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別怕,死不了的,草原上那麼多野生動物它們都吃不了,怎麼會來吃人?”
“真的嗎?”
“假的,外面有人在守夜,導演和製片他們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人家比你更擔心,若真出了事,他們負擔不起。”
“那你剛纔還嚇我。”
“誰知道你膽子會這麼小。”
“熙姐,你不怕嗎?”李露的聲音還是有些抖。
“不怕啊,有什麼好怕的。”
“你厲害,不說了,我要睡覺了。熙姐,你也睡吧,明天上午還有戲要拍,別把眼睛熬出了黑眼圈,會影響上鏡的。”李露閉上眼睛翻過身去睡了。
“好。”我看着李露那圓乎乎的臉蛋笑了笑,無憂無慮的真好。
寂靜的夜晚,除了外面的風聲就是很遠的動物嘶吼聲,這裡的天光好像過得尤其慢,比喧囂快節奏的都市慢了許多許多。
晚間挺冷的,絲絲星光從帳篷縫隙裡漏下來,我窩在睡袋裡。聊無睡意,想念揚揚和洛天翊,一想到他們兩個,嘴角情不自禁的上翹,至於別的煩心事以後再說。
想給洛天翊打個電話聽聽他的聲音,拿出手機才發覺沒信號,打不出去。
翻來覆去躺了一會兒還是睡不着,乾脆爬起來,找了件厚厚的羊絨大衣披在身上,登上保暖的短靴,拉開帳篷,走了出去。
坐到篝火旁,烤了會火,擡頭看天,墨藍色的天空,星光閃爍,美得不像話,不像城市的天空永遠灰濛濛的,看不到半點星光。
揚揚這個點肯定在熟睡,洛天翊又在幹什麼呢?
正沉思間,身後傳來沉沉的腳步聲,我回頭一看是高毅,打招呼道,“毅哥。還沒睡?”
“嗯,失眠了。”高毅在我身邊坐下來,往火裡添了些樹枝,“這天真冷。”
“是啊,挺冷的。”
然後兩人就沒話說了,各自盯着火苗出神。
安靜的坐了一會兒,杜鵑走了過來,穿着白色短款輕薄羽絨服,下面是一條緊身牛仔褲,光腳穿着高跟鞋,露出白皙柔嫩的腳踝,美麗“凍”人。
她走到高毅身邊,靠着他坐下來,側過臉笑容嬌媚的看着高毅,聲音甜美,“毅哥,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剛纔去你帳篷找你聊天,沒見着你,找了一會,原來你在這裡。”
“不困,出來坐會兒。”高毅聲音低沉。
“這麼巧,我也不困。”杜鵑眼尾上挑看向我,“熙姐,你困了嗎?”
“我困了。”我笑了笑。“你們聊吧,我回去睡覺了。”
走出去沒幾步,後面傳來杜鵑銀鈴般的笑聲。
……
回到帳篷,李露已經睡熟,我不停的數着羊,強迫自己去睡。
次日醒來,開始忙碌的拍戲,大家都想快點拍完好回家,畢竟在這兒拍戲,總感覺腦袋像掛在褲腰帶上一樣不安穩,高原反應且不說,氣候還差。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爲藝術獻身的。
化好妝後,我上場和高毅對戲。
高毅飾演的凌寒抱着我,目光含情脈脈的盯着我,要親吻時,突然有股風颳來,風速快而有力,瞬間吹亂了我披散的長髮。不得不說,這風好煞風景。
導演急忙喊“卡”,“簡熙,把頭髮整理好,亂了。”
我重新醞釀感情,眼尾掃到蔚藍色的天空顏色變得成墨藍,遠處黃色的枯草泛起一層一層的波浪,由遠及近,翻滾而來。
緊接着,天空響起一道炸雷,震得耳朵嗡嗡直響,我擡手捂住兩隻耳朵,靜不下心了,齣戲了,根本沒法再演下去,高毅皺了皺眉。
響雷過後,風停了,草原上的那些藏羚羊、野馬等野生動物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股詭譎的死寂籠罩着我們所在的這片荒野。
