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都是翩翩少年人和如花似玉的小女子們,聞春意頗有些目不暇接的感受。太過養眼的風景,看得太入眼,她竟然沒有注意到悄無聲息挨近她的聞秀柏,直到聽見他說:“十八妹妹,你瞧中了誰?”
聞春意滿臉驚訝神情側頭望過去,說:“九哥,瞧着他們,每一個人皆好。”一羣少男少女正是風華正茂時,一個個衣着精緻,五官俊美,舉止翩翩風采,瞧着就是極其的入目。聞秀柏相信聞春意的話,他是無意間退出人羣后,望見這個妹妹早已偏離了人羣中心,尋了一個樹蔭處,那打量人的眼神,分明是興高采烈如同賞花一般的眼神。她的小眼神,就不曾落在一人的面上,反而是人人皆有份。
聞秀柏難得生起興致,悄然過來仔細觀察這個妹妹的神色,見到她的眼神清明有趣,分明是一臉欣賞的眼光。聞秀柏心裡暗暗輕搖頭,這個妹妹從小到大性情都有些與衆不同,別的小女子在意的東西,她好象從來不曾放在心上。眼前也顯得這般的怪異,明明正是小女子春心萌芽時期,別人一個個被傑出少年無意中的笑語,挑逗得心亂如麻,只有她淡定如同無事人一般,反而有了看戲人的模樣。
聞秀柏瞧一眼人羣裡面的人,笑着說:“十八妹妹,尚家小哥兒可是非常奪目的人才?”聞春意一臉訝意的神情望向他,說:“哦,原來那是尚家小爺,從前不曾聽說過,我們府裡跟尚家還有交情。尚家,又是那一家?”聞秀柏好笑的瞧着她,這那是從前不曾聽說過,而是一直不曾聽說過吧。聞秀柏執意尋一個答案,笑着再問:“十八妹妹。你瞧着尚家小哥兒和池春相比,誰更吸引人一些?”
聞春意微微皺眉起來,兩個少年人,誰吸引人。都與自已無關。聞春意淡淡的一笑說:“那依着九哥的心意,你認爲誰最吸引人,那就是誰,十八不會有任何的意見。”聞春意瞧着聞秀柏的眼神,已經有了惱怒的神情,這樣的問題,是一個兄長你能問的話嗎?何況這個兄長平日是與她並不親近,彼此沒有到那種可以說心裡話的程度。聞秀柏瞧明白聞春意的眼神,他笑笑說:“十八啊,你如此的不經人逗。這麼快就生氣了?”
聞春意擡眼瞧着他,一臉正色的說:“九哥,我是你堂妹,不是外面不三不四的小女子,可以由着你借話打趣幾句。別家的男兒如何。與我無關。下次九哥再要這般跟我說話,我會跟大伯母原話傳過去的。”聞春意不管會不會得罪他,有話直接說穿出來,免得下次被他再這般說話逗樂。反正她心裡早有着數,面子的事情上面,兄弟們總會幫着姐妹們在夫家出頭,不單是爲了姐妹們。更加多的是爲了聞府的面子。
聞春意不曾爲這樣的現實心淡,畢竟日子還是要靠着自已過,靠別人不如靠自已自立。聞秀柏一臉無趣的神情望着聞春意,他輕搖頭說:“你這般無趣的性子,將來在夫家一定會吃虧。唉,我有空時。還是要跟尚家小哥和池春學兩招,將來幫着你出頭時,也好多打別人兩下。”聞春意眼裡有了笑意,她快快的打量一眼聞秀柏,她實在不好說實話。要孃家人,打上夫家去,那是要散家的節奏。就是不散家,只怕從此後,夫家與孃家都不會再相近。
聞春意一個小女子,那會跟人提這些將來的事,只能佯裝着害羞低垂下頭,悶聲說:“九哥愛說笑。”聞秀柏瞧着這下子真正如小女子一般神情的聞春意,心裡舒服了許多,笑着說:“十八,三嫂帶尚家哥兒來,有心想爲他尋一門親,我瞧着他樣樣不錯。你年紀雖小,卻不是那不懂事的人。”聞春意裝作沒有聽明白聞秀柏的暗示,擡頭望着他說:“九哥,兒女大事,不是由父母做主緣定嗎?三嫂能代他長輩行事嗎?”
