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更誰情淺暗舞塵

雷少功在客廳前就止步,從甬石小路走到侍從室的值班室裡去。值班室裡正接收今日收發報紙信件,一一分類檢點,預備剪切拆閱。他本來只是掛職,用不着做這些事,但是順手就幫忙理着。正在忙時,只聽門口有人進來,正是第一侍從室的副主任汪林達,他與雷少功是極熟絡的,這時卻只是向他點一點頭。雷少功問:“到底是什麼事?”汪林達說:“芒湖出了事——塌方。”雷少功心裡頓時不安起來,問:“什麼時候的事?”汪林達說:“五點多鐘接到的電話,馬上叫了宋明禮與張囿過來——難免生氣。”雷少功知道不好,可是嘴上又不能明說。

汪林達說:“還有一件事呢。”雷少功見他遲疑了一下,於是和他一起走出值班室,此時已經只是毛毛細雨,沾衣欲溼。院子裡的青石板地,讓雨水沖刷的乾乾淨淨。一隻麻雀在庭院中間,一跳一跳的邁着步子,兩人走過,卻撲撲飛上樹枝去了。汪林達注目着那鳥兒飛起,臉上卻隱有憂色,說道:“昨天晚上,先生不知從哪裡知道了三公子透支的事情,當時臉色就不好看。這是私事,論理我不該多嘴的,但今天早上又出了芒湖的事,先生只怕要發脾氣。”雷少功知道大事不妙,只急出一身冷汗來。定了定神,才問:“夫人呢?”

汪林達說:“昨天上午就和大小姐去穗港了。”

雷少功知道已經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於是問:“還有誰在?”

“現在來開會的,就是唐浩明他們。”

雷少功頓足道:“不中用的,我去給何先生打電話。”汪林達說:“只怕來不及。”話音未落,只見侍從官過來,遠遠道:“汪主任,電話。”汪林達只得連忙走了,雷少功馬上出來給何敘安打電話,偏偏是佔線,好在總機一報上來電,那邊就接聽了。他只說:“我是雷少功,麻煩請何先生聽電話。”果然對方不敢馬虎,連聲說:“請稍等。”他心裡着急,握着聽筒的手都出了汗。終於等到何敘安來接聽,他只說了幾句,對方是何等的知頭醒尾人物,立刻道:“我馬上過來。”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掛上電話走回值班室去。

侍從室裡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越發叫人心裡不安。他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正着急時一位侍從官匆忙進來了,說:“雷主任你在這裡——先生髮了好大脾氣,取了家法在手裡。”他最怕聽到的是這一句,不想還是躲不過,連忙問:“他們就不勸?”

“幾個人都不敢攔,三公子又不肯求饒幾句。”

雷少功只是頓足:“他怎麼肯求饒,這小祖宗的脾氣,吃過多少次虧了?”卻知道無法可想,只是着急。過了片刻,聽說衆人越勸越是火上澆油,越發下得狠手,連家法都打折了,隨手又抓了壁爐前的通條——那通條都是白銅的,侍從室的主任金永仁搶上去擋住,也被推了一個趔趄,只說狠話:“你們都給我滾出去!”。那金永仁是日常十分得用的人,知道這次是鬧得大了,連忙出來對侍從官說:“還愣在那裡?還不快去給夫人打電話。”

侍從官連忙去了,雷少功聽金永仁這樣說,知道已不可收拾。只得一直走到廊前去,老遠看見何敘安的汽車進來,忙上前去替他開了車門,何敘安見了他的臉色,已經猜到七八分,一句話也不多問,就疾步向東邊去。金永仁見到他,也不覺鬆了口氣,親自替他打開櫻桃心木雙門。

雷少功在走廊裡徘徊,走了好幾遍來回,才見兩人攙了慕容清嶧出來,急忙迎上去,見他臉色青灰,步履踉蹌,連忙扶持着,吩咐左右:“去叫程醫生。”

慕容夫人和錦瑞下午才趕回來,一下車就徑直往二樓去。雷少功正巧從房間裡出來,見了慕容夫人連忙行禮:“夫人。”慕容夫人將手一擺,和錦瑞徑直進房間去,看到傷勢,自是不禁又急又怒又痛,垂淚安慰兒子,說了許久的話纔出來。

一出來見雷少功仍在那裡,於是問:“到底是爲什麼,下那樣的狠手打孩子?”雷少功答:“爲了芒湖的事,還有擅自向銀行透支,另外還有幾件小事正好歸到一起。”慕容夫人拿手絹拭着眼角,說:“爲了一點公事,也值得這樣。”又問:“老三透支了多少錢,他能有多少花錢的去處,怎麼會要透支?”

