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酌手上一動，一道白色直直落下，我看她那與浮綃一模一樣的臉就知道她是阿妤，我將連兒護在身後，非衍吐出一口鮮血，浮綃慢慢醒來，看到非衍嘴角上挑，笑的滿足。
她虛弱地舉起手拭去他脣邊的鮮血，“非衍小狐狸，對不起。”
非衍思索良久，竟向她解釋道：“非融不是我的孩子。”
浮綃愣了半晌，又笑了：“向我解釋做什麼。”
阿妤神色淒涼，我覺得她也是個可憐的人。“浮綃？爲什麼……”
她們都沒錯，她爲了非衍，她爲了活下去，結果遇到了非衍，憑着這幅樣貌成了王后，可是他從來沒有碰過她，他看她的目光像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
她本來只是個小宮婢，她動了貪心，她想成龍王的王后，代替浮綃，後來死裡逃生，她又對狐帝動了心，成了他的王后，但終究代替不了浮綃。
她想，殺了浮綃，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阿妤也是個可憐的女子。
周圍竄出數只狐狸，轉眼化作人形，個個都瞄準了公孫王室衆人，阿酌怕波及我們拉着我和連兒到了水晶宮廢墟上看兩方打架，阿妤看了非衍與浮綃一眼，神色黯淡。
浮綃抓着非衍的紫衣長袖：“小狐狸啊，這紫衣很配你。你看，我頭髮都白了，像個老婆婆一樣，是不是很醜。”
他輕柔地抱着她：“白頭髮長在你頭上，便不像老婆婆了。”
“你恨我嗎？”
“恨過，如今不恨了。”
浮綃無力地垂下手，嘴角噙着笑容：“那便好，小狐狸。”
我眼尖地看到浮綃眼角有一亮光閃過，在暗黑的海底格外明亮，那鮫珠直直地飛到我這裡，它透着淡藍色的光，真真好看。
浮綃死了。非衍收了她的魂魄，送入輪迴轉世，他遣走了北山狐狸洞所有的姬妾，阿妤與非融回了海中王室，非融爲王，阿妤爲太后。
如今的狐狸洞只有非衍和連兒了。
非衍說，她要輪迴轉世，他便陪着她。
我問他，如此一來，她入了輪迴便不會再記得你，你還要陪她生生世世嗎？
“自是，誰讓我是她的非衍小狐狸呢。”
我的運氣着實是太好，這才幾月便尋得了已經絕種的續命果還有最後一尾鮫人的鮫珠。
我們告別了非衍和連兒，阿酌卻俯身吻上我的脣。
“你做什麼？”
“就是想親親你。”他笑的雲淡風輕。
我挑眉，阿酌怎麼開始粘起我來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還沒上北山鳳凰族的領地，我就在山腳看到一凡人女子，她長得甚是好看，彎彎似月牙般的眼睛笑意滿滿，細長的眉毛似柳葉，脣紅齒白，是個美人。
我疑惑不解：“阿酌，這北山除了狐族便是上古神袛，怎麼會有凡人居住？”
阿酌搖搖頭：“不知道，去問問？”
我擺擺手打趣他：“罷了罷了，你看那姑娘自己一個人居住，肯定沒有夫君，還長得如此好看，萬一你過去她看上你，你看上她，我就要棒打鴛鴦了呢。”
他笑的燦爛，牽起我的手落下一個吻，酥**麻的，“既然不想棒打鴛鴦，就好好看住我吧。”
“是是是。”
神仙神仙，凡人總把神與仙混爲一談，認爲他們是正義，事實上神中也有邪惡，並且神與仙還經常打架。
神生來就是神，他們隱逸山間林中，不問世事。鳳凰兩族爲世家，他們知道我們是魔族，不以爲然，還十分熱情，讓我們在這裡住幾日。
鳳凰淚，至情之淚，不過最近鳳凰兩族的姻緣對方都很是滿意，過得逍遙自在，誰還流淚呢。
我問了宮婢，宮婢倒是跟我說了一件奇怪的事。
鳳家有一子名爲鳳離，他的妻子卻不是凰家的公主，而是個擁有凰身的凡人，名叫阿滿。
阿滿還是個凡人的時候，鳳離一直執意要娶阿滿，可是後來阿滿獲得了凰身，鳳離走了。
離開了北山。
我與阿酌認爲其中大有故事，拜訪了這個阿滿姑娘。
阿滿一雙圓圓的杏眸，芊芊玉指赫然變出一滴淚來，“這是守凰的至情淚，裡面有她與他的記憶。”
我小心翼翼地收好她口中守凰的淚水，行禮告辭。
那淚水以守凰的視角，緩緩講述了她與她的小哥哥的故事。
北山之上，有一棵古老巨大的梧桐樹，鳳棲梧桐，凰是上不去的，彼時我才一百歲，路經那梧桐樹卻被一本書砸中了頭，我低頭一看，那書上寫了一句詩：白首不相離。
擡頭，梧桐樹上躺了個小哥哥，一襲紅衣灼灼，黑沉沉的頭髮隨風飛舞，他被陽光刺到了眼，白皙的手遮住陽光，深邃的黑眸微眯，低頭便看到了我。
我只是單純覺得，那梧桐樹上偷懶的小哥哥真真是好看極了。
我撿起地上的書朝他揮手：“小哥哥！你的書掉了！”
他一下子跳下來，紅衣獵獵飛揚，黑眸中光芒四射：“多謝小妹妹咯。”
我指着那句詩：“這是什麼意思？”
他接過書朝我笑，摸了摸我的頭髮，“凡人老了之後頭髮就會變白，意思呢就是兩個人到老也不離開。”
“可是我們神不會老，頭髮也不會白啊。”
“這是凡間的詩嘛。我叫鳳離，敢問小妹妹芳名？”
“守凰。”
小哥哥比我長了三百歲，最近要閉關修煉，我閒來無聊，爲了方便化作他的模樣下了北山，去了趟凡間。
我恰好碰上馬賊調戲良家女子，想着戲本的英雄救美的戲碼，幾下便打倒馬賊，救了那女子。
那女子杏眸中脈脈含春，低頭扭捏作嬌羞狀，聲音軟糯欲融化：“小女子名喚阿滿，今日俠士救了阿滿，阿滿願生生世世侍奉在俠士身邊，做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
我朝她微笑，卻忘了小哥哥這幅模樣有多麼勾人心魄，聲音亦是：“阿滿姑娘不必如此，快回家吧。”
沒想到阿滿“撲通”一聲跪下，眸中有水波閃動，真真是淒涼悲切：“阿滿的父母雙亡，唯一一點財產叫馬賊盡數搶去，阿滿已經沒有家了……”
當時我心念一動，就帶了個凡人上了北山，小哥哥閉關歸來，我又要閉關，於是假鳳離變了真鳳離，娶守凰還娶了個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