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笙笙放下手上的抹布，看了一眼沈之宴的方向。
白皙的手指解開了圍裙，臉上揚起一抹笑，聲音軟糯甜蜜：“好啊。”
沈妄抽了抽嘴角，沒再說什麼，站在門口等着餘笙笙穿好外套，纔開了門出去。
臨走時，餘笙笙回頭看了一眼沈之宴的位置，卻發現對方連一個眼神都沒給自己。
她神色暗了暗，跟着沈妄出去了。
從早上開始，天空便飄着細碎的雪花，到了這會，竟是停了。只是路面積了不少的雪。
餘笙笙踩在雪地裡，安靜的跟着前面高大的男孩，一步一個小腳印。
沈妄生的高，步子邁的大，餘笙笙幾乎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腳步，沒辦法，誰讓她是個小矮個呢。
她眼睛一直盯着路面，思考着沈妄的小夥伴是不是也跟他一樣，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思緒飄空，沒有注意到前方的人什麼時候停了下來。
‘砰’
餘笙笙猛地撞在了沈妄的胸口，這一下太疼，少年的身體硬的跟石頭一樣，她愣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擡起頭，琥珀色的眸子靜靜看向罪魁禍首：“下次不要突然停住。”
沈妄頓住，他剛剛只是回頭看一下她跟上來沒有，誰知道她跟的這麼緊，他一停，她就撞了上來。
看向她捂着額頭的手，沈妄眸色深了深，纖長的手指在快要觸碰到她頭頂的時候，猛然收回。
沈妄抿了抿脣：“對不起。”
過了會，他又問：“疼嗎。”
餘笙笙沒有說話。
“是爲了讓沈之宴吃醋纔跟我出來的嗎。”
少年聲音清冽，似是晨鐘敲打在她的心上，餘笙笙整個身體突地僵住。腦海裡閃出了好多畫面，定格在最後一幕。
‘嗯？是嗎？笙笙？’
餘笙笙僵在那兒不動，有些被戳破的難堪。
饒是沈妄，也發現了小姑娘的不對勁，她僵直着身體，眼神空洞，像是透過他，在看着誰。
‘啪’沈妄拍了下面前的頭頂，指尖觸摸到發間的柔軟時，迅速收回。
餘笙笙回過神，看向少年使勁擦着自己手的動作，淡聲道：“我早上洗過頭了。”
沈妄聞言，動作一頓，俊逸的臉龐難得閃過一絲尷尬的緋紅，他不是嫌她髒，他只是想擦掉那份輕柔的觸感……
鈴聲應聲而起，沈妄沒有作聲，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接起。
“馬上到，你跟暉子先玩，左小暖也來了？”
餘笙笙清晰的捕捉到少年緊皺的眉頭，片刻，又聽他說：“最後說一遍，下次你們再帶着她，不用喊我了。”
說完他直接掛了電話，斜睨了餘笙笙一眼：“走吧。”
餘笙笙哦了一聲，跟了上去。
沈家在市中心，這裡高樓林立,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刺眼,燈光恍惚，亦幻亦真。
沈妄帶着餘笙笙去了一間酒吧，這是13歲的餘笙笙第一次踏足如此喧囂的地方。
酒吧內外大呼小叫恣意放縱的人羣,古香古色的街道閃爍着名牌啤酒的廣告燈，一切的一切，都是小城市長大的餘笙笙沒有見識過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酒吧。服務員將他們帶到了二樓的一個包廂。
餘笙笙想問他未成年是怎麼進來的，動了動脣，還是沒有開口，似乎他已經輕車熟路。
二樓不似一樓那麼吵鬧，氣氛一下子沉靜的多。
服務員將其中一間包廂的門打開，映入眼簾的便是幾個半大的孩子在划拳。桌子上擺滿了空酒瓶，大多是沒什麼度數的水果酒。到底年紀還小，他們也不敢太放肆。
兩人一進門，裡面的目光便定格在他們身上。
還是沈妄先開的口：“這是笙笙。”聲線一如既往的慵懶隨意。
“大家好，我叫餘笙笙。”餘笙笙雙手背在身後，禮貌的道。
衆人呆愣片刻，其中一個長得清秀點的男孩猛然拍了一下大腿：“她……她就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那個……”
沈妄冷冷掃了他一眼，後者立馬閉上了嘴巴。
沈妄找了個離他們遠一點的位子坐下，又朝身邊拍了拍，餘笙笙順從的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臥槽！”這次說話的另外一個男孩，長得比原先那個粗獷一些，說話聲音也大點：“你這小妹妹長得挺軟萌啊。”
軟萌嗎？沈妄挑挑眉，好像的確是這樣，平心而論，儘管餘笙笙個子很矮，一副沒張開的樣子，但臉上那嬰兒肥，還有大大的眼睛看上去的確很軟萌，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任人宰割？
沈妄眉梢上揚，睨了一眼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的小女孩，脣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他的笙笙長了一副能欺騙人的臉。
“謝謝……”餘笙笙笑了一下。