雷少功見話不好答,還未作聲,錦瑞已經說道:“母親,老三貪玩,叫父親教訓一下也好,免得他真的無法無天的胡鬧。”慕容夫人道:“你看看那些傷,必是用鐵器打的。”又落下眼淚來:“這樣狠心,只差要孩子的命了。”

錦瑞說:“父親在氣頭上,當然是抓到什麼就打。”又說:“媽,你且回房間裡休息一下,坐了這半日的汽車,一定也累了。”慕容夫人點一點頭,對雷少功說:“小雷,你替我好好看着老三。”這纔去了。

黃昏時分又下起雨來,臥室窗外是一株老槐,雨意空濛裡婆娑如蓋。慕容清嶧醒過來,倒出了一身的汗。見天色已黑,問:“幾點鐘了?”雷少功連忙走上前答話:“快七點鐘了,是不是餓了?”慕容清嶧道:“我什麼都不想吃。”又問:“母親呢?”

雷少功答:“夫人在樓下。”又說:“下午夫人去和先生說話,侍從們都說,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夫人對先生生氣。”

慕容清嶧有氣無力的說:“她是心疼我——我全身都疼得厲害,你替我去跟母親說,父親還在氣頭上,多說無益,只怕反而要弄僵。”

雷少功道:“先生說要送你出國,夫人就是爲這個生氣呢。”

慕容清嶧苦笑了一聲,說:“我就知道,父親這回是下了狠心要拾掇我了。”

雷少功道:“先生也許只是一時生氣。”正說話間,慕容夫人來了。雷少功連忙退出去。慕容清嶧見母親猶有淚痕,叫了一聲:“媽。”倒勾得慕容夫人越發的難受,牽了他的手說:“你父親不知是怎麼了,一定要叫你出國去,你叫我怎麼捨得。”

慕容清嶧聽她這樣說,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心裡倒靜下來:“出國也不算是壞事啊。”慕容夫人聽了,點一點頭:“你父親的意思,是叫你出國再去念兩年書。我想過了,替你申請一所好的學校,學一點東西回來,總會是有用處的。”停了一停又說:“你父親也是爲了你好,我雖然不贊成他的方式,但你有時候也太任性了,到了國外,就不像在家裡了,拗一拗你這性子也好。”

慕容清嶧就說:“父親打得我半死,您不過心疼了一會兒,又替父親說教我。”

慕容夫人道:“瞧你這孩子,難道你父親不心疼你嗎?你做錯了事,好好認錯纔是,爲什麼要惹得你父親大發雷霆。”

慕容清嶧知道她嘴上這樣說,心裡到底是偏袒自己。於是笑嘻嘻岔開話說:“母親要替我申請哪所大學呢?要不我也去念母親的母校好了。”終於惹得慕容夫人笑起來:“纔剛疼好了些又調皮,明知道我的母校是教會女校。”

他養了幾日的傷,到底年輕,又沒傷到筋骨,所以恢復的很快。這一日已經可以下樓,悶了幾日,連步子都輕鬆起來。但走下樓去小客廳,倒規規矩矩的在門口就站住了,慕容夫人一擡頭見了他,笑道:“怎麼不過來?”慕容灃也擡起頭來,見是他,只皺了皺眉。慕容清嶧只得走近叫了聲:“父親。”

慕容灃說:“我看你這輕浮的毛病,一點也沒改。枉我將你放在軍中,想以紀律來矯正你,卻一點用處也沒有。”慕容夫人怕他又生氣,連忙說:“出國的事我跟老三說過了,他自己也願意去學習。”

