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是不是勇敢,並不一定要在戰場上才能體現!
“鬆綁!”張自忠果斷地下了命令。
“師座……”聞方阮玄武不由有些急了,趕忙搶上前來勸阻道:“就這麼放了他們……萬一日本人追究起來……”
“那就讓他們來找我!”張自忠想也不想就回應着。
“是!”見張自忠這個態度,阮玄武也沒法,只得一揮手讓他的手下放開我們。
還沒等三十九旅的士兵爲我們鬆綁,池排長等人早已一擁而上拔出軍刺利索的爲我們割斷了繩索。
“怎麼樣?戰果如何?”許連長一邊爲我鬆綁一邊着急地問着。
“應該有打掉四十幾個鬼子吧!”因爲是在晚上的戰鬥,再加上我也很緊張,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殺了多少日本人。
“整整有五十幾個哩!”老班長接嘴道:“另外還炸了一個鐵王八(坦克)!”
“好樣的,老弟!”池排長狠狠地拍了我肩膀一下:“是中國人的就該這麼幹,老哥我站在你們這一邊……”
說着眼睛掃了三十九旅的官兵一眼,說道:“咱們纔不像是有些人,在小日本面前就是軟蛋,在自己人面前就威風八面!”
“你說什麼?”三十九旅的戰士也不是傻子,他們當然聽得出池排長這話的弦外之音,立時就有幾個人衝上來要找池排長麻煩。
“怎麼?我說得不對?”池排長也是個有脾氣的人,當即一步不讓的帶着戰士們頂了上去。
“都給我住手!”張自忠有些歇斯底里的朝他們大吼道:“大敵當前你們卻在這裡窩裡鬥?百姓受的苦還不夠嗎?國家遭的難還少嗎?有本事就拿你們的脾氣衝着小鬼子啊!”
張自忠這麼一吼戰士們就全都沒了聲音,任誰都知道這一回張自忠是動了真火。
其實我能理解張自忠現在的心情,他一面被北平的百姓罵爲漢奸走狗,另一面還要頂着壓力去與日本人談判周旋,現在又發現自己軍隊的內部也出現了諸多問題……就算是個鐵人在這種情形下也會被壓垮了,何況他還只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張自忠的心情看起來很糟,他還想再往下罵卻又不知道該罵些什麼好,良久才長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揮手說道:“全都給我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不許再生事端!”
“是!”
戰士們應了聲很快就四處散去,卻只有我還留在原地不動,因爲我還有話想要跟張自忠說,我不能讓三十九旅就這樣落在小日本手裡!只是真到這時候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說阮玄武要叛變嗎?我一沒憑二沒據,憑什麼這樣說呢?
跟阮玄武對質嗎?他當然不會承認自己心裡想着要做漢奸,再加上他是一個旅長兼張自忠的好友,而我則是一個小兵,張自忠會選擇相信誰呢?
“你!”正在我爲難的時候,張自忠衝着我揚了揚頭,下令道:“你是他們的排長?”
我趕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上去敬禮道:“是,師座!”
“唔!”或許是因爲我臉上的血跡,張自忠直到這時才認出我來,他看了我一會兒後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是不是就是……出主意火燒日軍的……”
“是,師座!”我挺身回答道:“一營二連二排排長方向見過師座!”
“嗯!”張自忠神色稍緩,點了點頭下令道:“你跟我來!”
“是!”我忙不迭地應了聲,自己正想找個機會跟張自忠說話呢,沒想到機會卻找上門來了。
跟在張自忠及其警衛員身後一路往前走,沿途不斷有全副武裝站崗的衛兵挺身敬禮,張自忠也一路機械性的回禮,有時甚至連回禮都懶得回了,只是稍稍朝衛兵點了點頭。
可以看得出來,當前的局勢已經將這個歷史上著名的抗戰名將折磨得幾近崩潰……不過話說回來了,如果是我在他這個位置,只怕早就丟下這個爛攤子有多遠就走多遠。張自忠沒走,不但沒走還在這堅持指揮並一直到最後一刻,從這一點就可以知道他過人的勇氣和毅力。
一個人是不是勇敢,並不一定要在戰場上才能體現,張自忠的經歷就是一個明證!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一間鋼筋水泥結構的平房裡,牆上掛着地圖,中央放着作戰沙盤,隔間裡到處都是嘈雜的電報聲和電話呼叫聲,最吸引我目光的是……發報室裡還有幾個“女特務”,那一身筆挺的軍裝再配上腳下的高筒靴頭上的船形軍帽……就別說有多威風了!