漸漸的,身上傳來冷颼颼的寒意,溫度在悄然下降。天突然間黑了下來,大片黑雲涌到天際,霎時天昏天暗,藍天雪山金草地全都沒了影跡,只剩下了詭異的黑暗輪廓。
剎那間,烏雲鋪天蓋地,狂風肆虐,頃刻間就下起了雪,鵝毛般的大雪成片成片洋洋灑灑飄落下來。早知道無人區天氣瞬息萬變,可沒想到變化如此之快,方纔還在打雷,這會又下起了大雪,簡直顛覆了我的常識。
導演大聲喊道,“快收機器!快!快!”緊接着大家手忙腳亂,亂成一團,收機器的收機器,忙這忙那,伴隨着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吆喝聲,亂七八糟的腳步聲。
“簡熙,快走!”高毅拉起我的胳膊飛快的跑起來,大家紛紛往車裡鑽,風雪愈來愈大,氣溫愈來愈低,也不知道這雪要下多久,每個人都凍得直哆嗦。
照這情況下去,一時半會也開不了工,帳篷肯定不能住了,會凍死人的。
製片主任仔細檢查發現人都到齊了,司機發動車子向最近的小村子駛去。
風雪越來越大,路非常難走,走走停停,近一個小時纔到,村子在一個小山谷下面。除了稀稀落落的幾戶人家,還有個破舊的驛站。
劇組的車隊開進驛站,因爲人比較多,房間有限,場務和製片主任忙着給我們安排房間,我和李露,杜鵑以及她的助理小莫四人住一間房。
由於氣溫驟然降低,每個人都凍得臉發白,嘴脣發紫,哆哆嗦嗦,我有點胸悶,她們幾人看起來也不太好。
房間裡沒有牀。只有一張炕,面積不算小,四個人擠擠,倒也能睡得開。
我摸了摸,坑上挺暖和的,就脫掉了外套和鞋子,上了炕,拉過被子蓋到身上,躺了一會兒,才舒服些,李露也依偎着我躺下。
杜鵑抱着雙臂,面無表情的看了我們兩人一會兒。推開門出去了,她助理小莫隨之一起出去。
晚上大家吃過飯後,我回房間,坐在椅子上,拿了劇本背臺詞。
杜鵑和小莫一直沒進來,倒是化妝師蕭曉進來了,她說,杜鵑和小莫要和她換房間。
我笑了笑,這種時候了還挑什麼呢?有個地方能睡就好了。
李露突然高興的喊道,“熙姐,驛站有信號。”
我從包裡摸出手機,開機,收到一連串的未接來電和信息,看了看,有喬然的,有我媽的,有工作上的,還有洛天翊的。
我拿了手機,出去找個了僻靜地點給喬然回電話,回完又給洛天翊回。
“打你電話怎麼提示關機?我訂了下午的機票去看你。”洛天翊的聲音難得的帶了絲焦急。
“你不用來,把機票退了吧。我好好的呢,這邊信號不好,有時太忙就關機了,你不用擔心我。若真出了事。自然會有人通知你的。”
“還在那個地方?沒換地方吧?真不會有危險?”
“沒有,放心,不會有事的,劇組好多人呢,怎麼會出事?你別太杞人憂天,小題大做了。”
“沒事就好,等我忙完手頭上的事就去看你。”
我無聲的笑道,“洛天翊,我若真出了事,你不就省心了嗎?我有什麼好?天天惹你煩。”
“故意氣我是吧,嗯?”洛天翊的聲音低且沉,似乎生氣了。
我輕輕笑道,“洛天翊,你是不是擔心我出了事,你兒子就沒有親媽了?放心,你可以給揚揚找個聽話的,懂事的後媽。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對揚揚好就行。”
“再這樣說,我就真生氣了。”洛天翊語氣不悅,“真要找,早就找了,不用等到現在。”
我笑出了聲,“好,好,不逗你了,我命硬着呢,我還得好好活着,和你慢慢磨,磨不到一百歲,我誓不罷休。”
“這就對了。”洛天翊淡淡一笑,“我們倆慢慢磨,這纔剛剛開始。”
“到底是你上輩子欠了我的,這輩子來還我的債,還是我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來還你的債?”