聞秀柏怔忡一下,他原想着尚家哥兒瞧着就是一個有出息的性子,如何會由着聞三少奶奶插手他的終身大事?他那一時想不明白,只是覺得聞三少奶奶語氣中透出十有八九的定數,大約是與尚家哥兒父母已商量好。如今聽聞春意的話,覺得尚家的長輩,不管如何都不會把這種大事交付聞府一個庶子媳婦的手裡去。大約如尚家哥兒所說,他只是仰慕聞府兄弟的才學,有心藉機過來見識一番。
聞秀柏的臉色陰了陰,他不是那種沒有經過事的人。他年紀雖不大,也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聞三少奶奶拿着他做筏子,這個悶氣他總要發作出來。聞秀柏這一時慶幸起來,慶幸聞春意天生在這一方面的反應遲鈍。要換了別的反應機靈妹妹,只怕是會藉着機會上了竹竿。聞秀柏打量笑靨如花的聞潔意,在心裡暗暗嘆息一聲。尚家這樣的武官出身的人家,無論如何都不會跟一個底蘊深厚文官結下親事,那可是讓人猜疑的行事。
聞春意由着聞秀柏去犯愁,反正她的年紀擺在這裡,而且她這一房的人,沒有攀高的心思。尚家是什麼樣的人,平日從不來往的人,身世上面一定與聞府有衝撞的地方。要不,聞三少奶奶會放着這樣的一個人,由着旁人,時不時隱晦的取笑她孃家無出息的子弟。聞秀柏見聞春意的確沒有好奇心思,他反而好心解釋起來說:“尚家哥兒跟三嫂孃家,是拐了彎的親戚關係。說是親戚,仔細起來,也只是轉了一次彎的姻親而已。”
聞春意在心裡輕輕嘆息起來,聞秀柏終究對尚家小爺有了好感,纔會這般的幫着週轉。聞春意瞧着身邊不肯挪腳步的人,再望一眼那些談笑風生的少年男女,她低聲說:“九哥,尚家是武官之家吧?”只有是那樣家境的人,纔會這般的忌諱與文官交情。聞府雖說算不上頂極的世家,只是有聞老太爺存在,在清流裡還是頗有些影響。何況世家的風聲一向比普通人家吹得早,聖人並沒有完全忘記這位早早隱退的老臣子。
尚家有心聯姻聞府,那的確能選擇的只有四房。可惜聞三少奶奶的想法不錯,卻選錯了路。尚家那位哥兒那是那種隨父母安排性子的人,只怕他是當作笑談來看待。聞秀柏緩緩的點頭,沉聲說:“要不,我那會信三嫂的信。”聞春意微微笑起來,聞三少奶奶愛跳來跳去,每次都沒有跳到點子上,還白白的把夫婿分了一大半給人,冷了夫婿的心思,毀了夫婿的鬥志。聞秀炎安心從事一個教書育人,哪怕聞朝鴻曾幫他謀劃到官吏考覈,他都拒絕難得的機會。
聞秀柏見聞春意明顯聽得進他說的話,他也有興趣給這個妹妹長長見識,低聲說:“我聽人說,邊境又有些不太平起來。我們府上算是書香之家,與武官人家平日少來往,在安城以內,兒女都不會聯姻。三叔給女兒定下的親事,也是因爲男家在安城之外,而且是距離安城比較遠。其實我覺得武官家的子弟,要比文官家的子弟好相處,他們心眼沒有那麼多,心思沒有那麼的奇詭。”
聞春意瞧着聞秀柏的神情,覺得他大約與人打交道時,是吃過一些暗虧。聞府算得上是風氣清明的人家,那些內宅的鬥爭,一般不會是生死往來之爭。而別的人家,卻未有這般的平靜。聞春意慶幸生在這樣的人家,可是轉而一想,男子生在這樣的人家,只怕天然就少了一股掙扎向上的心思。聞春意瞧着那邊動了動的人羣,提醒說:“九哥,峻弟是不知事的人,天性膽大包天,九哥,遇事,你多提點他。”
聞秀柏瞧着正一臉親熱跟尚家小爺和鍾池春說話的聞秀峻,立時起步往那邊走,行了兩步,轉頭對聞春意說:“十八,你年紀小小,不要表現得這般的不合羣,日後親事會有難度。你還是跟上來吧,不說話,你在人羣外站一站,也不錯。”聞春意心裡好笑,面上還是接受了聞秀柏的好意,緊隨他後面往人羣外面候着。聞秀柏也同樣沒有擠到人羣中間去,他站在男子居多的那一邊去了。
聞春意聽了一會話,發現居然是尚家小爺說得多,幾乎他每說一句話,不管有意思無意思,應和的人一面倒叫好。尚家小爺彷彿是到過一些地方,提及那些地方的習俗見聞,言談格外的有趣,怨不得大家跟着叫好。就是聞春意聽進去那些話,也覺得有內容不是空談話。聞潔意一直候在最前面,那張小小的粉臉,雙眼是亮晶晶的注視着尚家小爺不放鬆。她無意中跟身後人說話,被聞春意瞧她小臉上的神情,那種情竇初開的神情。
聞春意前世年少時,曾經有過這樣的情形。只是那個被她太過美化的人,在現實裡的言行,很快的把那情意幻滅掉了。而這個時代,男女少接觸,只有距遠離聽着傳說。做夢的人,繼續不斷的把那人美化,那有機會給人瞧清楚,夢想太過美好,現實經不起太多的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