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影睜大了雙瞳,不敢相信地望着“雲水”的主人。
“楚雲熙……”
“你未曾錯信本座,而是,”楚雲熙湊到了莫孤影面前,無情地道,“你不該相信本座。”
冷,如墜冰獄的冷。霎時,莫孤影似乎聽到自己血液凝結的聲音,冷得他的呼吸漸失,冷得他的心跳漸止。
他呆愣了片刻,突地發狂般大聲吶喊起來,他的眼底泛出了紅色的血絲,他一把握住楚雲熙執劍的手,另一手的“凰舞”朝楚雲熙甩去。
楚雲熙避之不及,胸口被盛怒之下的莫孤影劃破了長長的一道口子,鮮血噴薄而出。但是——
“爲什麼,爲什麼,爲……”莫孤影狂躁的大喊,但聲音霎時戛然而止。
劍,嵌入體內的“雲水”劍被無情地拔離!
手,握劍的手被毫不憐惜的抓住扭至身後!
他的血液被瞬間抽離,劍上的血花在半空中飛舞,似薔薇花開,妖嬈美豔,劃破了天際,染紅了他的雙眼。
嘀嗒,是血液墜落的聲音;嗞啦,是血液凝結的聲響。
還有心跳漸漸停止的聲音。
他踉蹌了幾步,空洞的雙眼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當死亡真正到來時,他的心情竟是異常的祥和寧靜。
他能聽到不遠處,在不斷地迴響着衆人悲憤的喊聲——“殺了他,殺了他,替長老與夫人報仇!殺了他,殺了他!”只是短短几句話便凌遲了他的身心。
他絕望的喃喃自語,“你曾說你不會殺我……可你食言了……”他能清晰地聽到血液停流的聲音,那一刻,他終於再也支撐不住地倒下了。
一隻手攬住了他纖細的腰,“是,本座食言了。”楚雲熙接過他軟倒的身體,將他抱了起來,看着那已經渙散的雙眼,他問道,“你想去哪?”在死亡的前一刻,你想去哪裡,去面對死亡。
“回房……遠離俗世紛擾……”他呆滯地回道。他的臉漸漸失了血色,他感覺這身體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沒有疼痛,沒有心傷,只有一片絕望的寧靜。
他只想,遠離這個紅塵俗世,逃離這個悽苦的世間。
“好。”楚雲熙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抱着他,越過衆人焦灼的目光,走向他們這兩年來沉澱的幸福之處。
“我恨你……不原諒你……恨你……”回房的路上,他一直喃喃地說着這句話,他不知道楚雲熙聽沒聽到,他只感覺到抱着他的手逐漸冰冷,這個懷抱越來越緊。
房門關上的一瞬間,楚雲熙抱着他砰地跪倒在地,眼中熱淚頃刻決堤,融入他胸口的鮮血上,火辣辣地疼。他將臉埋在那個已經快失去意識的人頭側,哭着對他說“對不起,對不起。”他反反覆覆地重複這句話,只望能撫平那人的傷痛。
一隻蒼白的手無力地撫上他的臉,抹去楚雲熙悲傷的淚,“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愛錯了人……”他悽美的笑着,笑裡是道不明的哀傷與絕望。
“十月廿八……芳城初雪……天現紅日……如鳳臨世……吾初誕……故名之‘雪凰’?”他輕笑着,抖着手慢慢地取出了懷裡的小盒子,輕輕地打開來。
楚雲熙看着盒子裡那粒熟悉的解藥,心中大痛,他再難抑制着喚出聲,“凰兒……”
莫孤影取出藥丸的手突地一滯,他淺笑着,再也不猶豫的將藥丸放入了嘴裡,慢慢地吞嚥下去。
“你知我是誰……”他笑着將頭軟靠在楚雲熙的肩上,聽着自己原本沙啞的嗓音在那藥丸的作用下逐漸變得清亮。離開人世前,再讓他貪戀一次人世間最後一道溫暖罷。
“我知,”楚雲熙摟緊了他的腰身,重重地點頭,哀聲道,“從你得到首飾時我便已猜到,後來在葉龍山莊與樓玉茗出外對打時,我又問過他。”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從來不說,因爲他愛的是莫孤影,不是昔日的洛雪凰。他猶記得,有次在千品樓與莫孤影共浴時,情、動之下曾喚過一聲“凰兒”,只可惜那時莫孤影陷在情、欲裡未曾發覺。
“是麼?”乾涸的嗓音彷彿遇到了活泉,不再沙啞,他終於聽到了那久違的清亮柔和之音,那麼他的臉呢,火辣辣的瘙癢着。他伸出玉白的手,欲觸上自己的臉頰。
“別碰,正在恢復呢,”楚雲熙拉下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裡滿是哀慼之色。他的凰兒啊,終於學會了走路,終於恢復了容貌與嗓音,可是,卻要離他而去了。
莫孤影笑了,百媚衆生,傾城絕代,那一粒赤色硃砂在絕色的容顏中靈動欲滴,他的琉璃鳳瞳在笑顏中溫和透澈。
他看到了楚雲熙眼底的驚豔,也——聽到了自己心跳漸止的聲音。
“傷口疼麼?”楚雲熙突然苦澀一笑,輕問着這不搭邊的話。
“疼……”莫孤影無意識地輕輕一答,卻突然突然恍悟地睜大了鳳瞳。不疼,他的傷口並不疼,只是一種麻,麻得讓人昏昏欲睡,麻得他的心跳漸止,麻得他的血液停止流動。
