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關心

葉萱爲期七天的“出走”就這樣以失敗告了終。

在醫院, 從高奔嘴裡得知,大少住院的經過遠不止依依告訴她的那般簡單。他的情況相當不好!入院時是急性昏迷,專家會診會都開了好幾次, 相比他的哮喘病而言, 更嚴重的, 是由炎症引發的多器官衰竭。說到最後時, 高奔沉沉看她一眼:“你們……作好思想準備。”

思想準備?

尋尋覓覓二十餘載, 難道,換來的就是悽悽楚楚的一句“作好思想準備”?

高奔這話令得葉萱一夕之間性子大變,她完全、徹底繳械投降。不再耿耿他曾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也不再計較他愛着她多少、又算着她多少。相反,但凡是他想要的、或能令他高興的事, 她都竭盡所能地爲他做到。

可是, 不知是不是他也清楚了病情的原因, 同樣地,大少對她的態度, 也是個180度的大轉彎。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緘默,無論葉萱對他再好,都總是一副疏淡表情,辨不出哀喜。

小產事件後沒多久,陳怡心與方鴻餘悄無聲息地辦妥了離婚手續。大少用瑁輝在香港控股的兩家基金公司打發了長房兩姊妹。怡心倒是堅韌如石、願賭服輸;可悲是怡芸, 簡單地想到父親按人頭各自分有5%的瑁輝股份, 以爲若是用股權說話, 那就算比人數, 也可以強壓過大少, 於是,莽莽撞撞、胡攪蠻纏地召集來股東比對股份, 奔波一場,被大少一語擊潰:“股東會?怎麼沒有葉萱?她除了自己名下的5%以外,還有怡心的3%、單輝的2%,呵呵,10%,可是比我還多了!哪用鋪排場開會,直接問她的立場不就行了。”

葉萱的立場?還用問?

也就是在這一時,葉萱纔想起:原來,她居然握了瑁輝10%的股份!當中有5%,是在她還未籤“婚前協議書”時就有的,也算是婚前財產吧,根本就不用受那份協議書的約束。除此之外,她的婚前財產中,還包括新柴氏10%的股份!這些,都是在大少的謀算之中?抑或,他無心所爲?

打死葉萱都不相信是他的無心所爲。那也就是說,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兩人還未言及感情之時,他便在以自己的方式保障着她的權益!

想到自己因陳氏家族的防範而移嫁在他身上的介懷,她的眼淚就這樣自然而然地似泉水般涌了出來。一種極度幸福而又極度難過的情緒抽擊着她的心臟絲絲作痛,這傻子,從不提自己做了多少,也從不爲自己解釋,就那麼汩汩地尤如一汪溫泉,縈繞在她身邊,她只需稍稍一動,便可輕而易舉地被滋潤、被溫暖,可若是她粗個心,也就,那麼地流走了。咫尺間距,有時,也會遙如天涯。

也不知是否因爲這,葉萱開始渴盼結婚。

“喛!你可是答應過我結婚戒指上的鑽石要有鴿子蛋那麼大喲。”這天,臨睡前兩人倚在牀頭看電視消遣,藉着正在演的一出求婚的畫面,葉萱故意點他。

大少目不轉睛地盯着牆上那面碩大無比的液晶電視屏:“唔。你挑好了就用那張無限卡去刷就是,卡帳到期歐陽自然知道處理。”

他輕描淡寫,尤如是去菜場買顆白菜,生生讓葉萱沒了說下去的興致,偏偏心裡又是最清楚不過這不是他的本願。

我們,註定就這樣一直壓抑着、辛苦地戴着面具過下去嗎?

很多時候葉萱也想把話挑開了說,可是,其中牽涉着的情義、是非、恩怨、忌諱,又豈是語言所能辨析,更何況,而今中間還橫着他的病情在,稍不留意,很容易令他敏感地把這一切歸結爲憐憫。

百念千轉,葉萱終是選擇了沉默。

入冬後的第一場雪,天還未轉亮就開始紛紛揚揚地下起。葉萱在雪落入地撲漱漱的聲音裡醒來,先是側起身輕輕覆手在大少額頭上,還好,雖然有些汗溼,但體溫尚算正常。就着幽暗的壁燈,她又看了看室溫表上的讀數,這才放下心來,緩緩睡下。

