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聽到在提她,磨蹭着捱了過來,小臉有些發紅,輕聲說道:“我……我半路遇上狼羣了,結果馬被咬死了,我逃不掉,只能躲到了一棵樹上。”說到這裡她似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爲還是她自己說這一帶沒狼的,於是提高音量說道,“不過大哥哥你是個好人,好人都會有好運的,所以纔會讓我碰見小公主姐姐。”
徐子楨這時才發現林芝的胳膊和腿上多有擦傷,臉上也破了好幾處,顯然是在遇到狼羣奔逃時所致,可這個小女孩卻不以爲然,關心的還是徐子楨的安危,他覺得嘴裡有些發苦,心中一陣一陣揪着的疼。
次央很有眼色,一揮手安排了十幾個護衛圍成個半圈,將被打着的倉巴圍了起來,免得嚇到幾個姑娘。
朵琪卓瑪在一個小包裡翻騰着,過了會找出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來遞給徐子楨,徐子楨也不問是什麼,一口嚥了下去,過不多會從胃裡散發出一陣暖意,隨即散進了四肢百骸。
“叔叔,我這就帶你去見姑姑,你的傷太重了,我治不了。”
朵琪卓瑪的情緒有點低落,徐子楨對她有恩,當初要不是他派了李猛和一幫馬賊,她爹的王室政權能不能穩住都還兩說,而且李猛還管他叫叔,小女孩的心思裡這就是未來的長輩了。
倉巴的慘叫聲越來越輕,漸漸地再也聽不到了,朵琪卓瑪看也沒再看一眼,她偶爾能憤怒,但膽子還是小的,而林芝卻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被圍住的倉巴,不知想着什麼。
幾個護衛把喜桌上的圍欄布扯了下來做成副簡易的擔架,小心翼翼地擡着徐子楨出了門,他現在騎不得馬,所幸從這裡到卓雅的住處不算太遠,也就只能走着去了。
蘇三被安頓在了馬車裡,原本坐車的朵琪卓瑪騎馬在徐子楨身旁陪着,那些護衛們分散四周將他們護在中央,倉巴死了,林芝自由了,當然也是跟徐子楨走了,只是她怎麼都不肯騎馬,而是步行跟在徐子楨的擔架邊,小手緊緊攥着徐子楨的手,怎麼都勸不開。
徐子楨心裡升起一股溫暖感,他知道這個小姑娘其實是極度缺乏安全感,她從小就在這片離家鄉遙遠而陌生的地方,並且從小做了這麼多年的奴隸,現在甫一得到自由定然有短暫的迷茫與害怕。
看着緊拉着自己手的林芝,徐子楨忍不住問道:“芝兒,你爹媽呢?”
“我爹在我小時候就因病身故了,後來我家鄉打來了遼人,我娘就帶着我逃了出來,只是路上碰上了賊人,騙了我娘,把我們賣到了吐蕃來。”林芝努力回憶着小時候,說着說着語聲低了下來,“我娘不願再嫁,就被買她那人活活打死了,所以就……剩下了我一個人。”
徐子楨勃然大怒:“什麼?媽的倉巴這王八蛋,就這麼打死他也太客氣了!”
林芝慌忙說道:“大哥哥你別動怒,身子要緊,你搞錯啦,倉巴老爺不是買我娘那人,我娘死後我哭得大病了一場,那人以爲我快不行了就把我扔了出來,結果被倉巴老爺揀到,其實說起來是倉巴老爺把我養大到現在的。”
“呃……”徐子楨傻了眼,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照這麼說那個倉巴還算是林芝的恩人?不對!他要逼着蘇三嫁他,還拿老子的命當威逼的籌碼,說到底不是什麼好人,死也該死。
林芝接着又扭扭捏捏地說:“可是……可是倉巴老爺說,我是他養着的,等我滿十五歲就得嫁給他。”
“靠!禽獸!”徐子楨又怒了,罵了幾句後忽然說道,“芝兒,你想不想回大宋,回家鄉?”
林芝道:“我當然想,可是我都不知道家鄉還有沒有親人,回去也沒人管我了。”她說着說着眼淚就掛了下來。
徐子楨一陣心疼,說道:“誰說沒親人的?你要願意的話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親哥哥,好不好?”
林芝睜大了眼睛,顯得又驚又喜,眼淚掛在長長的睫毛上,顯得既可愛又惹人心疼。
徐子楨忍不住笑道:“傻妞,我不會等你長大後逼你嫁給我的,放心吧。”
林芝呆了半晌,忽然歡呼了起來,雙手緊緊抓着徐子楨的手,又笑又跳的叫道:“我有哥哥啦,我有哥哥啦!”
旁邊傳來一聲嬉笑聲:“嘻嘻!叔叔,你果然很會騙小女孩子。”
徐子楨轉頭一看,見是朵琪卓瑪,於是故意一板臉:“什麼叫果然?李猛那臭小子沒少在你跟前說我壞話是吧?”
朵琪卓瑪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嚇得吐了吐舌頭沒敢再繼續這個話題,嘟囔道:“我覺得你還是想想呆會兒怎麼騙我姑姑吧,這陣子她可沒少生你的氣。”
徐子楨愣了一下:“她生哪門子氣?我也沒怎麼她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要不把姑姑先哄好了她可未必給你治傷。”朵琪卓瑪說完就溜了,回到車裡去陪着蘇三。
徐子楨揣着一腦袋的迷糊完全不知所以然,他努力地想着是不是哪天曾答應過卓雅什麼,可是想半天也沒想起來,這時候他有點恨朵琪卓瑪了,也不知道她給自己吃的什麼藥,居然精神頭一下子好了起來,這都老半天了,居然也沒再昏迷,要不然一昏解千愁多好。
走了不多遠路的時候幾個護衛趕了上來,倉巴真的被活活打死了,他的那些奴隸充了公,他的莊園土地也都沒收了,朵琪卓瑪畢竟心軟,沒等聽完就打發了他們,徐子楨卻很解氣,又安慰了林芝好一會。
幾十里路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直到臨近黃昏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雅礱江的對岸,放眼望去是看不到邊的一片草原,幾匹駿馬和數十頭牛羊隨意地在草地上漫步,一切看着是那麼靜謐與安詳。
徐子楨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閉上眼呢喃道:“真是個神仙住的地方,等我老了來這兒等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朵琪卓瑪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在了身後,笑道:“我可把這話轉告姑姑啦,想來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徐子楨沒明白過來:“要她開心啥?”
朵琪卓瑪一根白白的手指點向不遠處:“喏,因爲那裡就是姑姑的住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