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居然開始撤退了,那麼要不要趁勢追擊呢?吳剛擡起頭查看一下日軍撤退序列,發現離第一道防線最近的鬼子兵並沒有立刻撤退,而是趴在地上和戰士們對射,他便得出了正確的結論。.com擔心戰士們還有基層軍官看不透這點,他趕緊出聲傳令:“不得追擊!”
日軍退回了登陸陣地,隨即轉入了防守姿態。剛纔長達兩個多小時的攻防戰,雙方交戰部隊都打出了火氣,戰鬥最野蠻的時候,動輒出現對決雙方同歸於盡的打法。在向前突出給那些噴火組隊員專用的交通壕周邊,日軍和學兵們摟抱在一起倒在血泊中例子比比皆是。這一輪交戰,持續時間很長,給雙方都造成了巨大的傷亡。陣地上,一些燒焦的日軍屍體還在發着烤肉的香味。而戰壕裡,一些額頭上中彈的學兵斜靠在土壁上,他們抱着自己的衛青式突擊步,似乎還想要再殺死一兩個鬼子才甘心似的。
最危險的時候,吳剛帶着一百餘人頂住了一千餘鬼子的衝鋒。雙方兵力上的巨大差距,導致了學兵們在體力上更大的付出。此刻,雖然那些狙擊手還有機槍手們還堅守着戰鬥崗位,其它兵種的戰士卻已經癱軟在坑壁上,他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知道鬼子的這一次撤退會給他們多長修整的時間。他們激戰的時候全心投入,並沒有感覺到戰場上氣味的異常,這時,不少學兵聞見了那股烤肉還有人肉焦炭的味道,許多生理反應比較強烈的立刻劇烈的嘔吐起來。
“老子從今以後都不再吃肉了!”有學兵一邊這樣說着一邊嘔吐着,而在距離他不過四五米遠的地方,王金宇抱着機槍猶自在掃射着。打了兩個短點射,他查看一下槍管,然後停下,將槍管緊貼地面,接話道:“爲什麼不吃肉,老子宣佈,從今以後,老子吃肉只吃烤肉——烤豬肉!”
“哇——拜託你不要說什麼烤肉了!”
於樑貓腰跑了過來,正好聽見了他們的對話,他加入的時候,噴火器發威時機已過,所以並沒有近距離見識那火燒活人的畫面。本來他還很受用空氣中的烤肉香味,現在才知道這香味究竟是怎麼回事,饒是他控制力強,依舊忍不住嘔了一口。然後,他趕緊拿出水壺喝了一口水,深呼吸,這纔將噁心強制壓下了。
戰鬥中雙方都使用了大量的手榴彈,這將學兵軍的工事摧毀了不少。現在,即使戰壕還有交通壕都還存在着,不過已經無法向剛開始那樣給藏身其中的學兵提供有效的防護了。就拿交通壕來說,本來將近兩米的深度,現在因爲邊沿被炸塌,泥沙灌進來的原因,深度卻連一米五都不到了。他問吳剛:“小鬼子怎麼撤退了?再打下去,這結果可是難說。”
吳剛現在纔有點後怕。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擔心這道防線失去以後因此帶來的結果。第一道防線一旦丟失,左右的雷場就等於不起作用了。這兩個雷場正好與第一道防線平齊,本就是利用石鐘山有利地形來壓制日軍生存空間的。而這道防線一旦被突破,日軍沒有了雷場的擔憂,兵力就能完全展開,如此一來,似前幾天單憑一個團就能頂住日軍三倍甚至更多兵力進攻的事情就不可能發生了。而石鐘山陣地一旦丟失,湖口就等於被打開了西大門,屆時,即使都昌的三十五旅能夠及時回來支援,湖口的丟失也只是早晚的事情。湖口一丟,馬當側翼安全堪憂,屆時,學兵軍可就處於完全被動的局面了。甚至因此落敗也不是不可能的。
日軍有序的撤回了灘頭陣地,淺井倉隆在幾個士兵的護衛下緩緩的走在隊伍的邊緣,沿途不時看見陣亡士兵的屍體,其中那些被噴火器點燃的被燒成了木炭一般,饒是他心硬似鐵,看了他們死亡時的慘狀依舊禁不住心中驚顫,幾乎不能自持。“這就是學兵軍的真實戰力嗎?果然強大啊!居然連噴火桶都有,看來,馬當這一戰不好打哪!”他心中思忖着,看了看不遠處學兵軍的陣地——一片焦土,一些迷彩色還有土黃色交織在一起,那是雙方陣亡士兵的屍體。他們活着時互相敵對,死了卻糾纏在一起,倒好象生前很多交際似的。“這些皇軍的屍體,他們的骨灰,看來是無法帶回國內奉養了,”淺井倉隆這樣想着,對這一戰的結果,顯得十分的灰心。
