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王爺,只是靜靜的喝茶。並沒有說話的意思。爲了打破這詭異的氛圍,冷絕鳶只好先開口。
“王爺深夜不睡覺難不成是因爲要娶媳婦興奮導致難以入眠?”她帶着些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他即將娶妻,府裡早就傳的沸沸揚揚,不,應該是整個皇城都傳遍了。
似乎是不願提起這個話題,凌雲軒眉毛不經意皺了一下。
冷絕鳶看在眼裡,接着說道,“對於王爺這樣的人,成家這事從不由自己,最是情縛帝王家,爲了利益只能有所犧牲不是嗎。既然早知是這樣的路,又何苦自擾。”
聽到這裡,凌雲軒才扭頭淡淡看了她一眼,放下已沒有水的茶碗,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低低的沒有波瀾的聲音響起:“你倒是明白的很,這怎樣看,你都不像個風塵女子。”
她搖搖頭,似有苦笑:“身在風塵,是不得已;心若還在風塵,這一生豈不是再沒有意思了。”
凌雲軒沒有說話。
秋風過,茶已涼。冷絕鳶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剛要起身回房,卻見對面的男人緩緩脫了外袍,繞過石桌走到她身邊輕輕的將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夜深風涼,回屋歇息吧,本王走了。”說完便轉身離開。
一絲驚訝爬到她臉上,雙手抓着衣服的邊緣站起來,打算把衣服還給他,但是他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身上的袍子還殘存着那人的溫度,明明只是禦寒,她卻覺得連胸腔裡都浸入了絲絲暖意。那人,無意的溫柔,真是讓人有點難以抵抗。
秦翰跟着主子一路進了書房,看着凌雲軒坐下,拿起桌子上一封書信掃了兩眼,然後啪的一下扔出好遠,眉間略顯煩躁的揉着太陽穴。他知道,主子很少會有這樣的情緒,肯定是陌離公子的信,又是跟那件事有關。
他用力握了握手中的劍,又鬆開,走上前低低的說:“主子,我來吧。”
凌雲軒閉着眼睛,放下手。
秦翰得到默許,替凌雲軒按摩起來。長年持劍的手指,指腹有一層薄薄的薄繭,按到穴位上有種麻麻的感覺,力度剛好。
秦翰想說話,卻不知道該不該說,幾次到了嘴邊的話都嚥了下去。
察覺到他的動靜,凌雲軒閉着眼道:“欲言又止不像你,想說什麼便說吧。”
他組織了下語言,謹慎的開口,“主子,您就快要迎娶公主了,冷姑娘在府裡,會不會不太好?”聽聞洛水國國王膝下只有一兒一女,對女兒尤其嬌慣,傳言說她肆意妄爲慣了又心眼極小,這次離家遠嫁心裡必是難受的,若再知道未婚夫君家裡有一位女子,還曾身處風塵,不知道會生出什麼禍端。
聽了他的話,凌雲軒睜開閉着的眼睛,幽深黑暗的瞳孔深沉的看不出任何情緒。他晃了晃手指,示意秦翰停止,秦翰乖乖的放下手回到原位。
秦翰的擔心他當然考慮到了,國與國之間的和親,從來都不容易。不過,即便是對他的野心有影響,他也不會因爲一個將要成爲他妻子的公主而打亂自己的計劃。冷絕鳶,不止是個會彈琴的風月女子,也不止是與他情人相似的女子,對於她,他還有其他想法。
婚期定在一日後。
水媚兒從皇宮出嫁,以本國公主出嫁之禮待之。
整個王府越發忙了起來。
門口的石獅子脖子上都繫上了大紅綢子打的蝴蝶結,高高的匾額又重新刷了一遍朱漆,周圍也布上了紅綢,府裡除了她住的這處,都被一片紅綢鋪滿了。下人們出出進進的,搬花的搬花,修草的修草,佈置的佈置,已然有了成親的氛圍。
坐在自己的小院子裡,看着來回奔走的人兒,冷絕鳶託着下巴思考。
成親有什麼好呢?兩個陌生的人,因爲利益走在一起,沒有感情,沒有信任,所有的不過只是一紙婚書。整天面對着自己不瞭解的人生活,甚至連最真實的自我都無法表現,舉手投足的行事間都帶着心機。誰知道你的嬌俏如花背後藏的不是暗箭,誰又知道他的溫柔似水之下端的不是冷刀。戴着面具的人,日日相對,卻有着比之父母不及的親密關係,何其悲哀。也許,這就是帝王家的身不由己吧。
幸好,她不是如此,幸好,她可以選擇自己的愛情,幸好,她還有追求伉儷紅塵策馬仗劍江湖的機會。
想到這,她倒是有些同情凌雲軒了。哎……
“姐姐嘆什麼氣啊,誰讓你不高興了”,一道活力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接着一個淡藍色的身影已經坐到了她對面,摺扇輕搖,笑意盈盈。
認出是凌雲卿,她站起來行禮道;“給五皇子請安。”
凌雲卿趕緊將她扶起,抱怨道:“姐姐你快起來,以後就不要行禮了,你是我喜歡的人呢。”覺得這樣說有些不對,他摸了摸頭又說道:“額,不是那個喜歡啦,就是,就是欣賞的意思!”
