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集團的摩天大廈。
頂樓的辦公室裡,韓非軒因爲翻找李默需要的文件,無意中打開了最下層的抽屜,看着靜靜躺在裡面,沉睡多年的一隻茉莉羊脂玉髮簪,目光凝滯了許久。
直到聽到李默一遍遍的喊他,他才反應過來。
彷彿一點也沒有任何的意外,面露微笑的將文件遞給了李默,然後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炫目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密密麻麻的灑了一地,以至於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擡手遮在頭頂,才能看清外面湛藍的天空。
潔白的茉莉髮簪,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多年前,他還親手爲慕十月戴上了這枚髮簪。
攥着手裡的玉簪,韓非軒揚起嘴角,笑了。
陽光在他的周身鍍了層金色,也將眼角處那滲出的一滴淚光湮滅在了炫目的陽光下。
城市的另一邊,韓家別墅裡。
臥房的落地飄窗旁,慕十月斜身依坐在上面,目光清淡的看着那刺目的陽光,擡手撥弄着額前的碎髮,思緒漫漫。
其實比起韓非宇,她和韓非軒的相識,在更久之前。
那年,她剛七歲,剛回國不到兩年,幾乎不怎麼會說漢語的她,被周圍的孩子們排斥,甚至不少人罵她是假洋鬼子,孩子嘛,童言無忌,她不生氣,只是沒朋友了。
父親和年長十幾歲的哥哥整日忙着公司,忙着學習,對她這個小妹妹,幾乎不管不問。
母親的過世,更給在她心頭上造成了沉重的打擊,長達一年多的時間,好不容易拜託了抑鬱症,徹底走出了陰霾,可她還是整天悶悶不樂的,寒假的時候,她和家裡人回郊區的老宅過冬。
因爲性格孤僻,又格外敏感,所以家裡親戚朋友來的時候,她從不露面,一個人躲進後院的酒窖裡,一直到很晚,客人都走了,她才偷偷溜出來回房間。
而那個冬天,那個僅屬於她一個的酒窖,被另一個突然闖入。
大雪紛飛的午後,安安靜靜的酒窖,幾乎能聽到外面有人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還有好多孩子吵嚷着打雪仗的聲音,慕十月抱着書,躲在酒窖裡,透過縫隙,看着外面的一切。
輕輕的腳步聲從她身後傳來,她警覺的回過頭,就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正從樓梯方向走下來,他穿着深色的襯衫,薑黃色的棉服,黑色的碎髮擋在眉眼前,漂亮的五官和精緻的薄脣,雖然年紀小,但看的出來,早就是個美男
子了。
韓非軒沒想到這個酒窖裡還會有人,因爲他也是厭倦了商業場上的爾虞我詐,彼此恭維,所以在父母應邀來慕家做客時,找了個藉口去後院散步,看到酒窖,就想下來看看,順便偷個懶,找個沒人的地方休息會,沒想到,這裡面還會有人。
他皺着眉,和慕十月幾乎四目相對,但誰也沒說話。
一個十七歲的大男孩,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能說什麼?年齡上就差了十歲,在他眼裡,她只是一個小丫頭。
慕十月回過神來,低頭繼續看書。
他卻無聊的在裡面走了走,隨後選了一支紅酒,打開後一邊喝一邊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她。
女孩很瘦,身子小小的,裹在一個黑色的棉服裡,但皮膚白皙清透,黑與白之間,就那麼巧妙的交織着,清純的同時,又格外魅人。
但那時候她不過七歲,談不上什麼魅惑,只能說非常好看,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白皙稚嫩的臉龐,可愛極了,像從櫥窗裡走出的大娃娃,漂亮的逆天。
靜靜的呆了幾個鐘頭,韓非軒也休息夠了,感覺父母該找他了,他才上樓,走之前卻爲她打開了壁燈。
那盞壁燈,慕十月一直想開,卻怎麼都夠不到,又挪不動大酒桶,所有,她每天都接着微弱的縫隙透過來的光線看書的。
從那次之後,他就經常過來了。
偶爾喝喝酒,偶爾陪着她一起看書,時間久了,慕十月就開始偷偷的瞧他,韓非軒是她見過最漂亮的男孩子,而且氣質優雅,處變不驚,態度謙恭,像大人,又像哥哥。
一次,她正偷偷的看他,不慎被他撞見,四目相對時,她尷尬的發窘,他卻淡然的微微一笑,說,“怎麼喜歡在這裡看書?走,我帶你去上面吧!”
他朝着她伸手,那手指纖細白皙修長如玉,好看的沒的說。
慕十月只是看着,卻並沒有接,目光警惕的說,“這裡暖和,我喜歡這裡……”
“暖和?”韓非軒輕笑出聲。
這時慕十月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冬天的酒窖,也不生火,怎麼可能暖和!
她更窘了,他卻微笑着,並沒有因爲她的拒絕而生氣,反而將手裡的酒杯遞給了她,“喝酒不?”
慕十月沒接,他卻自己喝了一口,然後說,“看吧,沒毒的,我都試了。”
不知爲什麼,自從母親去世後,已
經兩年多沒笑過的慕十月,那天突然笑了。
笑的特開心,所以她接過酒杯,嘗試性的喝了一口,感覺還不錯,又喝了幾口,結果那天酩酊大醉。
韓非軒抱着她回房,才知道她就是慕家的千金大小姐,卻因某種原因,在美國出生,長到五歲時纔回了國,後來母親車禍去世,她目睹了全部經過,小小年紀,就患了抑鬱症。
也因如此,她經常躲着人,害怕生人,也懼怕陽光。
往後的日子裡,那個酒窖就成了他們的秘密據點,變成了兩個人的世界,韓非軒教她說漢語,教她日語和韓語,她則作爲回報,教他自己從小就會的英語,還會把自己在國外的見聞,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韓非軒因爲商業場上的事情心煩意亂的時候,她會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將他皺緊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他疲憊的靠在一邊小睡的時候,她會脫了自己的棉服,蓋在他的身上,然後安靜的在一旁看書。
韓家在F市是出了名的名門望族,更是商業世家,卻不知怎麼的,最近幾代人丁稀少,到了韓非軒這一輩,更是隻剩下他和韓非宇兩個男孩子,他又是韓家的長子長孫,從小在爺爺和爸爸的培養下,以韓氏日後繼承人方向培養,以鐵血政策的灌輸之下,他很小就很懂事,雖然韓家富可敵國,物質上能有的皆有,但他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一直到遇到慕十月,他才知道那份欠缺感究竟是什麼。
他不過缺少一個可以保護照顧的人罷了。
寒假過去的時候,他們就約定,下個暑假在來。
如此相約,他不管多忙,都依舊遵守。
暑假,寒假。
年復一年,直到慕十月十四歲,年初,剛過完年,韓非軒被韓家老爺子叫回去,在汽車即將離開的時候,他突然下車,一個人跑到了後院,氣喘吁吁的看着那個明知道他要走了,卻還沒膽親自送他的女孩說,“跟我走,好不好?”
那時候韓非軒已經二十四歲了,在商界早已自立門戶,開創了屬於他的一片新天地,年幼的慕十月卻並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子,在F市商界如何的呼風喚雨。
他從未打擾過她的生活,只是選擇默默的陪伴,像種莫名的約定,彼此相約,誰也不曾違背。
“跟你去哪兒?”她呆呆的問。
韓非軒一笑,拉着她跑去爺爺和慕老面前,說,“爺爺,慕伯伯,我可不可以帶小月回家,讓她見見爸媽,等過幾天我再送她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