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直了身體，輕咳了一聲。
蘇南城這纔看到一直站在拐角的沈妄。
他年紀大了記性已經退化，但沈妄這個名字，他還是記得住的。
可他此時已經無心再打招呼，他滿心滿眼都是手術室裡的兩個人。
沈妄先出了聲：“蘇老，好久不見。”
蘇南城臉色並不是很好，但自小養成的修養讓他回了一聲招呼：“沈先生，好久不見。”
沈妄淡聲道：“您不用擔心，我夫人既然進了這個手術室，就一定有把握讓人活着出來。”
他說的很篤定，語氣稀鬆平常，就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一樣。
蘇南城靜靜的看了沈妄幾秒，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此刻落回了原地。
他道了一聲‘好’：“既然沈二爺都這麼說了，那我就相信你還有我女兒一次。”
蘇南城直接將餘笙笙稱爲女兒。
在他看來，餘笙笙是慕容的孩子，那就也是他的孩子。
這些年來，蘇南城沒少幫慕容尋找那個孩子，然而當年的消息實在太難尋了，事情過去太久，即便是他，查了那麼久，也只能查出當年的男人還在四九城裡。
正好慕容病情加重，他便讓蘇瑾鬱接手了公司，而他則和家人都搬來了四九城，在這裡住下了。
前段時間他回了趟南城，便讓蘇瑾鬱照看着療養院裡的慕容，結果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即便蘇瑾鬱這些年來和慕容不算親近，但他斷不會做出故意傷害慕容的事。
所以他才只是質問幾句，沒有責怪他。
現在慕容的孩子找到了，還在裡面給她做手術。
蘇南城的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感受，只覺得這一切來的有些虛晃。
明明前兩天他還在療養院裡給慕容削蘋果，怎麼今天就隔着一道門了呢。
蘇南城深深嘆了聲氣，他擺了擺手，讓蘇瑾鬱把自己扶到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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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已經成了這樣，他也只能祈禱老天爺對他的慕容好一些了。
起碼……
讓她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她一直尋找的女兒如今的模樣。
一陣鈴聲響了起來。
沈妄看了看來電聯繫人，微微皺了皺眉，擡頭朝衆人說道：“抱歉，接個電話。”
蘇南城點了點頭。
沈妄擡腳去了樓梯間。
“怎麼了。”
沈然的語氣有些着急：“二爺，夫人進手術室給人動手術的事被人發到網上去了，視頻做了消音處理，只能看到畫面，現在網上的輿論對夫人很不好，這次不光是一些娛樂媒體轉發，還有一堆社會新聞的媒體。”
這事現在鬧得太大了，微博剛剛甚至直接故障了三分鐘才重新運營。
現在網上那羣網友都在申討餘笙笙。
如果這次不做好公關，那夫人的娛樂事業很有可能會被毀掉。
他動用全力壓下了輿論的勢頭，封禁了一堆號，但這也不是萬全的辦法，做的太過了，反而會引起這羣網友的激憤，到時候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沈然沉聲說道：“二爺，現在怎麼辦？”
沈妄眸色冷了冷：“查出是誰拍的視頻了嗎。”
沈然趕緊道：“查出來了，是京川第一人民醫院的一個護士，她把視頻以一萬塊錢的價格賣給了營銷號。”
“一萬？”沈妄擰了擰眉：“我家寶寶就值這麼點錢？”
沈然：“……”
他的二爺啊！現在這情況是討論夫人值多少錢的問題嗎？是夫人的演繹事業馬上就要被毀了啊！
夫人沒有行醫資格證，卻進了手術室，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娛樂作風問題了。
沈然急道：“二爺，您看看現在怎麼處理？”
沈妄淡聲說：“等手術結束再說。”
沈然一頭霧水：“等手術結束？”
他們等的起，輿論等的起嗎？
事態再演變下去，很難收場了。
沈妄卻沒有再回答沈然的問題，而是說道：“去董老那裡幫夫人弄一個行醫資格證。”
沈然頓了一下，立刻聽明白了沈妄話裡的意思：“好，我知道了，但是二爺，夫人真的能把那個病人救活嗎？”
沈然受着沈妄的吩咐，幾乎暗中跟了餘笙笙十幾年，哪裡聽過她學了什麼醫術了？
這怎麼好端端的，職業專長也變了呢。
沈然實在想不清楚，得知消息的時候還又去調查了一遍餘笙笙的過往，結果也是沒有她會醫術的事。
這也太奇怪了一點。
他不知道，爲什麼他家爺一點都不好奇。
沈妄只是說：“她能。”