慕容灃哼了一聲,說道:“這幾日你就在家裡複習英文,你那班人,我叫金永仁另外安排。要是你還敢出去生事,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慕容夫人見慕容清嶧只是垂頭喪氣,對丈夫說:“好了,老三都傷成這樣子,難道還會出門?”又對慕容清嶧說道:“你父親都是爲你好,你這幾日靜下心來,將英文複習一下,出國用得上。”

慕容清嶧只得答應着,這下子真是形同軟禁,又將他的一班侍從全部調走,他每日在家裡,只是悶悶不樂。待得他傷好,慕容夫人親自送他去國外求學。

秋去冬至,冬去春來,歲月荏苒,光陰如箭,有去無回。流水一樣的日子就像扶桑花,初時含苞待放,漸漸繁花似錦。開了謝,謝了又再開,轉瞬已是四年。

又下起雨來,窗外雨聲輕微,越發叫人覺得秋夜涼如水。化妝室裡幾個女孩子說笑打鬧,像是一窩小鳥。素素一個人坐在那裡繫着舞鞋的帶子,牧蘭走過來對她講:“素素,我心裡真是亂得慌。”素素微微一笑,說:“你是大明星了,還慌場麼?”牧蘭說道:“不是慌場啊,我剛剛纔聽說夫人要來,我這心裡頓時就七上八下。”素素聽到這一句,不知爲何,怔了一怔。牧蘭只顧說:“聽說慕容夫人是芭蕾舞的大行家,我真是怕班門弄斧。”素素過了半晌,才安慰她:“不要緊,你跳得那樣好,紅透了,所以她纔來看你啊。”

場監已經尋過來:“方小姐,化妝師等着你呢。”牧蘭向素素笑一笑,去她專用的化妝室了。素素低下頭繼續繫着鞋帶,手卻微微發抖,拉着那細細的緞帶,像繃着一根極緊的弦。費了好久的功夫,纔將帶子繫好了。化妝室裡的人都陸續上場去了,剩了她獨自抱膝坐在那裡。天色漸漸暗下來,窗外雨聲卻一陣緊似一陣。遙遙聽到場上的音樂聲,纏綿徘惻的梁祝,十八相送,英臺的一顆芳心,乍驚乍喜。戲裡的人生,雖然是悲劇,也總有一剎那的快樂。可是現實裡,連一剎那的快樂都是奢望。

化妝臺上的胭脂、水粉、眉筆、脣紅……橫七豎八零亂的放着,她茫然的看着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宛若雕像一樣,保持一動不動,腳已經發了麻,她也不覺得。太陽穴那裡像有兩根細小的針在刺着,每刺一針,血管就突突直跳。她不過穿着一件薄薄的舞衣,卻只是冷,一陣陣的冷,冷到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她坐在那裡,死死咬着下脣,直咬出血來,卻想不到要去找件衣裳來披上。

外面走廊裡突然傳來喧譁聲,有人進來,叫着她的名字:“素素!”一聲急過一聲,她也不曉得要回答,直到走進來,又叫了一聲,她纔有些茫然的擡起頭來。

是氣急敗壞的場監:“素素,快,牧蘭扭傷了腳!最後這一幕你跳祝英臺。”

她只覺得嗡得一聲,天與地都旋轉起來,她聽到自己小小的聲音:“不。”

場監半晌才說:“你瘋了?你跳了這麼多年的B角,這樣的機會,爲什麼不跳?”

她軟弱的向後縮一縮,像只疲憊的蝸牛:“我不行——我中間停了兩年沒有跳,我從來沒有跳過A角。”

場監氣得急了:“你一直是方小姐的B角,救場如救火,只剩這最後一幕,你不跳叫誰跳?這關頭你拿什麼架子?”

她不是拿架子,她頭疼得要裂開了,只一徑搖頭:“我不行。”

