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寒,月牙彎。清池荷塘石橋畔,卻話往事憶當年。花想容,葉一片,都歸流水如塵煙。
方正楠長長的輸了一口氣,似乎已經憋了很久,有些話已然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三十年前的清池河畔,一美麗少女在洗衣服,我從田裡忙完準備回家,偶然之間認識了她,她單名一個‘清’字,全名叫做齊清,人如其名,如那一彎碧水般清澈溫馨。”
方正楠仰望着那天空高懸的缺月,此刻已經來到夜深時分,確切的說,應該來到三更。
“清”字說的很柔順溫和,如同那魂牽夢縈的初戀伊人一般,思緒飄零,遐想無邊。
所有人都不知道方正楠這麼說到底意欲何爲,但是卻沒有一人去打斷他的話,包括之前幾近失控最後又安靜下來的齊名,所有人就這麼靜靜地看着方正楠。
“清兒是一單純的女子,她心地善良,毫無心機。那美麗動人的眼睛如同會說話一般,直叫人如癡如醉,無法忘卻。當時的清池河畔水流很緩,雁鳥甚至都停在水面上等着魚羣跳出水面。我輕輕從橋上走過,忽然驚起一攤雁鳥,清兒卻被雁鳥拍打翅膀後濺起的水花弄得渾身溼漉漉的,不過她並沒有生氣,只是對我莞爾一笑,樣子優美的至今記憶猶新。
“由於青石階梯被濺起的水花給打溼,表面自然比較溼滑。待清兒洗完衣服準備起身上岸之時。卻因腳下一個打滑,便要跌入河中。是時,只見我想也不想,站在橋中央突然的一個飛身上前,飄逸的劃過水面,徑直來到清兒身前,一把將其抱住,隨即一個騰空飛躍,飄然飛到了石橋上。”
方正楠越說越興奮激動,似乎方纔說的那一幕就一直在腦子裡如電影片段一般從來都沒有停止播放過此刻的他儼然又再次親臨其境。
“看來這個清兒姑娘之後必定與方伯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正堯淡淡的說道。
通常一個人極力的去渲染某個人曾經多麼多麼的怎樣。那麼此人不外乎與說話的人存在兩種關係,一種是敵人仇人,一種便是戀人情人。而這個清兒在方正楠的心中是那樣的完美無瑕世間罕有,相信不用多做解釋也知道。必定是方正楠的心上人。
至於兩人今後發生過什麼,到現在爲什麼方正楠連一個子女都沒有,這就需要方正楠親自來解釋了。
“原來只覺一場夢,如今念懷卻從容。山盟海誓皆影,緣淺緣深總是空。呵呵,沒錯,我和清兒確實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說着,方正楠微微將頭放低,把目光聚集在大樹上,繼續說道:“後來才知道清兒是一孤兒。無父無母,獨自一人在後山半腰處搭了一個草棚,養一羣蜜蜂過日子。之後的日子裡面,我與清兒也漸漸多了往來,我幫她養蜜種花,她幫我縫衣織布,在半山腰那裡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
“男耕女織,相濡以沫,神仙眷侶,羨煞世人。想不到方伯竟然有這樣一段令人羨慕。讓自己值得永久回憶的過去。”正堯不禁一陣感慨。
這樣的生活,誰人又不想呢?農婦、山泉、有點田,這是多麼令人神往的。
方正楠點頭一笑,繼續道:“可是後來的一場變故,將所有一切都改變了。也徹底改變了一個人的命運。家裡人的突然反對着實令我感到不解,在幾經爭辯之後。終於知道原來清兒竟然是他們口中所謂的不祥女。”
“不詳女?”
