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興機場。
“二姐,你說的那孩子在哪?”一個長像和曹麗幾分相像的美婦人,衝進衆多的接機人羣中,雙手緊緊握住曹麗的右手,焦急地問道。原本應該很漂亮的雙眼卻是無比紅腫,顯然是長時間痛哭所致。
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了,那個日思夜想,本以爲再也不可能見到的孩子,終於有了消息,她怎能不激動?
“小妹,你先別激動,先跟我回家再說。”曹麗嘆了一口氣,拉着妹妹的手,心疼地勸慰道。同樣身爲兩個孩子的母親,她能體會到此時妹妹心中的激動和酸楚,但這事真不急得來的事。
先不說杜小飛是不是當年那孩子,就是兩個家族那邊都不好交代,特別是曹芸現在的夫家,帝都陸家要是知道還有這麼一個孩子存在,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對了,小妹,你來華興沒有引起陸家的懷疑吧?”想到這裡,曹麗向曹芸的身後看了看問道。
“沒有,我說你染了重病,是來看你的。二姐,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子,過得怎麼樣,和誰一起生活……”曹芸搖了搖頭,又急忙一連串問出十多個問題。
“小妹,你先平復一下情緒,是不是那個孩子現在還說不準,一切要等化驗結果出來才能確定。”曹麗有些無奈地說道,早知道會這樣,她就先做親子鑑定,等確定了再能知妹妹。
“二姐,不會錯的,我有感覺,他一定是我的孩子,嗚嗚……”說到這裡,曹芸又哭了起來,那個孩子生下自己看都沒看到一眼,就被家人悄悄拋棄,想到這些她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見到他。
“好了,我們邊走邊說,那個孩子我只是見了一面而已。”曹麗見機場大廳裡很多遊客,都向她們倆投來怪異的目光,急忙拉着妹妹向停車場走去。
十九年前,曹芸還是年芳二十的花季少女,一時心善的她,撿回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男子,瞞着家人租下一套房子,給其治病療傷,後來兩人漸生情愫,不能自已。
當時,天真浪漫的曹芸,以爲找到了自己的王子,以爲那就是真愛,以爲兩人從此以後會相伴到老,斯守終生。
事與願違,老天似乎和她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正當她被滿滿的幸福所包裹時,那個男子悄然離去,沒留下隻字片語。
更爲奇怪的是,同他有關係,除了曹芸的記憶以外,所的東西都消失不見了,那怕是一張照片,一個短信,亦是如此,就像這個人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樣。
傾注自己所有去愛的男人突然沒了,曹芸瞬間覺得自己的世界要塌了,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她哭幹了淚水,連眼睛也曾一度因此而暫時失明,整天渾渾噩噩,像是一具失去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一個原來活潑開朗的少女,突然變成一具不問事事,呆呆傻傻的行屍走肉,引起了家人高度重視,除了知道內情的二姐曹麗以外,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很快,更可怕的事發生,在那個男人走後不久,處於渾渾噩噩之中的曹麗,發現在自己竟然懷孕了,事情很快就被家裡人發現了。
在那個相對保守的年代,未婚先孕是相當嚴重的事,用當時的話講叫有傷風化,傷風敗俗,雖說不用進豬籠、沉江,卻也是人人唾棄的醜聞。這種事要是發生在大家族裡,就更不得了了,淪爲笑柄不說,族人門生走到哪裡都會擡不起頭。
曹家家主曹芸的爺爺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後,暴跳如雷,火冒三丈,誓要找出那個負心漢,碎屍萬段,爲孫女出氣。結果暗地裡整整找了一個月都沒找到,只能作罷。
爲了不使家醜傳出去,曹家人決定打掉這個孩子,出奇的是,曹芸誓死不從,曹家人爲了讓曹芸能從陰影裡走出來,就暫且答應了她的要求,但爲了不讓消息外傳,就封鎖了她於外界所有的聯繫。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孩子在一個冬天出生以後,曹芸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被家人帶走,從此,杳無音信,無從查找。
當曹芸拖着虛弱的身子,曹淚流滿面跪在爺爺腳下,聲嘶力竭問自己的孩子去哪了時,爺爺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扔了!
“扔了!”
“扔了!”
