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裡麼?”看着眼前這荒涼的小巷,莫孤影有匈疑。
楚雲熙搖了搖頭。
莫孤影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紙條,思慮了片刻,嘆了口氣道:“我們進去瞧瞧罷。”
“好。”
“年輕人。”一道聲音響起,使得他們兩人停下了前行的腳步。
兩人循着聲音回頭望去,卻見是個正挑着擔子的老爺子在喚他們。
“嗨,年輕人你們也是拿人頭來領賞金?”老爺子放下了擔子,拿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臉。
“老丈,請問您此話何解?莫非近日來常有人拿人頭來領賞錢?”莫孤影在楚雲熙的推動下來到了老丈的面前,拱了拱手道。
“嗨,甭提了,”老爺子揮了揮手,“你們聽我老頭子一言,還是莫要來蹚這趟渾水了,那人要真是有那能力給賞錢,也不會淪落到住在這種地方的地步了。我老頭子瞧着你們也是正經的富貴人家,不似那種貪財之人,還是快走罷。這些個天,有許多人拿着假人頭來騙錢的,可都沒個好下場。”
這老丈這麼一說,楚莫兩人更是覺得驚奇了。
“老丈,依你所言,莫非你認識那個懸賞之人?”
“嗨,算不上相識,不過住在咱們這村的都知道他,”老爺子瞧見他們也不似壞人,便拍了拍額,回憶道,“大約是一個多月前,那天晚上下着大雨,老頭子我正趕着回家,路上便碰到了那個人,嗨,也不知他是惹上了什麼仇家,渾身是血,當時可把我老頭子嚇慘了喲。老頭子我好心,想幫他一把,熟料他壓根不領情,唉。後來沒多久,他自己找到村裡的一個破屋,便住下了。不過,他平日裡甚少與我們往來,只是偶爾跟我們大傢伙說上一兩句話。”
楚莫兩人雙雙對視一眼。
“請問老丈,這懸賞之事是何時開始的?”
“嗯,我得想想。似是他來到這不久罷。有一天他找上了我們,也不知用從哪來的錢,把全村人的紙張都買了去。第二天,他便帶着一大沓似是寫着懸賞令的紙出門去了。從那天起,便不斷有人進村,帶着人頭去找他領賞錢了。”
“老丈,那人可有說他姓甚名誰,爲何要花重金僱兇殺人。”
老爺子搖了搖頭,“我們都不曉得他叫何名字,只是有次聽他談起他花重金僱兇殺人乃是爲了替父報仇。”
“替父報仇?”莫孤影驚了,回頭望望身後的楚雲熙,從對方臉上也看見了驚愕的表情。
“是啊,他說那個叫楚……楚什麼……”
“楚雲熙?”莫孤影探尋着問。
老爺子一拍額頭,“對對對,楚雲熙,是叫楚雲熙。他說那喚作楚雲熙的人殺了他全家三百多口人,他一人無力復仇,只得花重金僱兇殺人。”
這下楚莫兩人的心情已不單只是驚訝二字可形容的了。
他們在茶館之時,從那四兄弟手上得到了這張懸賞楚雲熙人頭的懸賞令,爲尋找懸賞人,他們便決定照着懸賞令上留下的地址趕來查明事實真相。
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偷襲之人,從那些偷襲人口中他們也漸漸打聽出了一些消息。
原來在這一個月內,中原的江湖上發生了一件大事——葉龍山莊莊內三百餘口人盡數被滅,整個山莊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如今綜合看來,想來必是發佈懸賞令之人將葉龍山莊滅門之事懷疑到了楚雲熙頭上,便僱兇來殺楚雲熙。
莫孤影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一個多月前,他們還在塞外的毒蠱教附近活動,又怎能回到中原來殺人。
楚雲熙握上莫孤影揉眉心的手,安慰道,“無妨。”
“唉,那孩子也忒可憐,全家幾百餘口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那兇手恁的狠毒。”老爺子一拍大腿忿恨道。
莫孤影瞧了楚雲熙一眼,問道,“老丈,請問你口中所說的那人便是住在這條巷子裡麼?”
