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過了家長們接孩子回家的時間，一到二幼門前，那排長龍的車輛沒剩下幾輛，也只有寥寥幾個孩子不肯走，還賴在滑梯，蹺蹺板，鞦韆上玩耍打鬧。
夏老師一路上笑眯眯和廖燕說話。
她年紀不小了，算是娛樂圈的老人，也快到退休的年紀，雖然一直沒有混出名堂，可國內娛樂圈還是有點兒論資排輩的風氣，而且她工作這麼多年，也算是比較有人脈關係，平日裡不只是化妝師，就是某些小演員在她面前也要客客氣氣。
所以她在廖燕面前，到不像那些新人一樣總是不自然。
而且今天廖燕主動提出開車送她，都沒找司機，也讓她對眼前這位大明星好感倍增，說話便更和氣有禮。
廖燕在門前停車，戴上墨鏡，陪着夏老師一起下了車。
“小廖，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我兒子，兒媳婦都忙，比我這老太太還要忙的多，整天不着家，孫子只能我來接……”
廖燕失笑，夏老師嘴裡抱怨，其實眉開眼笑，顯然很享受帶孫子的生活。
老人們還是喜歡小孩子的多，覺得麻煩不願意帶的少，應該說，就是再不喜歡孩子的人，對上自家的孩子，那也是心肝寶貝。
幾句話的工夫，兩個人便走到幼兒園大門門口。
幼兒園的管理十分嚴格，一般放學時間，學生家長都不讓進門，此時大部分學生都走了，還有幾個也是由老師領着，門衛這邊兒一看是夏老師，顯然是認識，打了聲招呼。只讓登記了一下，就放他們兩個進去。
“古志華！”
一進門，夏老師一眼看到在滑梯下面，揪着一個小姑娘的辮子搗亂的小小子，立時高聲吆喝了一句。
那小小子扭頭看到夏老師，就高興地一蹦三尺高。向這邊飛奔過來，他的老師一隻手拉着個小姑娘，另一隻手抱着個哭鼻子的小男孩兒，趕緊追過來，看了看，確實是孩子的奶奶來接人，這才鬆了口氣。
“高老師，麻煩你。”
“夏阿姨別客氣，不過。你們家志華真是太淘了，今天下午咬了人家苗苗一口，小姑娘哭到現在。”
年輕的女老師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夏老師瞪了自家孫子一眼。
廖燕莞爾，看了看夏老師的調皮孫子，再一看人家小女孩兒，正可憐巴巴地偷偷向這邊看，圓臉。紅撲撲的，像一隻又圓又可愛的大蘋果。
怪不得這小子上嘴去啃。看着的確好吃！
咳咳。
叫苗苗的小女孩兒，父母都沒到，平時可能她的家長也忙碌，常常要留下，到和古志華玩的不錯。
小孩子吵吵鬧鬧打架，都是平常事。
家長老師的話還沒有說完。古志華這小子就跑過去拉着人家苗苗的手，嘀嘀咕咕咬耳朵，小姑娘也破涕而笑。
這邊幾個大人頓時無語。
“麻煩高老師了。”夏老師搖搖頭，“古志華，走了。今天跟奶奶出去吃飯！”
這邊接了人，正想離開，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廖燕腳步頓了頓，幾個孩子都被嚇得停下玩鬧，四下張望。
高老師也很吃驚，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夏老師和廖燕順着聲音看過去，就看到二樓的一個花盆，正好落地，碎裂在地面上，泥土飛濺，仙人球滾了出來。
“誰啊？誰幹的？”
“還有沒有公德心？這裡是幼兒園！”
“哪個混蛋，白癡，找死不成？萬一砸到孩子，你賠得起嗎？”
剎那間，好幾個斯文有禮，身爲孩子大朋友的幼兒園老師就暴怒，各種吼聲從各個角落傳出來。
幾個正好過來接孩子的家長，更是氣得跳腳。
廖燕皺眉——花盆砸下來的窗口，似乎是張北的教室，她還來不及多想，張北已經從二樓的走廊上一路小跑，直接跑下樓，身後還有兩個年輕男女，一個老太太，相距很遠，看不清楚這些人的神色，不過，張北的情緒顯然十分低落。
一路衝下樓，張北先看了看，見沒有人受傷，這才鬆了口氣。
高老師大吃一驚：“張老師？怎麼回事兒？他們是什麼人？”
張北神情恍惚了下，蹲下身，伸手就去揀自己的仙人球，廖燕一伸手，正好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起來站好，自己把仙人球撿起來，外套一脫，小心包好，擱在張北的懷裡，扶着她站穩，這才扭頭看向追下來的這幾個人。
