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後, 陽光慵懶,蟬鳴聲聲,微風徐吹, 波光粼粼, 君羽倚在涼亭的柱子上小憩, 小章子興高采烈的端着一盤水果走過來, 邊走邊說:“主子, 這是迎親的使臣進獻的水果,都是中原沒有的稀罕物,皇上特意賞了長樂宮一些, 您快嚐嚐鮮!”
君羽微微擡起眼皮,看見小章子盯着那盤水果直吞口水的樣子, 笑道:“坐下一起吃吧!”
“這是皇上賞您的, 奴才怎麼能吃呢?”小章子扭捏着。
“真不吃?不吃可沒了, 這兒又沒外人,你跟我還裝什麼?平時也沒見你這麼客氣過!”
“那奴才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小章子嘿嘿一笑, 急忙在君羽身邊坐下,指着果盤中一顆蘋果,說:“您看這外國的蘋果就是不一樣,能長碗口這麼大!還是皇上疼主子,這個水果可不是每個宮都有的, 奴才跟着您真是沾大光了!”
君羽微微一笑, 拿起那顆蘋果,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雲祌祾看到這顆蘋果的畫面, 他一定會雙眉緊鎖的盯着這顆蘋果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然後一臉凝重的說:“這麼大,吃下去還不馬上一命嗚呼, 連救的希望都沒有!”最後把蘋果扔掉,躲得遠遠的。
君羽總是嘲笑雲祌祾真是小孩,一個故事就把他嚇成這樣,而云祌祾總是反擊說他不是害怕蘋果,而是君羽的樣子像極了白雪公主惡毒的後媽,他怕君羽下毒,然後就被君羽追着打。
君羽想着想着噗嗤一笑,小章子奇怪的問:“主子,怎麼了?”君羽搖頭說:“沒什麼。”
君羽本以爲雲祌祾走後,自己難得會過上清靜的日子,但沒想到竟是如此冷清,雲祌祾一走就是一年,音訊全無。四公主知道自己替懷寧郡主和親齊國後,哭鬧不止,尋死覓活的,最後被皇上賞了一巴掌才死心認命的上了花轎,君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她,所以直到前不久齊國前來迎親,一直都沒敢露面。
君羽一開始還擔心一年之後雲祌祾正式冊封,他們就要大婚,她要怎麼才能說服皇上取消婚約,會不會也是被皇上一巴掌了結?但到年節之時,直到正式冊封,雲祌祾也沒有回來,不是他出了什麼事,而是他堅持不闖出一番名堂決不回京,皇上居然沒說什麼,算是默許此事。
皇上和賢妃差三岔五會收到雲祌祾的書信,看來沒有收到聯絡的只有自己,那麼自己的擔心也是多餘的,雖然君羽認爲雲祌祾對她只是少年特有的執着和熱情,只不過一時新鮮,很快就會忘記,但沒想到會忘得如此之快,如此決絕,心中難免有些失落。
雲祌祺也在成人之禮上冊封齊王,搬到宮外居住。雖然君羽極力促成,但云祌祺效仿他三哥要專心國事,推遲大婚,所以蘇黛只是作爲侍妾留在王府,並未冊封。現在宮裡剩下君羽一個人,雲祌祺忙於朝政很少見面,只有蘇黛時不時來探望她。
“蘇黛有段時間沒來長樂宮了吧?”君羽問正在大快朵頤的小章子。
“回主子的話,蘇夫人傳話說最近身子不適,不能前來給主子請安。”
“她的身子好像挺弱的,三天兩頭生病,趕明兒我求皇上準我出宮去看看她。”
“主子,這兩天城裡難民多,您出宮可得多加小心!”小章子擔憂的提醒。
“你是說前幾個月穎州暴發旱災,大批難民涌進京城的事嗎?對了,小章子你家就是穎州的吧,你娘和你弟弟沒事吧?”
“多謝主子關心,前些日子收到弟弟的書信,全家平安無事,就是吃不好。”小章子說着直吧嗒嘴,眼淚就要掉下來。
“這也難怪,小章子,皇上賞賜的還有些土產吧,你把那些換了錢寄回家裡吧!”
“主子,您以前就一直接濟奴才家裡,您是奴才全家的救命恩人,小章子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小章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君羽面前,不住的抹眼淚。
君羽把小章子拉起來,說:“快起來,我給你的你就心安理得的拿着,這些東西對我也沒有用,再說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取之於民,當然也要用之於民!”
“謝主子!”
幾天後,君羽來到齊王府,她沒有叫人通傳,而是徑直來到後院蘇黛的房間,看見房前有一名女子正在給花澆水。君羽奇怪,這不是蘇黛嗎?病了不好好躺在牀上休息,怎麼還出來幹活?
“黛黛!”君羽出聲呼喚。
“啪嗒!”那名女子看見君羽居然扔掉水壺,逃也似的跑進屋裡。
君羽走到近前,看着倒在地上仍在不斷往出冒水的水壺,心中疑惑更甚,這是搞得什麼名堂?
君羽走進屋裡,裡面沒有開窗,屋內一片昏暗。君羽再次呼喚:“黛黛,你在嗎?是我,君羽,我來看你了!”
