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的風捲起素白的衣裳,衣袂在風中翻飛,像是找不到方向的浮雲,在蒼穹中飄飄蕩蕩,最終還是散開。
“葉歌……”看着葉歌嗜殺的表情,洛霓裳纔算是真的死了。之前雖然恨他怨他,想着要親手殺了他爲死去的無數亡魂報仇,但到底是十年的情誼在心,還是存了一絲的希望,希望他回頭,希望回到從前雖然無趣但是溫暖的日子。
她也知道,葉歌的心機,是要奪得天下,所以纔會說出要和幽冥宮聯手的話來。其實她想到了,葉歌對幽冥宮,對軒轅七殺向來是怨恨的,幾乎是無從調劑的。可是如果塵夜樓和幽冥宮定要成爲敵人,那麼她一定是站在幽冥宮一方的,縱然心中會有些不忍,但是不會改變決定。
和從前一樣,她並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即使現在的塵夜樓已經不是從前的塵夜樓了,她也不希望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最終會在自己的面前毀去。所以,即使知道結果,她還是問了葉歌這樣的問題,只是希望葉歌能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有一些動搖,哪怕一絲也可以。可是他沒有,他那麼決絕的就說出恩斷義絕的話。
洛霓裳輕笑着,落雨劍舉起,遙遙指着葉歌的方向,聲音化成了雨,揉進風中,呼嘯淋溼了所有的回憶。
“好,既然如此,那麼如你所願。葉歌,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葉歌望着洛霓裳久久沒有動靜,剛纔這樣的話確實是他說的,但是那實在只是生氣時的失言。此番被洛霓裳說來就像是一把鈍刀刺進了他的心間,緩緩的,一點一點的割着他心頭的肉,疼的無法呼吸。
“裳兒!”遠處一直被塵夜樓的高手糾纏着的軒轅七殺總算是找到了機會脫離戰場,看到洛霓裳和葉歌遙相對望,心中一緊,連忙縱身飛速掠至洛霓裳身邊:“裳兒,你有沒有事?他有沒有傷着你?”
洛霓裳看着軒轅七殺着急的面容,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笑着揚起臉,輕輕搖了搖頭:“七殺,我沒事。只是今天這場戰怕是無法避免了。”
軒轅七殺這才放下心,將洛霓裳護在身後:“我從來也沒有過要避免今日這一戰,我等今天等了很久了。葉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軒轅七殺的到來無疑是在葉歌鮮血淋漓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又見洛霓裳與他這般親密,二人就像是多年的夫妻那般,親熱熟稔,一顰一笑間就是彼此心意的契合,那樣的默契,在多不下一人了。
心中嫉妒的火焰燃燒的前所未有的猛烈,眼底通紅的幾乎要沁出血來。血絲從脖頸處蔓延上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滿了整張臉:“軒轅七殺,因爲你,我的榮譽離我而去,我的兄弟離我而去,就連我一直最愛的女人最終也去了你的懷抱!如你所說,這一天我也等了很久了,今日,我一定要狠狠地將你踩在腳下,讓所有的人看看,是你軒轅七殺不如我葉歌!我要讓那些棄我而去的人知道,離開我,是他們做出的最錯誤的決定!”
冰冷的眸子寒到極點,凜冽的殺意如初冬深夜的霧氣,一瞬間便在這蕭蕭的戰場瀰漫開來。原本清冽悅耳的聲音染上了冰霜,低沉的像是來自地獄最底層的呼喚:“那麼,開始吧。”
噬血劍揚起,懾人的劍芒在炎熱陽光的照射下卻透骨的寒涼,還有未乾的血跡順着劍鋒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沁入土中,湮滅。
葉歌亦是笑着,最後轉眸看了洛霓裳一眼,收回,至此,方休。
“七殺……”洛霓裳知道,這是屬於他們二人的戰場
,可是葉歌的煉血勁卻讓她不得不忌憚。軒轅七殺雖然有噬血劍,但是如鬼七所說的,尚不能運用自如。這樣的軒轅七殺對上葉歌的煉血勁,她實在是擔心不已。
還想着不願離開,洛霓裳便已經感覺到自己被人攬着朝後方掠去。
帶落地,洛霓裳回頭才發現正是君無憂。
“霓裳,這一戰是葉歌和軒轅七殺之間的戰爭,避免不了的,我們誰也幫不上忙。”君無憂望着遠處對峙的兩人,輕聲開口道。
“可是葉歌身上的煉血勁……”洛霓裳急切地說着。
“相信他,”君無憂依舊清清淡淡地說着,望着洛霓裳的黑色眸子卻突然盛滿不容拒絕的堅定,話語像是傾盆而下的大雨,一瞬間熄滅了洛霓裳心中暴動的火苗:“他是軒轅七殺,所以,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要相信他就好了。”
洛霓裳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君無憂說的沒錯,他是軒轅七殺,是江湖上最可怕的幽冥宮的主人,傳說中的鬼面羅剎。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任何困難的事情在他的手裡都會變得無比的簡單,無論怎樣危險的情況,只要他出現就會化險爲夷。因爲他是軒轅七殺,是無可戰勝的,所以這一次也一樣,絕對不會輸。
原本打鬥的兩方人馬也都漸漸停了下來,齊齊地望向戰場的最中央。
滾滾的殺意夾雜着暴戾如暴風雪般翻滾而來。一大片烏雲飄忽而至,擋住了炎炎的烈日。
風起,雲涌。
連風雲都變幻了顏色,塵夜樓和幽冥宮的人都靜靜地立在不遠處,望着這兩個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嚴肅的表情。