“是住這不錯,不過,你問這做甚?”老爺子的臉上有些不屑,“莫非,你們仍打算……”
“不錯,我們正是要拿人頭去領賞錢。”楚雲熙冷冷一笑。
“你……”
“而且,我們拿的是活人的人頭。”
老爺子被這話給楞住了,反覆琢磨了片刻,方反應過來,張口剛喊出一個“楚”字,卻見那兩人已經走遠了。
“雲熙,你說這人會是誰?”莫孤影一臉擔憂地望着那推着輪椅的人。
“葉常風。”
“嗯?你如何篤定?”
“葉憑生髮妻早逝,獨留兩個親子。而葉顏在樓玉茗身邊,除了葉常風還會是何人。”楚雲熙撇撇嘴道。
“爲何不可是葉憑生其他親屬?萬一這葉常風已死在那場屠殺中呢?”
“不知,本座的直覺罷了。”
楚雲熙突然停下了腳步,摟上了那坐在輪椅上的人。
楚雲熙湊到莫孤影的發間,輕聲安慰道,“放心,我無事的。只是,你萬不可再替我頂罪了。兩年前那一掌的痛,我受夠了。”
語末的尾音,帶着輕微的顫抖與苦澀,震得莫孤影的心又甜又痛。
“嗯,我應你。”莫孤影笑了,重重地點頭,允諾道。
楚雲熙溫柔一笑,推着莫孤影繼續前行。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那個破屋前。
莫孤影深吸了口氣,敲起了門。
“誰?”良久,裡頭才傳來一道有些深冷又熟悉的聲音。
楚莫兩人對視一眼,那聲音確是葉常風的無疑。
莫孤影輕咳一聲,變了變嗓音,道:“我們是來送上楚雲熙的人頭的。”
“哼,楚雲熙的人頭?楚雲熙若真那麼容易死便好了!”裡頭的人情緒有些激動,他大聲地吼道,“可笑我當初太愚蠢,想着花重金便能僱兇殺死楚雲熙。可如今你們這些貪財之人,竟一個個拿着假人頭來欺騙我,還妄想殺了我取得我手裡的財富,做夢!滾,全都給我滾!”
裡頭突地響起了東西砸到地上碎裂的聲音,乒乒乓乓接連不停,可見裡頭之人氣憤之極。
莫孤影正要開口,卻被楚雲熙打斷了,“沒想到,本座送上活生生的人頭,竟還有人不要。”
“砰”房門突地被撞開,人未見着,便先見着一把細劍攜鳥鳴之聲破空而來,直取楚雲熙面門。
楚雲熙冷哼一聲,一把推開了莫孤影的輪椅,左腳後退寸步,身子一轉,堪堪讓細劍從面前削過。
然後兩掌一翻,一手擊向來人的手肘,一手拍向他的手腕,兩手配合一折,這把劍便架到了來人的脖子上,未消的劍氣劃破了來人的肌膚。
來人使勁掙扎,卻發現他的手被楚雲熙製得動彈不得。他越是掙扎,劍劃破肌膚之處越多。
他緊抿着脣,左腳一旋,將地上的沙土踢向楚雲熙。
楚雲熙鬆開手,甩袖避開,來人一得到解脫,便大喝一聲,再度朝楚雲熙刺去。
可惜,他方能前進寸許,便覺腰上一麻,整個人便動彈不得了。
莫孤影放下了方纔點上他穴道的“凰舞”,轉着輪椅來到那人面前。
“葉常風?你……”
雖已猜到來人是葉常風,但真正見着他時,莫孤影差點便認不出來了。
眼前的人哪還有昔日翩翩少爺的模樣,他整張臉面色蠟黃,凹陷齜裂的雙眼裡滿含血絲,已無昔日那凌厲深邃的神采,緊抿的雙脣乾涸開裂,卻流出一股忿恨與不屈,脣的周圍滿是鬍子的青渣,顯然是許久未曾修整過儀表了。
未扎束的凌亂長髮下,是一身粗布麻衣。而似在嘲笑他一般,微風在這時拂起,那右手邊的袖管,隨風起揚,彰顯出他失了右手的殘疾。
昔日的俊傑,今日的落魄,誰會想到這人曾是那葉龍山莊的大少爺,也曾是離武林盟主之位一步之遙之人。
“嘖,想不到你竟落魄成這幅樣子。”楚雲熙上下打量了葉常風一番,抱着胸嘖嘖搖頭。
“楚雲熙!你個殺人兇手,不得好死!”葉常風定在那裡動彈不得,只得用怒吼,用狠戾的目光表達他的憤怒。
“嗯?又是殺人兇手?本座記得上次喚本座殺人兇手之人,如今都對本座低頭哈腰,恭恭敬敬地喚本座一聲楚大宮主。如今你這娃子喚本座殺人兇手,莫不是打算將來要跪下來給本座磕頭,喚本座一聲楚大爺?”