導演和老師都過來了,三人都勸着她,她只是拼命搖頭。眼睜睜看着時間到了,場監導演不由分說,將她連推帶攘硬推到場上去,大紅灑金大幕緩緩升起,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音樂聲響徹雲霄,她雙眼望出去,黑壓壓的人,令人窒息。幾乎是機械的本能,隨着音樂足尖滑出第一個朗德讓。多年的練習練出一種不假思索的本能,arabesques、fouette、jete……流暢優美,額頭上細密的汗濡溼,手臂似翼掠過輕展。燈與光與音樂是充斥天地的一切,腦中的思想只剩了機械的動作。時間變成無涯的海洋,旋轉的身體只是飄浮的偶人,這一幕只有四十分鐘,可是卻更像四十年,四百年……不過是煎熬,她只覺得自己像一尾魚,離了水,放在火上慢慢烤,皮膚一寸一寸繃緊,呼吸一分一分急促,卻掙不脫,逃不了。結束是遙不可及的奢望,她想起來,想起那可怕的噩夢,彷彿再次被撕裂。繃緊的足尖每一次觸地,都像是落在刀尖上。一下一下,將心慢慢凌遲。

音樂的最後一個顫聲落下,四下裡一片寂靜,她聽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她根本不敢望向臺下,燈光熾熱如日墜身後,有汗珠正緩緩墜落。

終於掌聲如雷鳴般四起,她竟然忘卻謝幕。倉促轉身,將跳梁山伯的莊誠志晾在中場,場監在臺畔急得臉色雪白,她這纔想起來,回身與莊誠志一齊行禮。

下場後大家衆星捧月一樣圍住她,七嘴八舌的稱讚:“素素,你今天真是跳得好極了。”她幾乎已經在虛脫的邊緣,任憑人家拖着她回化妝室。有人遞上毛巾來,她虛弱的拿它捂住臉。她得走開,從這裡走開。黑壓壓的觀衆中有人令她恐懼得近乎絕望,她只想逃掉。

導演興奮的走來:“夫人來了。”

毛巾落在地上,她慢慢的彎下腰去拾。卻有人快一步替她拾起,她慢慢的擡起頭,緩緩站起身來。慕容夫人微笑着正走過來,只聽她對身旁的人說:“你們瞧這孩子生得多好,舞跳得這樣美,人卻更美。”

她只緊緊抓住化妝臺的桌角,彷彿一放手就會支持不住的倒下去。慕容夫人握了她的手,笑道:“真是惹人愛。”導演在旁邊介紹:“夫人,她叫任素素。”一面說,一面輕輕從後面推了她一把。

她這纔回過神,低聲說:“夫人,你好。”

慕容夫人笑着點一點頭,又去和旁的演員握手。她站在那裡,卻似全身的力氣都失盡了一樣。終於鼓起勇氣擡起眼來,遠遠只見他站在那裡,依舊是芝蘭玉樹一般臨風而立。她的臉色剎那雪白,她原來以爲再也不會見到他,他的世界已經永遠離她遠去。狹路相逢,他卻仍然是倜儻公子,連衣線都筆直如昔。

她倉促往後退一步,絕望的恐懼鋪天蓋地席捲而至。

小小的化妝室裡,那樣多的人,四周都是嘈雜的人聲,她卻只覺得靜,靜得叫人心裡發慌。有記者在拍照,有人捧了鮮花進來,她透不過氣來,彷彿是要窒息。同伴們興奮的又說又笑,牧蘭由旁人攙着過來了,握着她的手跟她說話,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垂着眼睛,可是全身都繃得緊緊的,人家和她握手,她就伸手,人家和她拍照,她就拍照。彷彿一具掏空的木偶,只剩了皮囊是行屍走肉。

慕容夫人終於離開,大批的隨員記者也都離開,一切真正的安靜下來,導演請客要去吃宵夜,大家興奮的七嘴八舌議論着去哪裡,她只說不舒服,一個人從後門出去。

雨正下得大,涼風吹來,她打了個哆嗦。一把傘替她遮住了雨,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撐傘的人——他彬彬有禮的說:“任小姐,好久不見。”她記得他姓雷,她望了望街對面停在暗處的車。雷少功只說:“請任小姐上車說話。”心裡卻有點擔心,這位任小姐看着嬌怯怯的,性子卻十分執拗,只怕她不願意與慕容清嶧見面。卻不料她只猶豫了片刻,就向車子走去,他連忙跟上去,一面替她打開車門。

一路上都是靜默,雷少功心裡只在擔心,慕容清嶧雖然年輕,女朋友倒有不少,卻向來不曾見他這樣子,雖說隔了四年,一見了她,目光依舊專注。這位任小姐四年不見,越發美麗了——但這美麗,隱隱叫人生着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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