語氣篤定的沈然都有些相信了。
他想了想，也對，如果夫人沒這個把握，她不會進這個手術室的。
這段時間他發現餘笙笙真的變了太多了，不光是對他家爺的態度，整個人的性格都大變了一番一樣。
但沈然覺得這樣的變化反而是個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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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夫人總是唯唯諾諾，耳朵裡只能聽得進沈隻眼和她那個妹妹的話。
小的時候夫人天真無邪，長大後，跟這兩個人相處之後，天真無邪變成了蠢笨。
如今這樣，倒是和他家爺足夠匹配了。
沈然收回思緒，“爺，我這就去辦。”
沈妄掛了電話後，站在原地待了幾秒又撥出了一個電話。
對面中氣十足的笑了笑：“沈二爺今兒個怎麼有空來問候我這個老頭子了？我還以爲你把我給忘了呢。”
沈妄靠向窗臺，伸手把玻璃窗推開，旋即點了根菸叼在嘴裡，眼神望向遠處的窗口。
低聲道：“董爺爺說的這是什麼話，晚輩怎麼會把您給忘了呢，只是近來繁忙，又剛結婚，這不是得哄着夫人，空的時間就少了。”
董成哼了一聲，花白的眉毛挑的老高：“不容易，居然改口叫我爺爺，說吧，你小子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
沈妄被董成戳穿，他也不急，只是淡聲說着：“您孫媳婦遇到點麻煩，可能需要您從中間幫個忙給她拿一張行醫資格證，以及……”
董成打斷他：“沈妄，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我可不想因爲做假證晚節不保。”
沈妄也不急，他吸了口煙：“您上次看中的那塊千年玉石，改日我帶着您孫媳婦親自送到您面前。”
董成沉默了幾秒，遂問：“是之前拍賣會上你拿20億拍下的那塊碧色玉石？”
“嗯。”沈妄的語氣很淡定。
彷彿這給出的不是20億的玉石，而是街邊隨處可見的小石子。
董成激動的咳了好幾下，他這一生除了行醫救人，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收藏玉石了。
他對這些玉石可以說是到了癡迷的地步。
當時這個拍賣會他也去了，這塊玉石是那場拍賣會的重頭戲。
本來他對這塊玉石勢在必得，賣了兩套房子又拿出了畢生家產就爲了搶拍這塊千年古玉。
結果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這塊玉石被沈妄財大氣粗的拿了20億直接拍下。
董成回家後差點沒氣的厥過去。
後來他好不容易籌夠了錢，打電話給沈妄，拉下臉想讓他把這塊玉石賣給自己，這兔崽子卻說這玉是他要拿來哄老婆的，不能輕易轉賣。
這次董老是真的氣厥過去了。
好在他身體底子好，暈了一會兒就醒了。
當時沈妄就是不肯把那塊玉石賣給自己，現在居然說要送給他，還特意強調了親自拜訪。
董成來了點興趣：“是我那孫媳婦遇到什麼麻煩了？”
“嗯。”沈妄倒是也不打算瞞着董成，因爲他知道，按照董成的性格，如果不把事情說清楚，他不會輕易同意。
董成聽了半天，眼皮子跳了跳：“你夫人連行醫資格證都沒有，你就敢讓她進手術室禍害別人？”
沈妄淡淡的說：“出了事我給她兜着，這就不勞董爺爺費心了。”
董成：“……”
他是知道沈妄的性子的，他自小就瘋。
只是董成沒想到，他娶了個老婆也跟他一樣的瘋。
這事擱誰身上能做的出來啊。
董成忍不住問了句：“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兒，你那夫人有把握嗎？”
他一把年紀，如今在醫學界地位頗高，如果因爲這件事弄的晚節不保，那這可不是20億的玉石能擺得了的。
董成寧願不要這塊玉石，也不能壞了自己這一輩子的名聲。
沈妄道：“有。”
董成放下心來：“好，這忙我幫了，你對外就說她是我的關門弟子。”
沈妄點了點頭：“那證？”
“證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幫她辦好，但是沈妄，前提是不能出事，你必須給我保證這點。”董成說道。
沈妄只是道：“如果出了事，我會把沈家的產業給您一半，以作補償，並且將您摘除在外，保全您的名聲。”
董成一怔，他着實沒想到沈妄會爲了一個女人就這麼送出沈家一半的產業。
頓了幾秒，他笑了幾聲：“有空把孫媳婦帶來給我看看，你爺爺走得早，就由你爺爺的老朋友代替他，宴請孫媳婦。”
沈妄知道董成這是答應下來了，“改天有空一定。”
沈妄長吸了一口煙，菸圈在空中繞成了一個圈圈，直到一根菸燃盡，他才踱步重新回了手術室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