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珀西瓦爾最終挺身而出選擇留在新加坡,白思華雖然很感動甚至有些內疚,然他心底最真實的想法,依舊是喜悅多一點,爲自己得以逃過一劫而感到慶幸。本來以爲選擇不一樣,結果迥然,然而現在卻發現悲催了,他和珀西瓦爾的下場居然是殊途同歸,有所區別不過是一個落到了日本人手裡,一個落到了中國人手裡而已。剛接到學兵軍具有通牒性質的那份電報時,白思華完全沒當一回事,甚至將之視爲一個天大的笑話。在他看來,便是中國重慶政府都沒資格發出這樣的威脅,區區一小軍閥居然敢口出狂言,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可是現在,看着那些猶太軍人冰冷的眼神還有黑洞洞的槍口,那些模糊不清的電文忽然變得清晰深刻起來——如果英軍故意破壞我方營救新馬華人的行動,那麼我們將視爲英國政府向我學兵軍宣戰,由此引起的一切後果,皆由英國政府承擔……腦海中放電影一樣慢慢閃過這些話語,字裡行間居然透着刀子般鋒利的氣息,白思華打了個寒戰,感覺到嘴巴越發的乾渴了。
“我要見你們的最高長官,誰是這兒的負責人?我是海峽殖民地英國政府最高軍事長官白思華上將,我——”白思華猛然朝左右學兵說道,說着,目光落到了伊索的臉上。
伊索佩戴少將銜,是這裡的最高長官。白思華很期待能夠從他臉上看到盟友般的微笑,當然,他也清楚這只是奢望。這些猶太人雖然長着一副純西方特色的面孔,但是他們的身份卻實實在在的是學兵軍。伊索冷冷一笑,打斷他的話說道:“這裡不是新加坡,這裡也不是菲律賓,這裡更不是英格蘭,這裡是中國的流動領土。更確切一點來說,這裡是中國學兵軍政府轄下的流動領地。省省吧,在我眼裡,你的生命並不比這裡任何一個英國人更高貴。”
“卑鄙的中國人,你們當初答應了會讓我們和美國人呆在一起的!你們爲什麼出爾反爾?”白思華不甘的吼道。在他的吼聲中,他的侍衛長還有一干手下站到他的身邊,將他團團護住了。他們用敵視的目光看着伊索和他的手下,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伊索他們或許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卑鄙?!”伊索撇撇嘴,用不屑的眼光看着白思華,冷笑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你們更卑鄙的人嗎?身爲軍人,不盡忠職守抵禦侵略也就罷了,居然拿着本該指向敵人的刀槍對着本該受到你們保護的平民百姓——你們還真是偉大啊!一羣卑鄙的懦夫而已,居然還敢大言不慚的和我談論卑鄙和高尚的問題?!”說着他看看手錶,道:“現在是七點二十三分,你們還有七分鐘吃早飯——亞瑟!”
“到!”一個少校應聲答道。
“這裡就交給你了!七點半,準時收監!”
“是!”
“收監?我們是犯人嗎?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們,我們要求見格朗特上校——”白思華的侍衛長喊道。
伊索之所以會等在這裡,就是擔心手下們殺氣不足,不足以震懾英國人。現在他已經達成了目的,卻是不想再呆在這裡了。他冷冷的說道:“敢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不敢承認自己罪犯的身份嗎?英國人,還真夠卑鄙無恥的!”撂下這句話,他轉身離開了。
侍衛長大怒,張口欲罵,卻見一支槍朝自己瞄準了過來。正是亞瑟,亞瑟朝他的腦袋瞄準,冷冷的說道:“我們學兵軍的將軍,也是你們這幫無恥的混蛋能夠羞辱的嗎?自己閉上臭嘴,或者我幫你閉上,選擇吧!”
侍衛長面對亞瑟毫無感情的眼神,身子不自禁的顫抖了一下,嘴巴張開又閉上了。
而此時,白思華開始後悔自己爲什麼沒有勇敢的留在新加坡了,因爲他突然發現,中國人的殘暴怪戾,完全不比日本人差啊。
這一撮英國人挑起的風波,格朗特還有陳嘉庚他們並不知情,也沒有興趣來了解。此時,他們的注意力都被一架日軍偵察機吸引住了。
新加坡城內,全面混戰已經開始了。日本人覈實了英國人都留在新加坡的消息以後,對“美國撤僑船隊”越發的好奇了。“加賀號”航母還杵在海面上呢,而不出意外的話,等待它的結果將會是被日本人自己炸沉。日本人這記悶虧吃得太不甘了,他們迫切的想知道美國人的撤僑行動中究竟藏着什麼陰謀,所以天剛放亮就派了偵察機過來。
是時,新馬華人正在吃着香噴噴,如假包換的來自祖國的早餐呢。有瞭望兵發現了這架幾乎貼着海面飛過來的敵機,防空警報傳達開來,各船上所有人等立刻全部縮回了艙裡,而那些猶太藉學兵則大搖大擺的走出來,其中有囂張的更舉槍朝日機瞄準,擺出了一副牛皮哄哄的姿態。
因此,日本人的這一輪偵察除了收穫了一肚子的怒氣,自然別無其它收穫。
八點半鐘左右,“加賀號”所處海面,十餘艘日艦正在緩緩靠近,想要將該艦裡面的戰機拯救一部分出來,兩艘宋級在沉寂了大約五個小時以後,再次浮出了水面。
徐凱貪心啊!“加賀號”都已經被打得殘廢了,而且已經註定了被炸沉的命運,他卻還不肯放過。這一次,最先發現兩艘潛艇蹤跡的是山田定義身邊的岡田春勝——小鬼子猛然手指前方泛出大量水花的海面,用幾乎嘶嚎的聲音吼道:“潛艇,英國人的潛艇又來了!”下一刻,山田定義也看到了,他立即拿起話麥狂喊:“警報,警報,英國人的潛艇又出現了,各艦立刻進行反潛作戰!”
徐凱會在這個時候來送“加賀號”最後一程,其實是他戰策上的失誤。但在日本人看來,他們的行爲卻是**裸的蔑視和挑戰。這一次,兩艘宋級各自只朝“加賀號”發射了一枚魚雷,而朝來援日艦各發射了三枚。
總共八枚魚雷,頭兩枚很快就浮出水面,然後拖着明顯的水跡朝“加賀號”撞了上去。另外六枚延後了將近十分鐘纔開始發射——通過聲納鎖定敵艦,調整方向,這花費了一定的時間,而十分鐘的延遲,卻正好獲得了最佳射程。
“加賀號”現在就是一個靶子,小鬼子喉嚨吼破了,急得臉上青筋畢露,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加賀號”被擊中,然後爆炸,再然後被海水吞沒。
這還沒完,因爲他們全力殲敵離兩艘宋級有些近了,當那六枚魚雷現出蹤跡的時候,當頭的一艘重巡還有一艘護衛艦避無可避,就好像鯨魚衝灘一樣自己個迎頭撞上。重巡被三枚魚雷同時擊中,連環爆炸以後立刻就發生傾斜,都沒能支撐過五分鐘就帶上上面多達九百餘的鬼子傾覆了。護衛艦運氣好一點,可是它的皮是那麼的薄,所以雖然只是中了一枚魚雷,結果卻差點被炸成兩截,後腳就步了重巡的後塵,騰起沖天的巨浪以後,一頭栽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