話說在現代我雖說泡過不少MM,(遺憾的是成功率幾乎就可以忽略不計),可從沒泡過穿軍裝的而且還是女兵……所以一看到那幾個英姿颯爽的背影就情不自禁地直流着口水,腳步也跟着慢了下來……
“方排長!”發現我沒有跟在後頭,張自忠有些疑惑的回頭叫了聲,我不由猛然驚醒紅着臉走進了稍大的隔間。
這裡顯然是張自忠的指揮部,像所有指揮部一樣,這裡同樣也掛着孫中山和蔣介石的畫像,桌面上到處散落着文件和電報,甚至有些還飄落在地上……一個師長的辦公室都會亂這樣,也說明了這段時間的軍務有多繁雜。
“方排長!”張自忠一邊接過副官遞上來文件簽字一邊說道:“情況緊急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們打得很好,但是捅的婁子也不小。日本人是不會放過你們的,考慮到現在又是我軍與日本人談判的時候……”
說到這裡張自忠不由頓了下,我的心也不由往下一沉:張自忠不會也爲了什麼“大局”就把我們給犧牲了吧!
張自忠翻開副官遞上來的另一份文件隨便看了看簽下字後,就接着說道:“考慮到我們現在正與日本人談判,日本人向我們要人的話我們也不好交待,所以……你和你的部下必須離開部隊!”
“離開部隊?”聞言我不由愣住了。
“嗯,離開部隊!”張自忠擡起頭來望着我,嚴肅地說道:“你在戰場上的表現不俗,我相信你是黨國難得的人材,可是目前的形勢……如果你們再留在部隊裡的話會很危險,也會讓我們爲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我挺身回答着,接着又遲疑着問了聲:“我們走了……那師座怎麼跟日本人交待?”
“這是我的事!”張自忠似乎有些不耐煩了。不過這可以理解,不管換作是誰,在面對這樣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面時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總之你們只要顧好自己就行了!”張自忠一邊說着一邊從抽屜裡翻出十幾塊銀元遞到我手上,交待道:“這些分給弟兄們,讓弟兄們小心點,此時風聲正緊出城不易,最好是在城中找到一處藏身之所,等風聲過後再到保定尋找部隊,去吧!”
我看着手裡的銀元發愣,在朝日本人打出第一發子彈的時候我就想過幾種可能的後果,可是完全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宋哲元是軍閥,張自忠是宋的手下所以當然也是軍閥。不是都說軍閥是自私的只會爲自己考慮嗎?就像宋哲元一樣甚至可以爲了自己地盤自己的實力而置國家大義於不顧……然而張自忠這個軍閥似乎並不一樣!
“還站着幹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張自忠才發現我還在身邊,不由皺着眉頭催道:“還不快走?如果讓小日本發現你們還在我部隊,只怕連我都保不了你了!”
“師座!”我回答道:“屬下有幾句話要說,不知師座能否讓屬下說完?”
“說!”張自忠再次把注意力轉回到手中的文件上。
“師座以爲……”我問道:“日軍可有與我談判的誠意?”
“日軍豺狼虎豹之心,何來誠意?”
“既然如此……”我接着問道:“我軍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放下武器投降,二是拼死突圍,師座會選擇哪條路?”
“寧爲戰死鬼,不做亡國奴!自是拼死突圍!”
“師座是這麼想的,可有人並非如此!”我說出了最後答案。
張自忠不由停了下手中的動作擡起頭來望向我,問道:“你什麼意思,說明白點!”
“報告師座!”我挺身回答道:“在我駐守的防線上,百姓大多都是從日軍防區偷偷跑到我軍防區,而從我軍防區跑到日軍防區的幾乎沒有。但昨晚卻有一個百姓從我軍防區跑到日軍防區,更奇怪的是……他在下半夜又跑了回來!”
“這又能說明什麼?”張自忠被我說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是不能說明什麼!”我接着說道:“我只是覺得奇怪所以攔住他盤問一番,沒發現什麼疑點就把他放了!可是……今天我在三十九旅認出了他,還聽見旅座叫他張參謀……”
“什麼?”張自忠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