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到了門口稍作停頓，轉過頭對他們說道：“各位，現場車禍慘烈，儘管我們的工作人員已經對死者進行了面容修整，但是……恐怕還是會讓你們難以接受，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太激動！”
聽到這話，寧煙被顧培衍握着手微微抖了一下，顧培衍察覺到，隨即收緊了手上的力道，而站在後面的江逸臣和周子翼，則明顯臉色要難看的多。
警官看了他們一下，再度開口，“如果你們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在外面稍微平復一下，或者……選擇不進去。”
“不！”
“不行！”
江逸臣和周子翼幾乎是同時開口，與他們相關的骨肉血親就在一門之隔的裡面，他們怎麼可能不進去。
“警官，我們準備好了，我們一定要進去。”
“那好吧，你們跟我進來吧！”警官點點頭，帶着幾個人推開了門。
迎面一走進去，就有一股濃烈的消毒水味，更有一股陰冷的空氣，好像從腳底一下子涌遍全身，寧煙不由地打了個哆嗦，她下意識地往顧培衍的身邊靠了靠。
顧培衍伸手攬過她，微微用力，像是要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往前面走了幾步，就看到幾個高大的鐵箱子一排排豎立着，上面全是抽屜，警官看了一下，帶着幾個人越過了兩排鐵箱子，在中間的位置，連續拉開了兩個抽屜。
拉開的抽屜裡，皆有一個黑色帶拉鍊的塑膠袋，那警官分別拉了開來，“幾位，來認一下吧！”
四個人幾乎是一起探頭，向其中一個看去，正面躺的不是別人，正是江以愛。
可是……她的臉……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了，只是從身形以及輪廓認個大概，那張臉，雖然進行修復，但是……也是毀壞的很嚴重，看着眼前這張殘破的臉，幾乎沒有人可以想像到，她生前有着一張怎樣美麗的面孔，看着這張臉，寧煙的心不由地緊縮，江以愛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竟然是這樣的結局，如果早知道，也許，她不會做那些事，如今想起來，真的是令人唏噓不已啊！
想當然，看到這張臉，反應最大的莫過於江逸臣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以愛，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他瘋了一般地搖着那具早已沒有了生氣的屍體，大聲吼着，“不，以愛，這不是你！你告訴哥哥，這不是你！醒來，快醒來啊！你怎麼可能躺在這裡呢？你知不知道，家裡人多擔心你，爸媽多牽掛你？他們前天還打來電話問起你，說你的電話打不通，有些不放心，我告訴他們，你一切都好，他們不久就要回國了！以愛啊，爸媽回來見不到你，你讓我如何跟他們交待啊？你可知道，他們若是知道你……他們怎麼承受啊？”
聽着江逸臣在那裡絮絮叨叨地說着，寧煙覺得難受的不行，儘管江以愛壞事做盡，但是……她的親人是無辜的，這樣的結局，最傷心的，莫過於她的家人了。
換作任何人，都是無法接受的，她再壞，可她還是江家的一分子，也是江家二老的掌上明珠，他們怎麼捨得呢？她還那麼年輕，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竟然就離開了人世，這對於親人的打擊實在是太殘忍了。
寧煙看着江逸臣忍不住紅了眼圈，而周子翼在這邊看了一眼，就立刻轉身去看另一個大抽屜，無疑，那一個裡面就是齊浩南了。
寧煙也跟着轉過去，就看到同樣的塑膠袋中，齊浩南也是一片死寂地躺在那裡，他的臉毀的似乎沒有江以愛那麼厲害，但是，據說胳膊、腿都斷了，內臟也都破裂了，不過，經過工作人員的修復，他此刻躺在這裡，倒是睡着了一樣，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倒也看不出他的臉上有什麼痛苦。
周子翼站在另一邊，就那麼一瞬不瞬地盯着沒有了生氣的齊浩南，出乎意料的，他並沒有哭，而是就那麼長久地凝視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如此，你解脫了，大家也解脫了！孩子啊，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人對不起你，那不是別人，而是我，我這個親生父親！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你的母親，一切都是我作的孽，你該報復的人是我，死的人也該是我，而不是你母親還有路先生。事實上，我應該感謝路先生，他代替我肩負起了責任，給了你母親一份安定與溫暖，而我……是個實實在在的人渣！因爲我，讓你的母親受了太多的苦，老天不公平，她那麼善良，那麼好的人，應該好好地活着，而我這個人渣才該去死！”