“互相欠,照這個緣分。我們倆人至少得磨上三生三世,才能罷休。”
“三生三世?這一世就夠累的了,下一世我纔不要遇到你,我們倆人這叫孽緣。”
“孽緣也是緣。”
“也是啊,現在想想,好像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註定的一樣。偏偏就那麼巧遇到了你,還發生了那種事,偏偏你去找我,又遇到了你爸,偏偏我媽和你爸還有段那樣的往事。不過洛天翊,你也夠壞的,明知道事情真相,卻一直不告訴我,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你。”
“好,我等你來收拾,千萬不要手軟。”這男人壞笑道,“最好收拾三天三夜。”
“不要臉。”我輕嗔了句,耳根發熱,每次說着說着就下道了。
掛電話後,給我媽回了個電話。
媽媽說,“洛天翊派人把我和揚揚又接到了他的天鼎別墅,你們到底在幹什麼?這幾天打你電話爲什麼打不通?”
“我在拍戲,信號不好,他想接就接吧。你們就在那兒住着就是,那邊保密性強一些,環境好,對揚揚也比較好。”
“你們倆不會是又和好了吧?”
我安靜了幾秒鐘,方纔開口道,“媽,你能別逼我嗎?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管好嗎?有些話,說多了真的讓人很煩。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放心,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讓你爲難的。”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什麼也沒說,就把電話掛了。
回到房間,幾個人擠在一張坑上,大約白天折騰累了,躺下沒多久就睡着了。
次日醒來,推開窗戶,雪已經停了,外面白茫茫一片,漫天遍地都是雪白雪白的,很美,很純淨。
早晨的太陽出來了,照在雪上。有些刺眼,我關上了窗戶。
按照劇本的話,下面的戲份暫時不能拍了,不過導演顧川是個鬼才,因地制宜,臨時加了場雪中的男女主感情戲。
白雪下,拍出來的畫面確實唯美至極。
……
歷時兩個多月,《聽見風的聲音》終於拍攝結束,殺青宴結束後,大家一起離開了這個美麗的地方,或許以後也不會再來。
說實話,真要離開了,還有些戀戀不捨。
雖然這幾個月來很小心的保護皮膚,可臉還是曬黑了些,沒辦法,高原上的紫外線太強烈了。
回到白城,機場竟然也有爲我接機的粉絲,雖然不多,但也很讓人感動。
小女生們一張張年輕稚嫩的臉龐突然看到我後,興高采烈的揮手大喊,“熙子!”“熙寶!”“熙哥,我愛你!”
我摘下墨鏡朝她們微笑打招呼,心裡疑惑爲什麼要叫我熙哥?難道是因爲上部電影《風聲鶴唳》裡,我曾經女扮男裝過?
一路走出來。遠遠看到來接我的洛天翊,身形高大英挺,黑色風衣,雙手插兜,面容俊朗,風度翩翩。
機場那麼多人中,他鶴立雞羣,尤其出衆,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我戴上墨鏡,步履匆匆的朝他走去,走到他身邊,低聲問,“你怎麼親自來了?讓司機來我就可以了。”
洛天翊手臂搭到我的肩膀上,將我輕輕攬入他的懷中,脣角微揚的笑道,“迫不及待的想見你。”
我慌忙從他的懷裡掙出來,“注意影響,小心被人拍照,又要傳出緋聞了。”
“你未嫁,我未娶,我和你光明正大,怕什麼?快要領證的人了,還擔心這個?”