那簡簡單單,冰冷而不帶一絲感情的兩個字,久久迴盪在曹芸耳邊,直到今天仍舊不曾消失,猶如一把鋒利的尖刀,一刀刀刺在她的心口,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曹麗知道妹妹心裡很着急,一上車就說起了杜小飛的事,“事情說來也巧,我那二兒子明輝,被人帶入歧途,染上毒癮無法戒除,不料,無意間碰到那孩子,他居然很神奇地幫明輝戒除了毒癮……”
“你,你說他在孤兒院裡長大?”曹麗對杜小飛的事瞭解甚少,沒幾分鐘就說完了,當聽到兒子從小,生活在孤兒院裡,曹芸嘴脣哆嗦,流下了兩行清淚。
上大學時,閒暇之餘常常去做義工的她很清楚,十多年前的孤兒院絕對是缺衣少吃,缺溫暖和關愛的地方,這還是當時帝都孤兒院的情況。她很難想象,那時還是一片貧瘠的華興市,孤兒院會遭成什麼樣子。
“江波,對不起,我讓我們的孩子,吃了這麼多年的苦,對不起!”曹芸摸着左手小指上一個灰褐色的戒指,任由眼淚從臉上劃過,透過車窗,看着遠方喃喃自語道。
那是那個男人留給她的唯一一件東西。
“小妹,都十九年了,你還忘不了那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我真爲你感到不值。”看着失魂落魄的妹妹,曹麗憤憤不平地說道。
當時,她也只見過江波兩次,談不上什麼好感,事情發生以後,一直認爲對方玩弄了妹妹的感情,讓妹妹痛不欲生十多年。如果不是顧及妹妹曹芸此刻的心情差到了極點,她非得把那個江波罵得狗血噴頭不可。
“二姐,你不瞭解他,他不是這樣的人。”曹芸搖了搖頭,一臉悵然說道。說實話,當時江波突然離去,她第一感覺也是自己被人騙了。
但後來她通過以往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否定了這個想法,這也爲什麼她一定要堅持把孩子生下的原因。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也就三個多月的時間,除去江波昏迷不
醒養傷的一個多月,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就兩個月。在這段時間裡江波經常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偶爾看她的眼神裡會參雜一絲不捨、糾結和痛苦,特別是最後要離開的那幾天尤爲明顯。
當時猶豫她整個人都沉浸在幸福和歡樂之中,哪裡會在意到這些,這都是她後來回憶才發現的。顯然,當時的江波遇到什麼麻煩,不想連累她,才離她而去的。只是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家裡人還好嗎?”
曹麗不想再去觸動妹妹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便不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沉默了許久,無聲嘆了口氣問道。
帝都那個家她已經十多年沒有回去了,曾經那些熟悉的親人,除了幾年見上一回的大姐和小妹,其他的人在她的記憶裡,早已模糊不清了。
曹麗話一出口,便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嘴巴,那壺不開提那壺,因爲當年的事,妹妹對曹家可謂是恨之入骨,自己這麼問不是往她傷口上撒鹽嗎?
果然,曹芸一臉悽楚地自嘲道:“家?茫茫人海,何處是我家?”
“……”
曹麗默然,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去勸慰妹妹,出生在大家族裡是幸運的,同時又是不幸的,也許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平衡吧。她們這些豪門貴女,在得到普通人無法得到的東西的同時,卻又無法擁有普通人的東西,比如用之不竭的財富和普普通通的愛情,所有的一切都爲了兩個字,利益!
大家族的女子往往是家族與家族,利益博弈的重要籌碼,也就是常常說的政治聯姻。身在曹家的曹麗和曹芸,以及大姐曹鳳三姐妹,自然也逃不過這樣的宿命。
大姐曹鳳自幼從母親身上,對大家族子女的悲哀深有體會,她自懂事起就發憤圖強,暗下決心誓死擺脫這樣的命運。皇天不負有心人,她不但功成名就,把命運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喜歡的人也是門當戶對,因此,生活美滿幸福。
曹麗和曹芸就沒那麼幸運了,當年,比曹家強大的陸家二公子,對曹芸情有獨鍾,多次登門提親。經過孩子的事情,曹芸早已萬念俱灰,心如鐵石,又怎會答應。
同時,另一個家族的公子哥也看上了曹麗。當時的曹麗已有心上人,也就是出身平民的李忠。在大家族中,這樣的感情勢必不能被接受。
眼瞅着家族更上一層樓的機會就在眼前,兩個閨女卻都誓死不從,可把曹老爺子氣壞了。勸也不行,打也不行,最後,也不知道誰想出一條陰損的招式,讓二人的生母以死相逼。
這一招不可爲是不恨,讓親生母親跪在女兒面前,以死逼迫女兒嫁給不喜歡的人,可以說是把兩女往死裡逼。
最後,曹芸答應了陸家的親事,同時卻附加了一個條件:讓二姐曹麗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曹家權衡利弊之後,就答應了曹芸的要求,但要將曹麗趕出曹家。
很快,曹芸嫁進了陸家,曹麗隨丈夫來到了華興,一晃十九年過去了。
開着車的曹麗突然開口問道:“小妹,如果鑑定結果出來,他是那個孩子,你怎麼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