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由本座自立教統，奪其名號？”
方乾元時至今日，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大人物了，聞言只是淡淡一笑，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青尊卻肅然道：“某絕非玩笑。”
白尊帶着幾分訝然看向他，但見着青尊神色，卻又真的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的神色陡然凝重起來，呢喃自語道：“我早該想到的，青尊前輩，你畢竟是太上教人！”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在這場合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方乾元卻瞬間明白了其未盡之意。
這青尊，果然野心勃勃！
太上諸天二教，雖然並稱二教，在歷史上也分分合合，糾纏不清，但終究，還是兩個秉承着截然不同理念的道統傳承。
他們各自的理念，象徵着世間萬物的兩極，一者爲太上唯一，一者爲諸天共和，最終卻是走向對立統一，難分彼此的境地。
據方乾元所知，青尊的確出身於太上教，而且還是秉承古老道統，奉行原始教旨的守舊一派。
他其實並不喜歡諸天教人，也不贊同什麼人人如龍，他在乎的只是教中高層能否尋得長生不朽之路，自己一衆人等能否得償夙願。
也正因爲如此，他纔會在察覺無法對抗方乾元之後明哲保身，選擇臣服。
這對他而言，雖然堪稱可恥，但卻不算違背教義。
他所做的，只是臣服於當世強者，認可方乾元比他所在的組織更有前途而已。
後來發生的事情，也證明了其眼光獨到，黃尊等人雖然一下甦醒多個，看起來聲勢不小，但卻根本不是對手，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甚至就連內景洞天這一基業之地都丟失掉。
“方尊可還記得，當初你爲招降我等，曾經用過一個聽起來荒謬，但卻又的確是事實的理由？”
青尊自顧自道。
“那個理由就是，你手中擁有至尊信物，又得聖女一脈傳授，並非從外奪來！”
“因而，你也可以被認作是太上一脈的正統傳人，黃尊等人負隅頑抗，反而纔是叛逆！”
“如今你整合正邪二道，懾服十宗百家，又足以號令天下散修，無論名義，還是實際，都早已走上太上至尊之路。”
“試問普天之下，若你不稱至尊，還有誰有這資格？”
方乾元輕笑：“你這說法倒有意思，如此說來，本座反而纔是聖教正統！”
他雖然面上含笑，但心中卻一點都沒有笑意。
他知道青尊不會平白無故說這麼一番話。
他沉吟良久，終是道：“其實本座亦感覺，自己與太上教緣分匪淺。”
他在青白二尊的注目中，站起身來，緩步走下臺階。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自己過去所曾吞服“天罡金玄丹”，所曾修煉《魔神九變》，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二教傳承，而且還是偏向於太上道統一脈的傳承。
如今修煉至天道之境，更是於冥冥之中感應命運，發現了此間因果的存在。
他將雲頂之盟命名爲諸天盟，也是下意識的模仿諸天道統的傳承，繼承發展其精要，把各方世家宗門共治諸天的要旨公佈開來。
“但是……”
陡而，方乾元話鋒一轉。
“緣分匪淺，並不意味着本座需要走它的老路。”
青尊目光微動，卻是看着方乾元行至大殿中，忽然指向一邊。
他真身所在之地，是天晶雪原之中的大雪山峰頂，青尊也曾去過。
他知道，方乾元所指的方向，正是門口掛着大殿名稱的牌匾處。
“你們可知，爲何本座要把此地命名爲‘守中宮’？”方乾元語氣幽然，開口問道。
青尊道：“不知。”
方乾元淡淡一笑，道：“因爲大道守中，不偏不倚！”
“此亦是本座對待二教的態度，無論你們是太上教人，還是諸天教人，也無論古今之別，強弱之分，本座都將秉承‘守中’之原則，公平以待。”
“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何嘗不是一種大公無私的表現？”
“本座已經斬去善惡之屍，所求者天道，亦無分兩儀，所以，本座不會全面繼承太上道統，去做那登極之事。”
“而且，就算不用這一通融之法，本座也把應該知道的東西知道得七七八八，不必爲了剩餘之事揹負不必要的因果。”
青尊聽聞，立刻就明白方乾元並非虛僞推託，而是真的無心於此了。
又或許，他已經是事實上的天下共主，根本不需要依靠這手段繼承太上教的遺產，同時揹負其因果。
他唯有苦笑：“某明白了。”
……
密談之後，方乾元的化身離去，青白二尊也出了大殿，各自離開。
但在分道揚鑣之前，白尊卻突然叫住了青尊：“前輩請留步。”
青尊聞言回頭，問道：“你有何事？”
白尊秀美的面龐上掠過一絲猶豫，終究還是神情變得肅穆，問道：“你爲何要勸方尊那麼做？”
青尊笑着反問道：“有何不妥？”
白尊道：“你應該清楚，就算是在十萬年前的時代，本教亦無至尊。”
青尊道：“那是因爲，沒有人能懾服羣雄，統領萬方。”
白尊道：“羣龍無首，天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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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尊聞言，哈哈大笑：“羣龍無首，那豈不成了烏合之衆嗎？”
他止住笑意，又道：“白尊，你也知道，就算在本教之中，常年沒有掌教至尊，也會有大長老，各方尊者，不可能當真羣龍無首。”
“唯有威望實力能力壓羣雄者站出來挑起大梁，才能號令如一，我是見諸天盟氣象萬千，不忍心其毀於內耗，同時也是爲了本教道統能夠傳承發展，才勸方尊如此。”
“但既然方尊不取，那也就罷了，你不必太在意。”
他說完這一句話，便轉身離去了。
白尊蹙眉看了他的背影許久，也無法判斷其所言是否由衷，終究還是隻能無奈離去。
守中宮內，方乾元身前星圖漂浮，亦是照映出偏殿前的景象。
光幕之中，空無一人，但他卻依舊目光幽深，彷彿能夠看穿時空和宇宙。
良久，他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冷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