“萱,不舒服。”大少迷迷糊糊地哼嘰了一句,在牀上扭了扭身子。

一番動靜她已是做到了最輕微,似乎還是驚動了他。

“哪裡不舒服?”她再次撐起身,湊近他問。

大少醒轉,睜開眼看看是她,沒再說話,只是自己伸手揉了揉胸口。

你是鐵定只在非清醒狀態下才流露那份親暱與依戀了?葉萱暗自嘆口氣,挪到他身邊,一隻手撐着頭,另一隻手掌心打着旋地按在他胸口上輕輕揉搓。都沒有說話,房間裡流淌着一種難以言語的憂傷氣息。

感覺到心口上的那隻手動作越來越慢,跟着,過了一會,她的頭也耷拉着偎入他的頸窩。大少緩緩睜開眼睛,他伸手將嘴角處她的一縷髮絲拂下,然後,然後戀戀不捨地縮回手,繼而,還是順着心念摟在了她肩上。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摟着她,在窗外沙沙雪聲裡,睜着眼睛直到天亮。

天放白時葉萱醒了,發現自己睡在他懷裡,也便沒有馬上起牀,繼續踡在那使勁深吸了幾口他身子的味道,本來還想來幾個morningkiss的,最終還是擔心擾醒到他而作了罷。就這樣又賴了幾分鐘,方纔小心翼翼地縮出頭起了牀。

一日之計在於晨。一邊洗漱,葉萱一邊算着今天的日程安排,沒聽見臥室裡的動靜,直到喚人鈴響起,她才如夢初醒,趕緊進屋,他果然已經坐起身來了。

“還在說讓你多睡會的。下雪了,今兒個行裡左右都是些開會的事,你就不去了吧。一會依依就過來,吃了早點讓她和大飛陪着去醫院做個複查好不好?”葉萱邊說邊利索地爲他披上外套,眼光自他臉龐掃過時停頓了下來,仔細看了看,她小心地說:“眼裡全是紅絲,你,昨晚沒睡好?”

大少避開她的探尋,垂下眼睫,不勝煩意地說:“又去醫院?我乾脆住那得了。”

話音剛落,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兩聲。一語成噎,葉萱也不敢往下接。正好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知道是趙依依到了。不知爲何,她竟長吁了口氣,趕緊稀里嘩啦把事項作了個交待後,拎起包便跳出了門。

雨夾着雪,撲漱撲漱地打在車窗上,方偉將車開得很慢很穩,輕搖淺晃中,葉萱想起了去年的第一場雪。那時她還在鏡苑住,晚上,兩人踏雪而歸,一塊吃飯,一塊談工作,他坐在輪椅裡不厭其煩地教她讀報表、認損益;她好動,一會坐椅子上聽,一會又站起身問,到後來,索性兩腿一盤坐在地毯上,歪着頭看他滔滔不絕。他可是,比報表、損益什麼的,迷人多了!想到這,葉萱笑了起來。

自己,該不會那個時候就愛上他了吧?

想念間,一縷暈紅浮上了臉頰。自前排後視鏡裡見着方偉的眼光掃視過來,臉又是一熱,趕緊肅穆正坐,伸手佯裝將腦後綰成團的髮圈扶正,摸着那個非常職業化的髮式,心情黯淡了下來。時光如梭,織就了她今日的盛麗,但是,似乎也一如小說裡所形容的那樣:“華麗的袍子上,爬滿着蝨子。”

好累呵!做得累,也,愛得累!

她疲憊地搖搖頭,手指,點在了太陽穴上。

“葉總,”方偉已經穩穩地將車停在了央行停車場,提醒她道:“我是等您還是到點接您?”

就其在央行的級別而言,葉萱很尷尬地介於配車的可否之間,好在,她的“大後方”夠殷實,加上本人對待遇、等級淡漠,故而司機、座車什麼的,一直以來都是瑁輝的配給。聽了方偉的話,她微一猶豫,本來中午約了柴俊,是應該要用車的,可必竟方偉是瑁輝的員工,若將她約見柴俊的事過到大少耳裡,那……。

“算了,下班你再來接我吧。”她甩甩頭,下車。

一個上午,除接待了兩家銀行的業務總監外,也沒做些個什麼便滑了過去。

中午,下班的高峰時分,雪仍舊在下,路面已經淺淺地鋪上了層冰,的士很難招,她等了大半小時好不容易纔攔下一輛,雪地裡慢慢挪到目的地,柴俊已經等得望眼欲穿了。

“你怎麼打的來的,沒叫司機送你?”透過餐廳的玻璃窗,柴俊見着她下了出租車後,一步一個水窪印地走進餐廳,趕緊迎到門口,接過包,替她拂落頭上的幾片雪花。

他的關切,自然而然,只是,葉萱不自然。

“不太方便。”她嚅嚅的四字令得柴俊一愣,復而明白了她的意思。

難怪連用餐也挑的是這處離瑁輝、離央行十萬八千里遠的地兒。柴俊皺了皺眉。一場變故出來,怎麼會患得患失至此?