學兵軍陣地上,咋看去似乎看不到一個活人,但是,淺井卻知道,在那焦土後面,有着學兵軍最精銳的部隊存在着。而這其中對日軍殺傷最大的就是那些狙擊手——猛的,某個地方忽然迸發出一團火光,然後是一聲槍響,而日軍陣列當中,十有會倒下一人。狙擊手這個詞語,倉井從中島口中才獲悉,對於這個名詞,他初始還不覺得什麼,經過這一戰他才體會到是多麼的貼切。這些學兵軍的神槍手,簡直就是閻王派往人間世界的地獄使者哪,他們只要開槍,已方必然有士兵倒地,而百分之九十的人竟然都是額頭中彈。日軍軍中也有狙擊手這種專業士兵的存在,他們叫做神槍手,不過,他們的整體槍法似乎要比學兵軍狙擊手差一些——淺井一路撤退,一路想,他臉色神色陰晴之間變幻不停,而他眼中惶惑的神采則出賣了他內心的恐懼。
兩個多小時慘烈的戰鬥,身邊不時有人倒下,這讓許多鬼子都因爲受刺激太深而失去了正常的思維。戰鬥時還好,緊張的節奏和氣氛讓他們動輒就發出歇里斯底的狂吼,而這吼聲還有劇烈的跑動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暫時的遺忘了恐懼。現在,當撤退的命令傳來,雖然不少人都感到奇怪和不解,不明白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撤退,要知道,在付出這麼多犧牲以後,勝利似乎只有一步之遙了,在這種大好的形勢下撤退,發佈這一命令的軍官是不是腦袋秀逗了?當然了,他們也只敢在心中想想,習慣了執行上命的他們是沒有膽子反對的,而等他們撤下來以後,當他們再一次走過那些被燒焦的屍體身邊,然後發現自己曾經熟悉的某人某人又不見了,他們這才感到了由衷的恐懼和害怕。至此,不少人覺得,或許撤退的命令是正確的,不然的話,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爲那些木炭中的一份子呢?
吳剛和於樑搞不清楚日軍動機,沒有像上一次那樣趁勢追擊。過去一刻鐘左右,122團的先鋒部隊就趕到了。日軍沉寂許久的炮兵忽然向122團開火,孟開蘭由此更加擔心石鐘山戰況,以爲日軍這是爲了給石鐘山地面部隊爭取時間呢,所以將旅直屬的特務連派了過來。孟開蘭帶着122團趕上來以後,聽吳剛介紹了戰況,他聯想到同一時間遭遇的炮擊,說道:“日本人肯定是察覺到了我們的增援行動,所以才撤退的。如果我所料不差,接下來,他們應該還會繼續之前的那一套,等待對岸再派部隊過來,已獲得兵力上的足夠優勢。不過,106師團也就20個大隊而已,中島老鬼子還能派多少人過來?”
孟開蘭是旅長,他既然到了前線,吳剛和於樑自然樂意聽他的,於樑問道:“旅座,我們要不要趁勢進攻?”
“不,守住就行了。你們別忘了,他們纔是進攻方。我們只要守住了這道防線就是勝利!”孟開蘭這話說得其實言不由衷。日軍剛纔的一輪進攻他雖然沒有趕上,可是現在看看戰場上遺留的情況,已經有了判斷,雖然不知道日軍最終爲什麼撤退,但是如果他們持續進攻的話,那麼現在自己應該是在二道防線上和小鬼子死戰了。如果中島真有膽持續增兵,再來剛纔一波衝鋒的話,那麼,第一道防線肯定要丟。而第一道防線一丟,石鐘山的淪陷就毋庸置疑了。屆時,他們就只能退往湖口城內繼續防守。湖口並沒有圍牆,只能與敵巷戰,而一旦陷入巷戰,那他們三十五旅就難逃覆滅的命運——“現在就看日軍和三十六旅哪個動作更快了,是日軍先完成渡湖然後攻下第一道防線,還是師座和三十六六旅率先攻入西岸,打進九江。希望師座他們能夠果斷一點,勇猛一點,那樣的話,一旦九江日軍不支需要東岸的部隊回防,那我們可就賺大發了!”孟開蘭這樣想着,眼中精光閃閃。
石鐘山前線,中日雙方交戰部隊再次進入對峙。而與上一次的對峙不同,這一次,守方學兵軍因爲兵員損失較大,所以已經失去了主動進攻的能力。如此一來,日軍雖然在上午的戰鬥中損失更大,五千餘人現在只剩下三千五左右,可是他們的處境卻比山池垣率領的那三個大隊要好得多。甚至,因爲他們的存在,學兵軍湖口守軍一定程度上陷入了被動局面,比如說爲了力保石鐘山不失,不得不放棄了雁列山的防守,而這等於給了日軍偷襲該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