“咳”,莫孤影清咳了一聲,掩下嘴裡的笑意。
楚雲熙年紀不過廿四,與葉常風年紀相仿,如今卻自擡高一輩,嘲笑葉常風,這張毒舌的嘴端的厲害。
“呸,憑你也配!楚雲熙,你若想替小云復仇,朝着我來便是!我爹年歲已大,當初你既放他走,爲何如今兩年後又來複仇,甚至……甚至不惜傷害無辜!”葉常風雙目齜裂,使勁全力朝楚雲熙大吼。
“小云?替小云復仇?”莫孤影聽到此,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葉常風。
當初葉常風認罪之時,莫孤影尚在昏迷沉睡。他醒後,楚雲熙未免提及小云的死讓他心傷,便一直未告訴他真相。卻沒想如今竟被葉常風提了出來。
“雲熙……這是怎麼回事?”莫孤影的嗓子有些顫抖,他呆呆地望着楚雲熙,那受傷的神情讓楚雲熙的心都碎了。
楚雲熙也顧不得理會葉常風,走到莫孤影面前,蹲下,緊緊地擁住那個顫抖的人,拍着他的背,哄道:“沒事了,都過去了。”
“小云的死,不是偶然麼?”
“不是。”楚雲熙抿了抿脣,猶豫了片刻,便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了莫孤影。
莫孤影聽後,全身一震,雙目齜裂地怒瞪着葉常風,“你!竟然是你害的!我……”
莫孤影突地一口氣喘不上來,大張着口連氣都吸不上,急得楚雲熙忙吻住他,邊渡氣,邊輸內力給他。
過了一會,莫孤影緩過氣來後,便快速地握上了“凰舞”。
葉常風冷冷地看着莫孤影的動作,在他以爲自己要命斃莫孤影手下之時,卻見莫孤影恨恨地放下了“凰舞”,撇過頭抖着嗓音道,“其實,你也不過是個可憐人。”
楚雲熙嘆了口氣,他當初不告訴莫孤影真相,便是怕會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
莫孤影太善良,對着爲救父而不得不害人的葉常風,他是下不去殺手的,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讓他自己沉浸在痛苦中,得不到發泄。
莫孤影定定地望着葉常風片刻,突地甩起了“凰舞”解開了葉常風的穴道。
“你……”
莫孤影淡淡地道,“一個月前,我們在塞外活動,不在中原。葉龍山莊滅門之事,我們也是近日才知曉,此事與雲熙無關,你切莫無端冤枉於他。”
看着莫孤影那堅定的眼神,葉常風沉默了。
他望了眼那蹲在莫孤影面前摟着他的楚雲熙。不知怎地,當看到楚雲熙那一臉的柔情時,他心上一緊,心底突生起一種罪孽感。
這樣溫柔的男人,當真會是那殘忍的兇手麼?
他閉目思慮了許久,方道:“進屋罷。我將事情經過告與你們知。”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卡文卡shi了。。。嚴重拖延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