“羽姐姐,我在這兒。”從裡間傳出一個怯生生的聲音,蘇黛坐在牀上,幔帳深垂,君羽看不清她的臉,伸手去拉幔帳,誰知蘇黛緊抓不放,說:“羽姐姐,我面生惡瘡,見不得人!”
君羽笑道:“我還以爲出什麼事了呢,嚴不嚴重,看過太醫了嗎?讓我看看!”
君羽再次去拉幔帳,蘇黛拼命阻擋,“不不不,惡瘡也許會傳染的,羽姐姐還是不要看了!”君羽覺得蹊蹺,使勁拉開帳幔,蘇黛又往被子裡躲藏,君羽抓住蘇黛扭過她的臉一看,發現她右邊的眼圈一片淤青,君羽頓時就明白了,火氣騰的一下升起來,大聲說:“這是誰幹的?誰敢打你?”
“不是這樣的,沒有人打我,是我自己不小心碰的!”蘇黛慌張的解釋。
“你哄誰呢?你當我的眼睛是瞎的嗎!你謊稱生病不去看我,也是這個原因吧?”君羽說着說着突然意識到什麼,問道:“你想袒護誰,是不是祺兒乾的?”
“不是,跟王爺沒有關係!”蘇黛急切的說。
“你跟我說實話,你要是不說,我就去問那些下人,打到她們肯說實話爲止,她們平時就對你作威作福,你生病的時候連個伺候的都沒有,她們本來就該打!”
蘇黛跪倒抱住君羽的腿,淚眼婆娑的懇求:“羽姐姐,不要,不關她們的事,我說,我說,是王爺……”
君羽一聽頓時火冒三丈,“果然是他,祺兒在哪兒,我要去找他!”
“羽姐姐不要!”蘇黛哭喊道。
“黛黛你別攔我,我要替你討回公道!”
君羽不理會蘇黛的哀求,大步趕往前院書房,門口侍立的小廝上前阻攔道:“王爺和成王正在裡面議事,王爺吩咐過了任何人不得入內!”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也是任何人?”君羽正憋了一肚子氣沒處發泄,一腳踢飛小廝,雲祌祺聽到動靜,從屋裡走出,邊走邊說:“什麼人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在王府撒野!”
“王爺好大的譜啊!小人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不知該當何罪?”君羽瞪着雲祌祺,譏諷的說。
“原來是羽姐姐,你怎麼來了,來了也不叫人通傳一聲,我好出去迎接你!”雲祌祺一見是君羽,馬上換了口氣說話。
“我要不是突然過來,也發現不了。”君羽冷冷的說。
“羽姐姐,你這話什麼意思?”雲祌祺不解的問。
“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問你。”
“發生什麼事了?”一直坐在書房裡的雲祌禕走過來問道。
“跟你沒有關係,我也有話說要跟你說,不過現在顧不上,我要先解決祺兒的問題。”君羽說。
雲祌禕不作聲,君羽拉着雲祌祺直奔蘇黛的房間,他們前腳剛走就有公公前來傳旨:皇上宣成王進宮議事。
“你說說看這到底怎麼回事?”君羽指着趴在地上淚流不止的蘇黛問雲祌祺。
“是你跟羽姐姐告的狀?”雲祌祺狠狠瞪了蘇黛一眼,蘇黛嚇得直哆嗦。
君羽見雲祌祺的表情,痛心疾首的說:“一開始黛黛說我還不太相信,看見你對她說話的態度我就明白了,祺兒你到底是怎麼了,你以前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黛黛是你的妻子,她那麼柔弱,你怎麼下得了手?”
“羽姐姐,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到外面說去。”雲祌祺拉着君羽往外走。
“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還要到外面去說?有話就在這兒說清楚了!”君羽甩開雲祌祺的手說。
“羽姐姐!”雲祌祺着急的叫道。
雲祌祺現在貴爲王爺,在自己的妻妾面前總得留點兒面子,君羽勉強壓了壓火氣,跟着雲祌祺來到屋外廊下,“說吧,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我承認人是我打的。羽姐姐,這是我們倆的事,你就別管了!”
“你娘把你託付給我,我能不管嗎?我要是再不管,人就被你打壞了!大婚的時候你就推辭,我以爲你只是想專心朝政,沒想到你們之間居然有這麼大的問題。祺兒,她到底做了什麼讓你不能容忍的事,非得動手不可?”
“沒有,她沒有做錯什麼,是我自己的問題,羽姐姐我剛纔已經說了這是我的家務事,你就別問那麼多了!”
“好,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問。但蘇黛是個好姑娘,是可以和你共度一生的人,你珍惜還來不及,怎麼能傷她的心呢?”
“她再好也不是我自己選擇的,是你硬塞給我的,我對她沒有感情!”雲祌祺脫口而出。
雲祌祺的話讓君羽恍遭雷擊,身形搖晃站立不穩,雲祌祺急忙攙扶,內疚的說:“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好,但有些事勉強不來,我答應以後不再對她動手就是,羽姐姐不要再生氣了,當心身體。”
“我一直想把最好的給你,我認爲蘇黛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所以纔想盡方法把她留給你,我以爲我是爲你着想,原來只是自以爲是,從來就沒考慮過你的感受,你是否願意?你若是因此遷怒於她,對她也太不公平了,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君羽喃喃的說,揮開雲祌祺的手,搖搖晃晃的向前走去。
“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