“紅燒天九翅,杏汁血燕,煎鵝肝……。”

聽得柴俊噼裡叭啦吐出一連串貴至極致的菜名,葉萱呆在了那。

“看什麼看?難得你主動獻身請一次客,我還不趁機撈個夠本?”

“可是,”葉萱傻愣愣地說:“我有說過是我請客嗎?”

“啊,我請?服務員,麻煩你重新開單,兩個煲仔飯,有例湯吧?那橙汁也可以不要了。”

話音剛落,葉萱抄起手上的餐單越過桌子就往他頭上敲去。眼見小小伎倆得逞,她已然復原如初的純朗,柴俊笑了起來:

“對嘛,女孩子就應該有女孩子的脾性,別以爲穿上職業裝就真得故作深沉的。說吧,找俺啥事兒?”

外面還在下雪,可怎麼她就是覺得心裡似有簇火般,暖暖的,烘焙得眼淚珠子都快滴了出來。

“我想引薦泰瑞銀行和你認識。”

柴俊迷惘:“泰瑞銀行,認識他們幹嘛?”

服務生端上來一碗熱騰騰的紅豆沙,是柴俊爲她點的,葉萱一邊用小瓷勺攪着玩,一邊,斟酌着字詞說:“做汽車這行,資金需求動輒就千萬上億,哪有可能不依靠銀行的。你的能力我清楚,但新柴氏弱在是新公司,資產規模偏小。泰瑞實力雄厚,加上……和我……和我關係也算好,到時,能給你的資金支持,說不準,瑁輝都比不上。”

“你是說瑁輝會取消給我們的信貸?這是大少的意思嗎?”柴俊呷了口八寶茶,語氣淡淡地問。雖然葉萱說得有夠含蓄,但象他這樣在商場打滾十餘年的人精而言,哪有聞弦不知音的。

葉萱急急解釋:“不是不是,都還沒定的事,他從來都未有過這方面的念想,真的!是我自己的胡思,我怕年底清貸工作會影響到新柴氏,早做謀算,勝過事到臨頭你再去急慌慌地找銀行。”

八寶茶的味道真好,茶葉清香,桂枸幽甜,入口滿嘴生津。她到底還是關心着他的!否則,怎會未雨籌謀地爲着新柴氏的將來而操心?她向來不是個徇私的人,卻還是會,利用自己在央行的職權爲他掃除資金之慮。念及皮,柴俊歡愉難語,只覺這餐飯中但凡能送入嘴的東西,都是世間最美味之極。

只不過,她的思慮也未免太高瞻遠矚了吧。柴俊搖了搖頭:“葉萱,你揣度大少‘安內’完畢,接着便會‘攘外’?你連怎麼應對他都考慮到了?覺不覺得,自己的心計越來越重了?”

她結舌。

“且不說大少是不是真有這方面的安排,就你而言,想那麼多,你累不累?”

累不累?

三個字,如同是一把小錘,敲破了她一直固守着的隱忍,那些個辛苦與僞裝,傾泄而出。和她想說的那個字,一模一樣:累!

怎麼會不累?把原則、是非拋諸腦後,獨自揹負着他重病的壓力強裝笑顏照顧他,整日遊離在各家銀行間虛與委蛇,還有瑁輝的工作……,她怎麼不累?怎麼可能不憂思過慮?

“累。”她點點頭,直言不諱地說,“可這都是我必須做的,迴避不了。”

“我不是指你的勞動量,我是指……。”柴俊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她有些不解。

“你會不會,思慮過重,把簡單問題複雜化了?譬如,就拿這事來說吧,我明白你是一片好心,可是,葉萱,你小看大少的心胸和智慧了,他斷不會因噎廢食,放棄新柴氏這樣一家優質潛力股。就算他會,你認爲新柴氏不可能在我的帶領下憑着自己的實力得到其他銀行的認可嗎?”他眨了眨眼,“就算不能,你又肯定,柴俊是個會接受女子庇廕的人嗎?”