聽他提到母親，寧煙難掩悲痛，可是，就算周子翼說這麼多，一切也不能改變了，塵歸塵，土歸土，時間不能倒流，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周先生，你也不必自責了，即使再自責，也改變不了什麼。斯人已去，不是懺悔就能夠糾正你的錯誤，錯了就是錯了，有些錯……一旦鑄成，那就是一輩子的！周子翼會不會怪你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媽媽會怪你，而且，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周先生，很抱歉，雖然我們之間不存在恩怨，但是，想到我媽媽，我沒辦法對您有任何好感。齊浩南是你的兒子，他的一切後事，我相信，你願意接手料理。這個人……與我，與我們路家，沒有半點關係！我今天，只是作爲受害人，前來確認的，而關於辦理認領屍體的手續，就請您接手吧！”
周子翼聽着寧煙的話，沉默了良久，才擡起頭，他的眼眶微紅，不過，卻並沒有落淚，“謝謝，謝謝你寧煙。我不奢求你的原諒，事實上，我也沒有被原諒的資格，你能夠讓我料理齊浩南的後事，我真的已經非常感激了！這輩子，我是沒辦法贖我的罪孽了，但願……能有下輩子，讓我再遇到你的母親，我一定……做牛做馬，加倍補償她。”
“不，周先生！”寧煙搖搖頭，“您不需要向我許這個諾，事實上，我相信，我母親並不願意與您有這個來生的約會。這一世，她在您身上已經吃盡了苦頭，未來太多變數了，這一切你都辜負了她，來世……她不敢賭，我也不想我母親去賭！所以……還是算了吧！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我的母親由我父親來守候，我相信，我母親也是願意的！”
“……”一番話，說得周子翼沉默了，寧煙看得出，他的臉色更難看了，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失望和落寞，有那麼一瞬間，寧煙多少是有些不忍的，但是……想到自己的母親，她就沒有了那麼份同情心。
“對不起，周先生，我無意於傷您！但是，我不得不說，我母親這輩子最不該的就是遇到了你，你的行爲，抽走了她的半條命，而她的人生剛剛重新圓滿起來，你的兒子又奪走了全部，你們父子倆，就是她生命的劫數！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再有聯繫了，我希望……你也永遠不要再來打擾我，打擾我們路家，當然……更包括我的母親。我們只想安安靜靜的。你的兒子交給你，隨你怎麼料理安排，但是……記住，不要把他帶去T市，我相信……我母親此、來生、生生世世，都不會再願意見到你們父子倆。”
“寧……寧煙……”
寧煙不知道周子翼還要說什麼，她轉過頭，“培衍，我有些累了，我們走吧！”
“好，我們走！”顧培衍扶住她，轉而對江逸臣說：“我讓徐磊幫你一起料理，寧煙不舒服，我們就先回去了！”
江逸臣擡起頭看了寧煙一眼，好一會兒，低垂下眼簾，沉沉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寧煙！我替以愛……向你道歉。”
寧煙頓了一下，她倒是沒有想到，江逸臣會替江以愛向她道歉，其實，在得知江以愛出事的一瞬間，寧煙對於她的怨已經蕩然無存了，沒人什麼懲罰比這個更甚了，江以愛已經付出了生命，她還有什麼好怨恨的呢？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一生追逐愛情，卻終究得不到愛情，因爲沒有得到，所以她纔有了那樣極端的思想，以至於讓她走上了歧途，最後害人害己，更害了愛她的家人。
對於她，對於她的家人來說，這真的是最大的懲罰了，只要一想到江以愛的父母，寧煙就覺得很難過，因而不管江以愛對她做過什麼，她都願意原諒。
“不必了！我不再怨她！”寧煙微微對江逸臣勾了下嘴角，“出了這樣的事，大家心裡都不好受，請你節哀，”
江逸臣也沒有想到寧煙會這麼大度，他看着寧煙，“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原諒她？”
寧煙點點頭，“是，我不再怪她！一個女人，除了愛情，還有很多值得追求和珍惜的，如果她早點意識到這一點……該多好！”
正文 第868章 Chapter 870 你是不是還愛着林少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