冷絕鳶捂着嘴淺笑,“我知道的。”這個少年,雖然這是她和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對話,但是她早已知曉他。每次她登臺,他都在最前排,扔各種名貴的首飾,叫的最大聲。那種青春洋溢的機靈勁,她想不記得都難。還有就是因爲鳳凰館的老鴇再三告訴她他的來歷,說得罪不起之類的,所以她從沒有私下見過他,怕出差池。說起來她能到這個府上,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爲他呢。這就是緣分吧。
“啊,我帶了個人給你認識,你應該會喜歡的!”說着他就跑到門口,把門外的人拉了進來。
看清來人之後,她眼前一亮。
“是你。”
“冷姑娘,我們又見面了。”陌離淡淡一笑。
“是啊,上次一別,這又過了不少時日了,公子安好?”
“在下很好,謝姑娘惦念。”
凌雲卿看着冷絕鳶和陌離像老朋友似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打招呼,有些懵,問道:“你們倆認識??”
“認識啊,之前見過一次。”陌離回道。
“那你不早說,害得我還以爲你們不認識,還想……哼!”凌雲卿生氣的扭過頭。
陌離默默的拉過他的手,輕柔的安撫道:“小卿不要生氣,我開始沒想到你說的朋友是她,知道聽到你們說話我才知道的。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不生氣了好不好?”
換成任何人,面對這樣一副柔和的面孔和春風融暖般的聲音再大的氣也會消了,況且他並沒有真的生氣。凌雲卿抽出手背在身後,吐了吐舌頭,“我纔沒有生氣,我纔沒有那麼小氣~”
冷絕鳶和陌離相視一笑。
“來來來,大家坐下聊”,冷絕鳶說道,“你們今天怎麼會過來找我呢?”
“哎,皇宮好無聊啊”,凌雲卿趴在桌子上,歪着腦袋道:“父皇每天日理萬機連個面都見不到,母后也忙着大哥大婚的事宜,雲鬟那傢伙整天和那個公主混在一起不見人影,都沒人跟我玩,想起之前大哥把你接到府上,我就來找你啦~至於陌離大哥,我與他是在門口碰上的。”
冷絕鳶瞭然一笑,“我看你們是來我這找樂子了,但是你們應該去前廳啊,這座府邸的主人不是馬上就要有熱鬧看了嗎?”
“你說大哥啊,” 凌雲卿嘆氣道:“他可慘了。據我所知,大哥是不近女色的,連鳶姐姐你這樣才貌雙全的人他都沒什麼興趣,更不要說那個素未謀面更有甚傳言驕橫跋扈的公主了。大哥也是沒辦法啊,我可憐的大哥啊!
“她是來心疼大哥的,那你呢,陌離公子,難不成是來勸慰某人的嗎?”
陌離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對也不對。我與雲軒乃知己好友,他大婚我自然是得來討杯喜酒喝,此爲賀喜;但是我也知他這門婚事確有遺憾,所以,我也是來傾聽的”。
“原來如此,該是這樣。”冷絕鳶道,“在這個時候,他該是最需要你的。”
陌離聞言,擡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公子有話不妨直說,我與你也算得朋友,不必如此客氣,你知道,我喜歡你的直接。”
“那我就直說了,”陌離嘆了口氣,“雲軒即將娶妻,不管雲軒對她有無感情,她都會是這個王府的王妃,軒王府的女主人”,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接着說,“姑娘就未曾爲自己的處境考慮過嗎?你在這裡即將面對的可能是腥風血雨。”
冷絕鳶聽罷,哂然一笑,起身向陌離行了個禮,“小女子多謝公子關心,”隨即坐下,手託着下巴,“當初來到這裡,凌雲軒就向我保證過我的安全和自由。如果他作爲王爺做不到這個承諾,我可以選擇離開這裡。再者,我又不是小白兔,難道會任人宰割嗎,這些年鳳凰館的經歷也不是吃素的。”
“陌離大哥,你可不要小瞧鳶姐姐,仔細瞅着她也不是個任人欺負的。”凌雲卿正色說道,“如果她敢欺負鳶姐姐,我可是不會讓她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