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我一個人坐在家裡,菸頭在指尖燃燒。一直等到菸頭燒到手,我才下意識將菸頭丟到地上。我看着被菸頭燙傷的手指,忽地明白,我似乎該放下一些東西。今天所見到的這一切,讓我明白我的想法是多麼的無稽之談。
人都不是傻子,只要這個項目完工。不管怎麼樣,錢都能落在手中。最不濟的也能落幾套房子,以中國現在的房地產形勢,房價十年裡根本不可能回落。能安安穩穩賺錢,人家幹嘛要出售手中的股份,是腦子有病嗎?
這是我去找一個手中有百分之四股份的大股東時,他對我說的。
的確,要不是腦子有病。絕對沒有人願意出售股份,而反觀願意出手的人,大多數都是需要錢,或者是有關係。我現在手中的股份勉強能達到百分之二十,可是湯子嘉手中的股份卻高達百分之二十七。我們兩個合起來一共有百分之四十七的股份,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三,則全部都在第三個人以及股東手中。
通過目前的局勢來看,這第三個人手中的股份大概與我相等。我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最終的勝者還是湯子嘉。我前前後後忙碌一個多月,去當孫子求爺爺告奶奶一樣找來這麼多人幫忙,到頭來卻還是輸給湯子嘉。手枕在脖子後面,躺在椅子上,長長嘆一口氣。
情義固然讓人無奈,可是這個社會卻更讓人無解。
腦海中很亂,各種事情交織在一起。讓我有些崩潰,可是卻不至於無望。我打開音響,放着熟悉的光輝歲月。默默點上一支菸,躺在那裡,讓自己置身於雲霧繚繞中。
……
澳大利亞,墨爾本。
夏婉玉躺在牀上,身邊躺着夏天。她輕輕將夏天抱在懷中,卻難以入眠。澳大利亞的夜晚並不寒冷,房間裡的恆溫系統讓她身上只需要蓋一條毯子即可,可是此時她卻感覺到熱燥。她一直都知道我心中有抱負,我想要出人頭地。而不是以她的名義,成爲一個小白臉。
用一句形象的比喻,我是李隆基那樣的人,做不了她身邊的馮小寶。
正因爲此,她在我酒後發酒瘋時帶着夏天離開國內。給我一個機會,也讓她自己冷靜冷靜。可是這轉眼間幾個月過去,她的心中卻並未冷靜下來。反而是愈來愈深的思念,以及忙碌過後的疲倦在困擾着她。或許曾經的她是一個工作狂,但是生育過孩子之後,她卻有點不適應這樣高強度的工作。
兩天前,她做出一個決定。
將她手中的所有企業,全部打包加上鐵礦,分成三份出售給美國某企業,澳洲政府與中國華夏礦業。她知道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她也明白將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諸一炬有多麼痛苦,可是她還是做出這個讓人無奈的決定。與我無關,只與她自己有關。
終年勞累,賺到數不盡花不完的財富,得到讓人稱讚的名聲。到頭來卻發現,其實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虛空而已。只有自己的孩子和丈夫,纔是真正能陪着自己一生的人。
夏婉玉常常拿弧線比喻自己的人生,她說人生就是一條弧線,有起始點,有制高點,也有終點。不管怎麼樣,終點與起點總是在一條水平線上。她沒有想到,自己人生弧線的下坡路,來的這麼快。
此時躺在牀上,夏婉玉的心卻早已飛回國內。
夜漸漸靜下來,她不再想那麼多,抱着夏天慢慢入睡。
……
第二日早上,在墨爾本機場。隨着一架紐約飛來的航班降臨,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俏皮的味道。
木木揹着一個海綿寶寶書包從機場航站樓走出來,她站在航站樓前,深深呼吸一口氣。有些慵懶的說:“澳洲果然是最適合人居住的大陸。”
機場航站樓外有一輛奔馳房車在等待,木木上車時,那個永遠如影隨形的中年大叔王繭已經在車上。木木並不奇怪爲什麼和自己同樣乘一架航班的王繭能比自己早出機場,她拿出iPod戴在耳朵上聽着音樂,房車往墨爾本市中心駛去。
快到市中心的時候,王繭提醒她取下耳機。她卻瞪了王繭一眼說:“哎呀,繭叔,我又不是沒有見過她,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會將事情搞砸。”