當先而來的是一對年輕男女，女人生得很漂亮，瓜子臉，柳葉眉，鼻樑挺直，櫻桃小口，肌膚雪白，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廖燕總覺得能從她的眼睛裡看出一絲奸邪氣，或許是心理原因，反正感覺不好。
男的到生得平凡。
“小妹，我不是說你，你還這麼年輕，如果不再找一個過日子，現在還好，將來可怎麼辦？你要是帶着一個孩子，還怎麼嫁人？”
張北手腳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廖燕愣住。
旁觀的幾個幼兒園老師也嚇了一跳：“張老師，你懷孕了？”
張北一閉眼，眼睛裡流出兩行清淚。
那個男人也跟着嘆氣：“小妹，哥是爲你好，你想想，張經理家財萬貫，今年才三十歲，算得上年輕有爲吧？更何況，人家沒結過婚，人品正直，不是一個花花公子，長得也相貌堂堂，怎麼也不能說配不上你。”
張北咬緊牙關，還是一言不發。
場面一時僵直住。
廖燕站在一邊，也插不上話，事實上，這時候似乎不是她插話的時候，後面跟着的老太太腿腳不如年輕人利索，此時才走到眼前，一看幾個人都不說話，登時板起一張臉：“結婚的事兒，以後再說，我問你，北北，你們小烏的撫卹金，你有沒有全拿到手？沒給那兩個老傢伙吧。”
張北腦子一炸，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一股邪火，猛地擡起頭，咬牙瞪過去：“那是小烏拿命換來的錢，我一分也不會用，那是留給我公公婆婆養老的錢，就不必阿姨你操心了。”
“你！”
老太太氣得臉色漲紅，“你這是什麼態度？我還不是爲了你好，你一個女人，死了丈夫，又沒有錢傍身，日子怎麼過，你說說，我早說過，你那個死鬼丈夫就是薄命相，你嫁給他也長久不了，你就是不聽，現在好了，應驗了吧？”
張北眼前發黑，廖燕扶着她站好。
老太太卻全然不顧張北的心情，一轉頭，衝着那個跟來的男子道：“你和她廢話什麼，她糊塗了，你這個當哥的也糊塗？趕緊的，把人給我帶走，咱們先去醫院，然後再去烏家，我好好一個女兒，嫁進他們家才一年多就成了寡婦，他們怎麼也要給咱們一個說法。”
那個男的很聽話，果然上前一步，就來拽張北的胳膊：“小妹，我們和媽媽都是爲了你，你以後就明白了，你還小，不知道一個女人帶着孩子自己生活有多麼難。”
隨着他的話，跟來的女人先過來擠開廖燕，抱住張北一條胳膊，她的力氣極大，一時間，居然還真把張北給挾制住。
“嫂子！”
張北不敢置信地看了她大哥和嫂子一眼，“你們瘋了，小烏是獨生子，我肚子裡的孩子，可是烏家唯一的血脈了！”
“又不是咱們張家的。”
她大哥一咬牙，顯然也有些不忍，還是狠下心，抓住妹妹，拖着她向幼兒園之外走去。
他們一家子的速度太快，這變化也太快，那些老師和學生家長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回過神，好幾個老師都忍不住高聲招呼，叫門衛過來幫忙。
“你們幹什麼，放開張老師，綁架不成？”
卻沒想到，張北的哥哥和嫂子，還有老太太，簡直和瘋了一樣橫衝直撞，門衛又怕傷了張北，束手束腳，根本就圍不住人。
高老師氣得臉色雪白：“再不停下，我要報警了？”
老太太冷哼一聲：“我是她媽，那是她哥哥嫂子，我們帶自己家的女兒回去，你們報哪門子警？難道我們家自己的閨女，管教一下也不行了？”
廖燕無語。
她實在是沒想到，張北那麼好一個姑娘，居然有這麼極品的家人，完全不是粗魯的問題，根本就是法盲。
沒辦法，廖燕很自然地踏前一步，正好卡在他們前進的路上，很輕巧地一推，一撞，張北就到了她懷裡，至於她大哥，大嫂，一齊退出去五六步。
老太太一愣，廖燕已經摟着張北走到好幾個老師身邊。
那幾個老師雖然也沒發現出了什麼事兒，但回過神，趕緊護住張北，到底是自己的同事，平時關係還那麼好，這時候要是退縮，以後哪裡還能見人？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勃然大怒：“我們自己的家事，你們這羣外人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張北，還不跟媽走！”
張北心還砰砰跳，聞言冷笑一聲：“媽？我媽姓李，我就一個媽。阿姨，我叫一聲阿姨，就算對得起你了，現在我明確告訴你，我的事兒，不用你們管，我不會再嫁人，我生下我自己的孩子，自己能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