正堯等人再生疑惑,同聲問道。
“清兒還沒出生,爺爺奶奶先後莫名死去,自己出生的頭一天,父親意外的死在了大雪之中,被掩埋的屍骨也找不到;當自己出生不到一個月,母親也因身子虛弱無奈的死去。自此以後,清兒便由隔壁鄰居齊少陵一家照顧。然而不幸的事情還在發生,清兒十歲那年,齊少陵也因病亡故,死的時候不到四十歲;清兒十二歲那年,齊少陵的妻子方茹芸也咳嗽不止而死去,當時方茹芸也不過三十八歲。直到一直陪伴清兒的齊婉容,齊少陵的獨生女也意外的從山坡上摔下來之時,清兒也不過十六歲。如此的人生,無論是村裡人還是清兒自己都認爲乃是天煞孤星轉世。爲了不影響他人,清兒最終獨自一人搬到了淒冷冰涼的半山去住。”
說完,方正楠再次深深呼了一口氣,說這麼一番話足以令他陷入深深的悲怨之中。清兒,一個苦命的女子,一個讓人一聽都心靈觸動的女子。
正堯也不禁一陣寒意上涌,追問道:“那後來呢?”
方正楠沉吟片刻,眼神幽怨的看了齊名一眼,道:“父母的反對不可以違背,但是我對清兒的感情卻是真摯不變的。於是,之後無論父母爲我介紹哪家女子,如何的美貌如花,我都以各種理由拒絕,只希望從這些方面來告訴父母我的決心,以此減少他們對清兒的偏見。然而半年之後的一個晚上,一個晴天霹靂突然傳到了我的耳朵裡——清兒死了!而那一天,正是二十六年前的八月初九。”
“什麼?伱說是八月初九?!”
齊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驚愕的看着方正楠說道,而他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大自然,更多的是不相信。
“看來伱也猜到了什麼!對,就是二十六年前的八月初九!當時也如今天晚上一樣,缺月高掛,秋風勁吹,寒風乍起,多少冰涼。當天夜裡聞聽清兒死訊之後,我便不顧一切的趕到了半山草棚之中,當時清兒睡的很安詳,走的很自然,臉上很滿足。我相信,她是帶着笑離開的。因爲在她離開之前,還留下了一個嬰兒,那嬰兒長得很是可愛,眼睛,嘴巴,鼻子,都跟清兒長得很像,若是女嬰的話,長大以後必定與清兒一樣漂亮,一樣善良。”
方正楠此刻的眼角已然模糊成一片,兩行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彷彿這二十多年來的淚水要在這一瞬間悉數迸發出來,流個徹底。
同時,方正楠深情的凝望向了齊名,萬語千言已然說之不盡,惟有一段長長的沉默。
看來正如正堯所猜測的一樣,事情已然有了眉目,於是正堯再次問道:“那那個嬰兒呢?現在又在何處?”
正堯所問的也正是其他人所想知道的,只待正堯一語問出,所有人都連連點頭,對這個嬰兒自然很是在意。
“小名,伱可知道伱爲何叫齊名嗎?”方正楠沒有直接答話,而是柔聲問向齊名說道。
齊名此刻已然察覺到了什麼,但是他始終不肯相信這個事實,但聽方正楠如此一問,他更是一副不想理會的口吻道:“不知道,我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便是由伱照顧長大的,我這個名字自然是伱爲我取的!”
方正楠又是一陣嘆息,搖搖頭,把目光再次收了回來,看着眼前的大樹道:“伱叫齊名並非伱的父親姓齊,而是伱目前姓齊!至於伱的父親……”
“不要說了!”未等方正楠把話說完,卻聽齊名突然一聲怒喝,已然不願意再聽下去。
很顯然,話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沒道理還不明白當年的那個男嬰是誰,沒道理不知道那個所謂的清兒是誰,更沒道理不知道方正楠與那男嬰之間的關係。
如此,正堯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推測:之所以方正楠一直都照顧齊名,一直都對他好,對他期望很高,其實他分明就是在培養自己的兒子!
齊名,就是當年的那個男嬰!
齊清,就是齊名的母親!
而方正楠,就是當年那個男嬰,如今的齊名的親生父親!
如此關係突然之間的明朗開來,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不禁令寧安也長吁了一口氣。而一旁的黃鈺兒也好,方氏夫婦也罷,都不禁愕然的看向了齊名:原來,他是村長的兒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