王繭不好說什麼,有些唯唯諾諾。
車停在一棟寫字樓前,王繭先下車,等過了一會兒才讓木木下來。下來之後,王繭陪同着她往大樓裡面走。進入大樓之後,兩人直奔電梯而去。此時正是上班早高峰,墨爾本市不少白領都在擠電梯,王繭到場之後。帶着木木擠進人羣,一個貌美的女人想要進來,卻被他給推出去。
女人眉頭一皺,有些生氣。
王繭卻關上電梯門,按動最高樓層。
電梯到達最高層,迎面看到的文化牆卻並不是意料中的英文,反而是中規中矩的漢字。木木看在眼中,取下耳朵上的耳機,笑意十足的對王繭說:“繭叔!我怎麼感覺,這個公司有點山寨性質呢。”
早有準備的夏婉玉出現在一旁,看到木木的到來並沒有過多驚訝,微笑着說道:“我們其實就是一家皮包公司,想騙一些你手中的錢。”
木木轉頭一看,盈盈一笑並沒有在意夏婉玉的話。
夏婉玉走過來,朝她伸出手說:“我認識你。”
木木也說:“我也認識你。”
兩個女人都沒有解釋,夏婉玉將木木請進辦公室。木木這次來見夏婉玉的身份不是別的,正是華夏礦業的說客。夏婉玉拿出一份準備好的合同交給木木說:“我們礦產上面的產業將出售給華夏礦業,其他的一些東西將會出售給澳洲本地政府和美國人。”
木木將合同放下,直視着夏婉玉的眼睛,笑嘻嘻地問:“自己辛辛苦苦半輩子打拼下的家業,就這樣出手,你不心疼?”
被一個小十幾歲的孩子這麼問,夏婉玉感覺有些無奈。木木有些奇怪地看着夏婉玉說:“我調查過你的經歷,不簡單,也並不難,一般的很。像你這樣的公司,資質也不算大。我說你是山寨公司,說的是實話。”
夏婉玉針鋒相對:“有些人一出生什麼都有,錦衣玉食,含着金湯匙。哪像我們,剛出生就吃毒奶粉,長大還吃地溝油。人本就是山寨,開的公司又能好到哪裡去?都知道世界上最大的礦業公司是巴西的淡水河谷,您要是非拿我這公司跟人家比,我還真比不上。”
夏婉玉冷嘲熱諷一段話,讓木木臉色有些難堪。
她站起來,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夏婉玉問:“你的兒子呢?能讓我看看嗎?”
夏婉玉並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剛纔那番話頂多也就是爲了給木木一個下馬威而已。見木木問夏天的下落,她就讓人將夏天抱過來。木木將夏天抱在懷中,看到夏天的模樣,哈哈一笑說:“這孩子真不像他,男孩卻生的脣紅齒白,怎麼看怎麼像媽媽。”
夏婉玉瞪了一眼木木,木木將孩子交給夏婉玉,夏婉玉抱着夏天,木木坐下來笑吟吟的說:“我也給你準備一份合同,一份你拒絕不了的合同,怎麼樣?你有意向看看嗎?”
夏婉玉並沒有拒絕,點了點頭說:“可以看看。”
一旁的王繭從包裡拿出來一份合同遞給夏婉玉,夏婉玉將孩子交給保姆照顧。自己拿着合同仔細看起來,沒看幾眼,夏婉玉就眉頭一皺。往後看下去,眉頭更是緊鎖着。木木則笑吟吟的說:“怎麼樣?簽了吧,這個合同可比你現在這麼做要賺的多。”
夏婉玉放下合同說:“你不感覺自己太貪心嗎?竟然想將我的所有事業全部包圓。”
木木笑着說:“與其讓你自己的事業支離破碎,不如讓我來接手。而且你不感覺,我最後提的那個建議,對你是極好的。”
夏婉玉沒有說話,木木將合同拿回來說:“這只是合作意向,你要是不願意,那我也沒辦法。但是我不會只收購你的鐵礦項目,我的意思是,將你的全部一切全部都交易給我,我給你等價的現錢,讓你成爲全球第一富婆。”
夏婉玉笑意十足的看着木木說:“這是你的畢業作業嗎?”
木木沉思一會兒,點了點頭說:“是。”
夏婉玉沉了一口氣,看着木木的名片,頗爲玩味的說:“皇甫木心!你的起點?真的不是普通人能比擬的,我終其一生掙扎困苦達到的終點,卻成爲你人生的起點。”
姓皇甫叫木心的木木開心一笑,看着夏婉玉問:“你答應我的條件了?”
夏婉玉點了點頭說:“如果是別人,我真不會答應。可是換成是你,我倒願意買你父親的一個人情。畢竟這世界上有權力的人,也就那麼幾個。你父親算一個,我再厲害,也比不過你們家。”
皇甫木心玩弄着自己的髮梢,咕噥一句:“我父親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