似了悟了什麼,他的鳳瞳裡涌上了水霧的溼意,“雲熙你……”
“噓,睡罷,一覺醒來便結束了。”楚雲熙低下了頭,眷戀地凝望那絕色的容顏,親吻着他愛戀不已的水潤雙脣。
兩行清淚,兩兩相溶,你的淚裡流出我的柔情,我的淚裡融着你的不捨。
“待夕陽西下之時……到小藤架下去曬曬太陽罷。”他媚笑着,道出最後的一句尾音,而後——
緩緩地垂下右手,停止了無聲的呼吸。
他笑着離去,讓這絕色的容顏瞬間凝滯在這絢爛的一刻。
“凰兒,我愛你……”楚雲熙低頭親吻那赤色的硃砂,他吻得很慢很輕,似要將那人鐫刻心底。他是笑着的,可眼裡卻悲傷得流出了血淚。無數的苦痛在胸腔中瞬間迸發,撕扯着他千瘡百孔的心。
幽香,從他懷裡人身上散發繚繞,隨風飄散。
他闔目的那一刻,蒼茫山上驟然下起了初雪,天際騰昇起一輪紅日,如鳳臨世,如凰涅槃,印證了他悽美的死亡。
——“十月廿八……芳城初雪……天現紅日……如鳳臨世……吾初誕……故名之‘雪凰’”
“凰兒,今日是十月廿八。”
輕飄的雪在天色中靜靜飛揚,紅日如血色一般耀眼殘酷。
雪凰,雪凰,雪中火凰。
凰已起舞,雲將行之相伴。
懷裡的溫度漸漸冷卻,餘下的體香慢慢消散。
他一直跪在那裡,抱着那人無聲淚流。
直到大雪將停,紅日漸下,他才親吻着他冰冷的雙脣,將他輕放在牀上,起身,離去。
他輕輕地掩上房門,望了一眼屋外仍等待着他的宮裡人,悽慘一笑。
他獨自一人靜靜地走到了那小藤架下,喃喃自語着那人離世的遺言。
——“待夕陽西下之時……到小藤架下去曬曬太陽罷。”
他擡眼望了望那漸沉的紅日,又凝視着這小藤架,擰眉思索。
夕陽既下,何以曬太陽?
他靜靜地站立,隨意地瞟了眼小藤架下的石桌。他晃了晃神,當他發現石桌投下的陰影時,似有所悟。
夕陽光拉長了石桌的陰影,正好將一個小石凳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下。
他瞬間了悟,夕陽西下,指的是西下之時的陽光。而曬太陽,則暗示着投下陰影。
他眨了眨眼,四周環顧,確認無人過來時,便蹲下=身,在那石凳周圍摸索查看。
他上下左右查探了一陣,並無異樣。他抿了抿脣,便將石凳搬移開來,石凳一離開原先的位置,便現出了底下藏着的一封信。
看到那信時,他既是激動又是顫抖,抖着的手拿了好幾次,纔將那封信拿起。
信封上清秀的“雲熙親啓”四個大字,讓他早已流乾的淚再度決堤。
他哽咽了幾聲,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信件,深吸了幾口氣,看了起來。
他一頁一頁慢慢的閱覽,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心疼。原來,上面寫着那夜溫束袒露出來的事實,言鑿意切,將溫束所有的罪孽一一披露。
他的凰兒啊,受了那麼多的苦,今生他要如何補償,才能重圓那破碎淋漓的心。
淚暈染了那稀薄的信紙,化開了無盡的悲傷。當他翻看到最後一頁紙時,他突然喜極而泣。
那頁紙的上沒有過多的語言,只有短短的兩個字——等你。
只需短短的兩個字,便詮釋了那人一生一世的愛,永不背叛的信任。
凰兒,我定不負你的癡等。
楚雲熙將那封信按在自己鼓動的胸口,傾盡所有的溫柔,溫和一笑。
他收起那封信,將它貼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走回庭院裡,大聲下令——放火燒燬這座庭院!
《行雲宮秘史卷·卷四·楚雲熙篇》載:
“天朝二十九年十月廿八,宮主雲之妻影離世。當日蒼茫初雪,天現紅日,清香繞庭。雲痛失所愛,下令焚燒所居庭院。其人問何意,答曰,吾愛之軀,豈容他人褻瀆,他當如涅槃火凰,浴火重生,重歸天庭。焚院之時,院頂突現展翅火凰,高飛離去,其唳聲嗚咽悲鳴,如訴冤情。其後三日,焚院之火不絕,可謂一大奇觀。”
作者有話要說:劇透一下,這真的是he,不是僞he!偶也木有虐莫小受,虐的其實是楚小攻!!楚小攻此舉是爲了救莫小受,他木有害莫小受的!!唔,莫小受在這裡是不得不“死”的,宮裡人人心所向,都要處死他,而他逃跑時,偏偏被溫陽攔住了去路,楚小攻也沒辦法護他。況且溫陽手中掌握一定的勢力,楚小攻若是強行與溫陽對抗,維護莫小受,那麼在人心向背的情況下,只會讓他與莫小受陷入兩難的境地,結果只會使得自己失去人心,到頭來不但護不了莫小受,自己也有危險的。劇透到此結束,其實楚小攻很苦的,後面還會慢慢小虐他的。
話說,偶最近把乃們都虐到刪收了麼?嚶,不要這樣,嗚嗚,前天一下子掉了30來個收,好苦,乃們不要離開偶哇,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洛小受準備出場啦,大家不要刪收好不好,好不容易攢來的收藏唰地就沒了,真的好桑心,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