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和他父親的關係……我覺得與其說是親人,更不如說是仇人。”

“你怎麼知道的?”

鍾落鴻忽地又是插話進來。而他這一問就問得沈煙張口結舌停頓了好久。

再對上說話人的目光,沈煙心下一顫,因爲對方的眼神讓他看着總覺得好像是瞭然了什麼,這樣想着心裡也不由得開始發虛。

可隨即他轉念一想不對啊,自己都已經同他們坦白過了還怕什麼呢?

於是他對着亂插話的人白了一眼道:“你究竟還要不要聽我說下去?”

沒得到回答的鐘落鴻也不介意,對着他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他們倆父子的惡劣關係應該是爾蘇炎的母妃引起的。”

聽到這裡鍾落鴻又想問爲什麼了,可他還未開口沈煙就率先朝他看來,皮笑肉不笑的說:“你該不會是又想問我爲什麼了罷?”

“很高興我們開始變得心有靈犀了~”

沈煙再次翻起白眼。

“我一直認爲心靈相通比肉體結合更爲重要~”某人笑眯眯的說。

當然,肉體的結合卻是必不可少的。某人在心裡偷偷的補充。

“你要是再不閉嘴我就讓你永遠都說不出下一句。”很顯然,某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沈菸頭一次覺得關銘的威脅很中聽。

“豹子靈覺得爾蘇炎正是爲了向他的父親報仇這纔不斷引發各國的敵意。”

真是扭曲的人格……可見一個健全的童年對人是多麼的重要。

沈煙搖頭嘆息。

“也就是說,他的目的其實只是爲了毀滅他的父親?”沈傑有些不可置信。

他從未聽說過有人會這般憎恨自己的父親的——憎恨到不惜毀滅掉整個國家的地步。

“但是我不懂,他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奪走了原本屬於他父親的一切,包括王位,包括他父親其他兒子的性命。都這樣了他還有什麼好不滿足的?”沈清皺着眉頭不解的問。

滿足?

鍾落鴻冷冷一笑,“只怕是他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滿足。”

得到了一個國家他還不滿足。

得到了萬人之上的位子他還不滿足。

得到了四大家族前所未有的臣服他還不滿足。

現在,他又開始覬覦起了本就不屬於他的東西……麼?

真是——

“不自量力。”

被人倏地搶去了自己想說的話的鐘落鴻一瞬間從眼中迸出冷銳如鋒的光芒,臉上亦是浮現出了略帶扭曲的表情。

雖然只是被人搶先一步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而已,但是鍾落鴻的感覺卻不止這些。

自他眼底深幽之處浮現上來的跳動着的玄色火焰,帶着足以令見者爲之心驚的陰沉之色。

“除了我,”關銘緩步上前,高傲的眼神斜睨了一圈周圍站着的幾人。彷彿在場的人中只有他纔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其餘人等皆是世間本該消失的雜碎。

走到牀前,他自上而下的俯視着沈煙同時伸出自己的左手拇指緩緩撫上沈煙的下齶,轉眼間又欺上他柔軟的雙脣。

“誰也沒有資格碰你。”

感覺到周圍幾人身體明顯一僵的關銘冷冷地扯起一邊嘴角,手指頭留戀不已地反覆撫摸着沈煙呆呆張着的嘴。忽地,他一把摟過對方將他的頭摁在自己肩上讓他只能背對着他們,誰也看不清他的臉孔。

這時,他才滿意的擡眼微翹着兩邊脣角壓抑着愉悅的口吻對衆人說道:

“所以本王決定,回國後立即向皇兄請求大婚。”

以爲我看不出來你們一個個都在覬覦我的煙兒?

關銘思前想後考慮了很多辦法,最終還是決定要消滅對手就必須先斷了他們最重要的想念,不放過任何一次可以打敗對手的機會。

“當然,你們若是願意也可以來參加。想必到時定會熱鬧非凡。”

一句話被他說得是抑揚頓挫情緒濃烈,和平時那個不大開口,就算是說了也總是冷冰冰的沒有什麼起伏的他截然不同。但是,他也不想想這聽的人裡頭會有誰是同他一樣覺着高興的。

“……在此之前,我想王爺是不是應該先解決一下粘在屁股後頭的強敵呢?”鍾落鴻皮笑肉不笑的提醒着他眼前可是不止他們幾人而已的事實。

“這不是還有你和嶽炅青在麼?如果你們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那還要你們有何用?”不想,關銘卻是冷笑着反過來提醒他要記得自己的“作用“。

一時還真找不出話去反駁他的鐘落鴻眼睛瞪得幾要脫窗,見他如此關銘是越發笑得開心。

而且就在剛纔,他想起了自己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地位。

鍾落鴻再強,也不過是一介侯臣而已。

沈傑和沈清就更別提了。

所以說,你們誰搶得過我?