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只能看到兩個影子,一個深色,一個白色,突然從兩個不同的方向朝對方掠去。
“砰”的一聲脆響,是彼此兵器碰撞的聲音。
縱然離得不近,但是還是能夠感受的到凜冽的劍氣如刀一般從戰場忠心四散開來。有些內功薄弱的人已經被這巨大的氣浪衝的口吐鮮血。而勉強能夠抵擋得住這層氣浪的人,也都是苦苦的撐着,表情痛苦,看樣子也知道撐不久了。
葉歌和軒轅七殺卻像是與外界隔絕了,一切的一切都無法打擾到他們。兩個人都是握着劍,眸中殺意畢現,一副不死不休的作勢。
“哼,看來幽冥宮宮主確實有些本事,我本以爲只是繡花枕頭罷了。”葉歌一邊舉劍刺去,一邊噙着輕蔑耳朵笑意說着。
軒轅七殺微微一個轉身躲開葉歌的攻擊,面上沒有表情,含着諷刺的話語卻是從脣間溢出:“葉樓主謬讚了,七殺本就是繡花枕頭,徒有其表罷了,只是年前僥倖一招敗了葉樓主也只是運氣好而已。”
“你!”葉歌氣結,當初洛霓裳出到幽冥宮,他前去與軒轅七殺談條件額時候確實是一招敗在了軒轅七殺的手下,但是那個時候一來是他當時心中焦急,手中的劍也有些凌亂,二來,那個時候的他武功確實不如軒轅七殺。但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不同了,現在的他有煉血勁,而軒轅七殺只是空有蠻力和還算精湛的內功。
想到這裡,葉歌的臉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也多虧了軒轅宮主那一日的賜教,叫葉某回來之後勤加練劍,想着終有一日能夠一洗前恥。現在葉某總算是有所小成了,不知道這些日子軒轅宮主是不是也同樣有些進步呢?”
葉歌說着,左手五指張開,渾身散發着濃濃的煞氣。五指指甲的顏色漸漸變得血紅,像是將全身的血液
都凝聚到手上來了。指甲的顏色由血紅變得深紅,最終變得烏黑。
軒轅七殺心中暗叫不好,這是煉血勁發動的前奏。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煉血勁發動時是怎麼樣的場面,但是從一些書籍裡也知道這是大規模的屠殺,就像是噬血劍發動的嗜血陣一樣,能夠在一瞬間就將一定範圍內所有的生靈屠殺殆盡。
“葉歌!你在做什麼!”軒轅七殺怒道,他想上前阻止,但是葉歌周身濃濃的煞氣像是圍成了一個陣一般,將他完全阻隔在外,不能靠近分毫。
葉歌大笑起來,瘋癲了一般,雙目赤紅的像是染了鮮血:“怎麼?你怕了?今日,你必須死!”
軒轅七殺一次一次地衝向葉歌,卻又一次一次地被擋了回來:“葉歌!這是你我二人的戰爭,不要牽連進來無辜的人!我們換個地方打,換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你想要如何我都隨你!決不食言!”
葉歌臉上的笑意更甚,四下掃了一眼遠處圍觀的衆人,眼中盛滿了輕蔑:“無辜?背叛我的人都該死!他們該死!”
軒轅七殺看和葉歌的表情,也知道終是無法阻止。第一次,他如此的害怕,他的兄弟,他的家人,他最愛的女人都還在這裡,他不能夠讓他們出事,絕對不能!
眼看葉歌的煉血勁就要發動了,沒有時間了。
快速的回頭朝着鬼七示意,那是他們二人之間傳遞信息的方式。這麼多年的相互扶持,一個手勢一個眼神便能夠知道彼此的想法。
看到軒轅七殺的手勢,鬼七的心一瞬間像是跌倒了谷底,淚水倏爾就溢出了。
“鬼七,你怎麼了?七殺他是什麼意思?”洛霓裳還是第一次見到鬼七這樣情緒失控,她只是看到軒轅七殺和葉歌似乎是僵持住了,接着軒轅七殺便朝着他們這裡做了一個手勢。
鬼七深深地吸了口氣,別人不知道,但是他怎麼會不知道。那個手勢,是當初軒轅七殺將洛霓裳託付給他的時候約定好的,原本以爲永遠也不會見到的,卻不想終究還是來了。
“不論任何時候,我都要你以裳兒的安危爲重,哪怕是我死了,我也要你護她周全,這一世,都不讓她受絲毫傷害。”
那人熟悉的聲音又像在耳側。洛祁,你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嗎?
“霓裳,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一顆也耽誤不得。”鬼七說着又轉過身衝着圍在周圍的衆人,不論是幽冥宮的還是塵夜樓的人朗聲說道:“各位,若是還想保住一條命,現在就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衆人不明所以,但是看着鬼七的表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老七,怎麼了?”殘六面有疑色,提着雙錘上前就問道。
“別問了,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鬼七說着,面上的神色越來越焦急。
“鬼七,把話說清楚,主上還在這裡,我們怎麼能夠離開?”這次說話的是陽五,看樣子並沒有絲毫想要離開的意思。
“是煉血勁是嗎?”幽幽的聲音傳來,說話的正是洛霓裳。
“霓裳,你別管那麼多了,洛祁之前就和我說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以你的安危爲重。”鬼七上前,急切地拉住洛霓裳,想要直接將她帶走。
“我不會走的,”洛霓裳甩來鬼七的桎梏,轉身望着軒轅七殺的方向:“他還在,我不會走的。”
擡步又向前邁出一步,聲音裡帶着從未有過的決絕:“無論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此生再不分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