“我叫陳雲，這個是顧晨暉。”陳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他生的高大粗野，這名字跟自己一點也不符合，沒辦法，誰讓自家老媽喜歡女孩子呢。
“阿……阿沉哥哥。”柔弱的聲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餘笙笙偏頭，這纔看到角落裡還有一個女孩子，想必這就是沈妄電話裡說的那位左小暖。
沈妄厭煩的皺了下眉，冷聲道：“有事嗎？”
左小暖雙拳緊握，深吸一口氣，似是下了很大一番決定般，看向沈妄的眸子裡充滿了堅定：“阿沉哥哥，我……我喜歡你很久了，今天是這一年最後一天，我想……”
“我不喜歡你。”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少年無情的打斷，沈妄端起一杯果酒，面無表情：“以後不要來煩我。”
左小暖瞪大了眼睛，秀麗的小臉劃過兩行清淚，彷彿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拒絕的這樣直接，她猛地哭出聲來，衝到門口，跑了出去。
青春的暗戀就這樣冰冷的結束，不帶絲毫溫度。
一時間，包廂裡氣氛尷尬，他們幾個住在一個片區，從小玩在一塊，幼兒園到小學到初中，都在一個班，雖說沈妄性格孤僻，總是愛獨來獨往，但架不住他們熱情。
左小暖喜歡沈妄，是他們心照不宣的事，而沈妄是不喜歡左小暖的，這點，他們全都清楚。
只是沒想到平日裡唯唯諾諾的左小暖居然有勇氣告白。
陳雲跟顧晨暉面面相覷，他們從小跟沈妄一起長大，對他的性子很瞭解，小小年紀，心思卻比誰都深。
再加上他那精神不正常的母親。
沈妄自小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養成了冷漠怪異的性格。
有時候他們都覺得沈妄和他那個精神不大正常的母親一樣。
連他們都沒察覺這場暗戀時，沈妄作爲當事人就先發現了，從那之後對左小暖避如蛇蠍。
拒絕左小暖在他們意料之中。
“咳……要不我去看一下？”陳雲乾咳一聲，不管怎麼說左小暖是跟他們一塊長大的，這大冬天的萬一傷心過度可別再出了什麼事。
沈妄只是喝酒，並未出聲。
餘笙笙看了看他，揚起小臉指着左小暖剛纔坐過的沙發：“雲哥哥快去吧。小暖姐應該還沒走遠，外面很冷的，她外套都沒帶呢。”
陳雲連忙抓起外套往外走，心想沈妄這小朋友真是善解人意。
“陳雲手機沒拿，我去追他！”顧晨暉扶額，這人怎麼總是這麼粗心大意。
一時間，包廂內只剩下兩個人。
沈妄將果酒一口抿盡，輪廓分明的臉龐，透着冷俊;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一雙眸子顧盼生輝，語調冷漠：“笙笙還挺自來熟。”
對此餘笙笙只是乖巧的回答：“他們比我大，還是小叔叔的朋友。”
沈妄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鬆了鬆領口。
餘笙笙叫他小叔叔的時候最乖巧。
可他最近好像很少喊他小叔叔了。
餘笙笙低眸看了看時間：“我們該回去了。”雖然他們纔出來一個小時。但好像也沒繼續待下去的必要，畢竟人都走光了。
沈妄將最後一杯果酒飲盡，低聲道：“就這麼着急回去見沈之宴嗎。”
語氣裡的酸意，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餘笙笙眼睛掙得稍大了些，她怎麼總感覺小叔叔不大對勁。
她奶聲奶氣的說道：“小叔叔，我不着急。”
沈妄：“那就再坐一會兒。”
半響，她乖乖點頭：“知道了，小叔叔。”
沈妄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真乖。”
“……”她記得跟他說過，不要再捏她的臉。
“沈妄。”
“叫小叔叔。”
“……別捏我臉。”
“叫小叔叔。”
“小叔叔……”
“嗯，真乖。”沈妄滿意的揉了揉毛茸茸的小腦袋，腦袋一沉，倒在了小姑娘瘦弱的肩膀上。
好在他只是靠了一會兒，馬上又站了起來，三兩下套上寬鬆的羽絨服：“回去吧。”
餘笙笙低眸看向方纔被少年抵着的肩膀，默不作聲的跟在他的身後。
不同於來的樣子，回去的時候，兩人並肩而行，一高一矮，行走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
餘笙笙艱難的攙扶着高大修長的男孩，她發現，沈妄喝醉了。
“餘笙笙。”
“嗯？”
“爲什麼要喜歡沈之宴，喜歡我不好嗎。”少年的嗓音因爲喝了酒的原因，有些低沉暗啞，卻意外的好聽。
餘笙笙身形一頓，過了很久才道小聲說道：“可是小叔叔只會哄騙我。”
半晌，她又喃喃：“如果小叔叔不總騙我，那笙笙還是喜歡小叔叔多一點的。”
少年突然停住，低下頭看向用力扶着自己的餘笙笙，怔愣片刻，勾脣笑了笑：“其實我沒醉。”
餘笙笙扶着他的手指緊了些，揚起頭，臉上揚起明媚的笑容，消淡了凜冽的寒風。
“小叔叔，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