想着想着關銘幾乎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了,他緊了緊自己環抱着沈煙的手臂臉上的神情堪稱愉悅萬分。

“本王命令你們要盡全力解決掉爾蘇炎。”

“恕臣提醒,這可是會引起兩國之間戰爭的。”鍾落鴻心裡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而他也是絕對不會讓他如意的。

“一切後果,由本王擔。”關銘心滿意足的輕輕嗅着從沈煙身上飄來的只屬於他所獨有的味道。

這個味道他要一直聞下去。

聞到化做了自己的一部分爲止……

而緊盯着他一舉一動的鐘落鴻慢慢挑高了一邊脣角,再度恢復成了往常的那個他。最後只聽得他說:“屬下一定會盡力爲之。”

想讓我們在那裡拼搏撕殺最好兩敗俱傷,而你卻可以獨擁佳人坐享其成去雙宿雙飛?

世上可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吶……

很快,讓鍾落鴻盡力的機會就來到了。

看上去已遠沒有上次那麼狼狽的爾蘇炎眼窩下依舊有着兩片濃重的陰影,然而,一雙邪戾的眼睛卻是直勾勾的盯着正與關銘同乘一騎的沈煙。

其實何止是他,早在沈煙出現在關銘馬上之時就有數道飽含負面情緒的視線朝向他們射去了。

沈煙不喜歡騎馬。

每次騎完馬他的大腿根處的皮膚就會又紅又疼。所以當他跟關銘說清楚自己不願意同他一起騎馬的原因是什麼以後,關銘原本因爲不悅而擡高的眉頭在撫平之餘又揚了揚。

接着,沈煙就發現自己還是在馬上。

只是這回他不是跨坐在馬上,而是斜坐在馬上。

這下他總算是明白了:反正無論如何他就是想讓自己和他待在一起。

而沈煙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頭頂上方的那張俊臉上幾近炫耀的神情維持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們被人給攔下。

爾蘇炎終於迫使自己收回了眼底的情緒。

“你打定主意要離開了?”

儘管沒有指名道姓,但是恐怕在場沒有人會不知道他是在問誰。

沈煙半扭着身子刻意忽略自己腰上抓得緊緊的手,對着同樣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男人說道:“我想我上次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但是,我覺得你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爾蘇炎深邃的雙眼裡有些他看不懂的自信。

“……你是在提醒我把上次的話再說一次麼?”

語音剛剛落下,爾蘇炎看着他右手卻向着馬尾的方向一伸,一條長長的繩子便被他牽了出來。而在繩子的另一頭,赫然栓着一個人。

沈煙定睛一看,爾後吃驚得張開了嘴。

那個被拴在馬後的人竟然是蝰羅?!

只見他渾身血跡斑斑沒有一處是完整的,腫脹的眼睛只有一條縫隙勉強可以叫他看清物體。那條被人牽制的繩子正拴在他的脖子上,那裡被勒出了一條還滲着血的深痕。儘管意識已然不清到只能躺在地上,他卻仍舊用手努力去扒拉着那條束在脖子上勒得他呼吸困難的繩子。

當然,他手上的皮膚也幾乎沒有一塊是完整的。

“你……你爲何要這樣對他?!”就算與他不太相熟,但此刻沈煙還是會覺得眼下對方所受的待遇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不過,爲什麼只有他一個人?

這是不是意味着豹子靈還沒有被他抓着把柄?

想到這裡他不禁爲豹子靈感到慶幸。只是他也同樣奇怪,爲何蝰羅被抓了而豹子靈卻沒有?他們可是一同來找自己的啊……

“你應該說,我‘只是’這樣對他而已。”爾蘇炎暗自滿意於沈煙的反應。

沈煙聞言後臉色一變,眼底迸發出了幾許怒意,“如果你知道他究竟對我說了些什麼的話,也許你就會覺得自己不僅不該懲罰他反而還應該感激他了。”

爾蘇炎噙着抹淡笑挑了挑眉,“喔?那你是否該告訴我,他們對你說了些什麼需要我感激的呢?”

“……你直接問當事人豈不是更好?”

人都已經被你綁起來了幹嘛還來問我?

“你也是當事人啊。”

“……”

沈煙不禁懷疑起爾蘇炎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了。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還可以坐下來慢慢聊。”

這下關銘終於沉不住氣了。就在他發作之前,察覺到了的沈煙拍了拍他摟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隨即搶在他回神之前開口問道:“那麼,你要同我聊什麼?”

爾蘇炎的臉上又是露出了慣常的邪肆笑容。

“我們可以聊一聊……”隨着話語他的眼珠一轉,瞥向了旁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蝰羅。

“他和豹子靈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