他拍了拍她握着茶杯耳的手背:“我每見你一次,就覺得你心事重一分,人也越變越冷冽、理性,好不好無所謂,關鍵是,你開不開心。說句真心話,葉萱,你這樣關心着我我很開心,可,當你是很不開心地去做這些謀算時,我寧願選擇,只是和你簡簡單單地吃一頓飯。”

餐廳裡暖氣開得太足了,否則,怎麼會有水汽氳氤在眼底?葉萱吸了口氣,頗有些結舌地辯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那,你的‘遠慮’,有幫着你解決了‘近憂’嗎?人生不滿百,卻懷千歲憂,所謂何來?況且,葉萱,”他真摯的眸子裡純得除了關懷,再也見不着其他,“人的性格萬千,就你來說,你應該是屬純、屬靈、屬真的,放棄了這些,就不是你了。我還記得剛認識你時,哪有什麼總裁助理的相,就一小兒女態,整天都是付很滿足很快樂神態,屁顛屁顛地圍着大少轉,調侃你也好、試探你也好,都抵不過你一個純淨的笑。慢慢地,你變得內斂而含蓄,可是,我也眼瞅着你越來越不快樂。怡心說大少爲達目的不惜使苦肉計,那是他性格使然,但你要是跟着去鬥智鬥心,就不是我喜……欣賞的那個純真爽朗的葉萱了。不要爲了愛扭曲自己,那樣的話,你不快樂,他也不會快樂,因爲,他喜歡的,根本就不是那個被扭曲了的你。”

不要爲了愛扭曲自己!葉萱顫然心驚,我真的,爲了愛,把自己給扭曲了嗎?

44.起落30.分明52.關心40.盛會29.邂逅8.傾述(修改)27.溝通17.訓斥21.合情16.矛盾44.起落30.分明45.掙扎46.遊戲6.工作(修改)57.託付27.溝通27.溝通35.較量11.折磨33.算計42.糾葛18.心事7.靖水(修改)4.一晚(修改)14.交流2.大少(修改)24.交鋒(3)19.分手53.應雪52.關心38.訂婚39.應戰47.泰瑞4.一晚(修改)5.約會(修改)14.交流15.暗訪6.工作(修改)37.善水42.糾葛50.假別47.泰瑞29.邂逅44.起落44.起落17.訓斥35.較量28.知情25.真情23.交鋒(2)16.矛盾2.大少(修改)42.糾葛7.靖水(修改)46.遊戲14.交流5.約會(修改)46.遊戲45.掙扎58.手術6.工作(修改)30.分明40.盛會15.暗訪29.邂逅26.表白10.新人51.成全19.分手29.邂逅33.算計8.傾述(修改)47.泰瑞14.交流11.折磨56.解釋19.分手4.一晚(修改)53.應雪8.傾述(修改)55.冰點38.訂婚48.風雲58.手術6.工作(修改)9.夜晚12.無懼21.合情39.應戰45.掙扎18.心事29.邂逅55.冰點27.溝通39.應戰53.應雪53.應雪
44.起落30.分明52.關心40.盛會29.邂逅8.傾述(修改)27.溝通17.訓斥21.合情16.矛盾44.起落30.分明45.掙扎46.遊戲6.工作(修改)57.託付27.溝通27.溝通35.較量11.折磨33.算計42.糾葛18.心事7.靖水(修改)4.一晚(修改)14.交流2.大少(修改)24.交鋒(3)19.分手53.應雪52.關心38.訂婚39.應戰47.泰瑞4.一晚(修改)5.約會(修改)14.交流15.暗訪6.工作(修改)37.善水42.糾葛50.假別47.泰瑞29.邂逅44.起落44.起落17.訓斥35.較量28.知情25.真情23.交鋒(2)16.矛盾2.大少(修改)42.糾葛7.靖水(修改)46.遊戲14.交流5.約會(修改)46.遊戲45.掙扎58.手術6.工作(修改)30.分明40.盛會15.暗訪29.邂逅26.表白10.新人51.成全19.分手29.邂逅33.算計8.傾述(修改)47.泰瑞14.交流11.折磨56.解釋19.分手4.一晚(修改)53.應雪8.傾述(修改)55.冰點38.訂婚48.風雲58.手術6.工作(修改)9.夜晚12.無懼21.合情39.應戰45.掙扎18.心事29.邂逅55.冰點27.溝通39.應戰53.應雪53.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