“哦。”我呆了一下,又低下頭重新做活計。
張蒿看了我一眼,舔了舔嘴脣不說話。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其實我也有着和他一樣的擔心,張蒿肯定在心裡埋怨我爲什麼要那麼輕易把證據交出去,爲什麼不給自己多留一條後路。
我默默地縫着鞋底子一言不發,張蒿輕輕地退了出去,轉手掩了門,我取了案几上的點心吃了一口,看着窗外的滿池碧荷深深地嘆了口氣。有的時侯,手裡攥着些什麼東西,反倒是危險的,你把那些東西放下了,或者會讓自己多一分安全。一隻水鳥從荷葉底下突然飛出,嘶鳴着走遠。曾幾何時?這池塘裡荷花已經一朵也沒有了,荷葉也正在調零。難道秋天又快到了?
紅綃雲披做好了,的確驚豔迷人。我將那紅綃紗裙穿在身上,對着鏡子打量一番,只覺得裡面這件直裾太厚重了,這樣的紅綃雲披要貼着身子穿纔好看呢。
“可惜了,衣服漂亮,就是做好得晚了些,這個天氣貼着身子穿有些涼。”
青雪聽我這麼說就笑了,不算涼的,夫人裡面配了那件大紅色的褻衣,下面配了紅綃紗裙定然是很美的。
“是嗎?”我眼睛轉了兩下“那你把門關上,我換了這樣的紗裙來。”
青雪笑了,從兩邊掩了門,服侍着讓我把那大紅色的褻衣和紗裙都穿在身上,的確好看,就是有點冷。
我對着鏡子裡過於清涼的自己笑:“太冷了,青雪,給我取些酒來暖暖身子,這樣凍得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的,倒是和這紗裙的顏色一點也不襯了。”
青雪又咯咯地直笑,轉眼取了一壺溫熱的酒來。我接了杯子就是一大口。酒一入喉人的身子就漸漸地暖了。
我低下頭看自己的那件大紅色的褻衣,就是一個小肚兜,後背全是裸着的。
“不合禮儀,不合禮儀啊。”我作勢要把這衣服給換了。
“夫人,別換,好看着呢。”青雪又在笑“這紅綃透過皮膚是最顯得人白了,這個猩紅色,也正襯了夫人這雪肌,若是您穿得厚了,倒可惜了這耀眼的猩紅。”
“是嗎?”我衝她一笑,把紅紗裙也往上提了提,將膝蓋下面全都露出來,又用那紅綃雲披在腿上一掩“這樣是不是更耀眼?“
青雪掩了口直笑得肩膀發抖:“夫人,您這個樣子也太撩人了。”
舉起杯子又喝了一口,低頭看着胸口這抹猩紅薄透的春綃緊貼在雪白的皮膚上,隨着呼吸,胸口與這春綃一貼一合,這抹猩紅也是這般若明若暗,看上去甚是有些香豔詭異。
又低下頭看着自己**着的膝蓋,被那紅綃籠着,透出些許觸目的慘白,而那膝蓋之下**着的白色小腿卻就白得有些悚然驚心了。
腳腕上是一個細細的金鐲,上面吊着一個小金鈴,那是望月師尊送的禮物,說是女人走路的時侯有這金鈴的聲音伴着會平添幾分風情,這抹腕鐲在燈下發着隱隱的光,映得人的膚色多了些許靈動。腳趾上的蔻丹也是豔紅的,點在腳趾上,映出來那腳掌的白也有點刺眼。
我是幾時把自己捂得這麼白的?一個夏天也一直是捂着的,此時換了這薄紗春綃才發現自己的皮膚都有些白得過份了,皮膚下面青色的血管一道一道的,清晰得象一條條小溪。
青雪又遞了一杯酒到我的面前。
我接了那酒又抿了一口,身子竟然有些發燙了。
“青雪,你服侍我有多久了?”我問青雪。
“三年了,夫人。”青雪答道。
“時間過得真快啊,我到這宮裡都有三年了。”我輕嘆道“這麼多年辛苦你們服侍我。”
“夫人說哪裡話,”青雪道“能跟着夫人是奴婢們的福氣。”
我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之前跟着我幾番起落,他們這些人的性子也都被磨平了不少。可是眼下……我隱約覺得立後這件事情有些問題。
以嬴政的性子,他是不會讓鄭妃成爲王后的,他從心裡面防着她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最近朝裡要立鄭妃娘娘爲後的消息越來越多,陛下現在還親自傳話讓她看服秩冠冕。這就真是讓我看不懂了,我猜真正的原因有可能是,呂相邦在提出讓陛下行冠禮的同時,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那就是要讓鄭妃成爲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