“事情沒解決前,我可不想大張旗鼓的和你招搖過市。別到時羊肉還沒吃到,反而惹了一身臊,再弄出個豪門棄婦的身份來。”
“你倒是想得挺遠的,活得這麼小心,累不累?”
“不累,習慣了,小心駛得萬年船。”
洛天翊開車帶我去了楓丹白露,一番溫存過後,我舊事重提,要看dna鑑定書。
洛天翊把他以前拿了我的頭髮做的dna鑑定單拿出來給我看,我仔細看了幾遍,確實沒有血緣關係。
可還是不放心,要求他和我一起去司法鑑定機關。當面抽血檢驗。
怕他會作弊,我又偷偷取了他的頭髮和牙刷樣本,私自多做了兩份鑑定。
……
忙完這些後,我去天鼎別墅看望揚揚,想了想覺得好笑,折騰來折騰去,又回去了。
一直在折騰,不知道啥時才能停止,心累。
揚揚有兩三個月沒見到我了,似乎有點兒生疏,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瞪着我,遲疑了兩秒鐘才撲倒在我懷裡。軟嫩的小手,摸着我的臉問,“媽媽,你怎麼變黑了?”
“用不了幾天就會變白的,揚揚想媽媽了沒?”
“想,媽媽,爸爸給我買了好多玩具呢。”小傢伙拉着我去兒童房看他的玩具,如數家珍般的介紹他那些變形金剛,恐龍,賽車之類。
我媽又老生常談,念念叨叨那些事,我只聽着,偶爾隨聲附和兩句,並不多說。
每個人都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想事情,沒人會考慮我,也或許是我真的太固執。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我退無可退,也不想再退,我也有我的立場。
是非對錯,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定義,生活中的事情,並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非黑即白,只不過大家的立場不同罷了。……
幾日後,鑑定結果出來了,幾份鑑定單上面的數據都顯示,我和洛天翊沒有血緣關係。
那麼問題來了,難道是我當年和洛雲逸做的那個鑑定書有問題?出現了誤差?畢竟當時是在網上隨便找了一家。
想和洛雲逸再做一次鑑定,可好久沒見到他了,打電話給他,以前的手機號碼竟然換了,這才發覺我和他真的越來越疏遠了。問洛天翊要聯繫方式肯定問不出來,何況他還讓我離他遠一點。
或者去找洛正林做一次鑑定?可是冒然去,肯定會打草驚蛇。細分析一下,洛正林那麼精明的人,怎麼可能容忍洛天翊和洛雲逸不是他的親生兒子?由此推斷我和洛雲逸當年的鑑定確實有誤?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媽故意在撒謊?因爲她和洛正林有那層不光彩的關係,和洛天翊的媽媽也勢不兩立,才故意出此下策?
那年,我媽在東縣縣醫院住院時,洛正林肯定就是去看我媽媽的,可他卻不承認,兩人都撒了謊。
所以說我並不是洛正林的親生女兒,我媽故意用這種方式來欺騙我?
頭疼,快被這些人繞暈了。
不過最值得慶幸的是,我和洛天翊並沒有血緣關係,怪不得揚揚的身體會健康。
只要沒有血緣關係,其他的事情都是可以慢慢解決的吧?
……
洛天翊倒是說到做到,提出我們倆人選個日子去登記。日期定在12.12,他說這個日期代表非常完美的意思。
當我回家向我媽要戶口簿時,我媽警惕的問我,“你要戶口簿做什麼?不會是要和洛天翊私自登記吧?我告訴你,門都沒有!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看着我媽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我身份證去可可西里拍戲時,不小心弄丟了。你也知道的,我的工作性質要各地飛,離不開身份證,補身份證需要戶口本。媽,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洛天翊會和我登記?他沒你想像的那麼喜歡我。你如果不相信,就跟我一起去補辦吧。”
我現在已經能面不改色的說謊了,我的演技絕對是被逼出來的。
媽媽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老一會兒,半信半疑的回了她的臥室,過了半晌,才把戶口簿拿給我,“是真的補身份證?沒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