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冬芝家的茄子熟了,她拿了好些過來。
這茄子不像他們家以前種的圓茄,而是細細長長的,跟杜小魚前世吃的極爲相像,她猜想應是江南那邊傳過來的。
如今已到七月,天氣是越來越熱,燻肉自是不能做了,趙冬芝閒在家裡便老往這邊跑。
杜小魚接了茄子跑廚房去洗,小清秋跟在後頭,她走到哪兒她也走到哪兒。
“幹什麼呢?快出去,晃來晃去也不怕我撞到你。”杜小魚有些窩火,不就是沒給她一直吃糖麼,這就跑來搗亂了,還不是怕牙齒給吃壞掉。
小清秋翻着白眼,伸着手,哼道,“糖,糖……”
“糖沒有,巴掌有,你看着辦”杜小魚瞪着她。
眼見杜顯往這邊走過來,小清秋眼睛轉了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好像被誰狠狠揍了頓似的。
杜顯見小女兒哭成這樣,飛奔過來抱起她,“小葉子,怎麼了,哭成這樣?誰欺負你了,告訴爹,爹給你做主”
廚房除了她還是誰啊,杜小魚直抽嘴角,這丫頭將來肯定是個專門禍害人的,小小年紀就會耍心眼了。
“爹你少慣她,該打的還得打,一點不聽話。”
“她還小麼,你小的時候,爹還不是慣着的,以後慢慢教就是了。”杜顯不以爲然。
杜小魚把茄子洗好放砧板上切起來,“糖吃多了不好,我不給,她就亂折騰,剛纔還搶福蛋的糖呢。”
杜顯拍一下小清秋的頭,“這就不好了,沒糖了問爹要,可不能搶你弟弟的,曉得不?”雖然兩個人一樣大,不過,福蛋稍遲片刻生下來,便做了最小的孩子。
小清秋鼓着嘴,還是慢慢點了下頭。
“看她不是挺乖的,你要跟她好好說呀。”杜顯很高興,覺得自己教女有方。
杜小魚暗自搖頭,這丫頭會糊弄人的很,誰知道她是真的還是假的服管教,總之以後要多花些功夫在她身上了。
趙氏姐妹倆正在外頭說話,趙冬芝這幾天比較頭疼燻肉的事,一年有三個月都比較熱,不能買賣燻肉,算起來,可是好大一筆損失。她琢磨着是不是趁空閒再做些別的生意,總比浪費時間的好。
趙氏沒有生意頭腦,自是想不到好的辦法。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也沒定下個主意,還是杜顯聽到了,插話叫趙冬芝要不去試試開個專賣撥霞供的小館子。
這兔肉火鍋她也嘗過,味道是美,聞言極爲驚喜,覺得這個提議太好了,可一想到要在縣裡開鋪子,這得好些銀兩又冷靜下來。
趙氏曉得她在擔心什麼,笑道,“你真喜歡的話便去縣裡看看,銀子麼,我跟你姐夫也攢了一些。”
趙冬芝搖頭道,“小魚過兩年也要嫁人的,你們也得置辦嫁妝呢。”其實她這邊兒也有壓力,雖說黃曉英的事還沒成,可嫁妝總要置辦的,前兩天她還去訂做了張精工雕花牀呢,花去五兩銀子,手頭積蓄已經不多。
趙氏也大概猜到她的處境,心裡算了下,二女兒的嫁妝她倒是留了,每年田裡的收入,加上黃花偶爾孝敬的,其實二十兩銀子是拿得出來的,不曉得在縣裡租個鋪子夠不夠?不過要開館子,得請個大廚吧,還得買些桌凳,每日做菜也要成本。
二十兩隻怕不夠呢,二女兒倒是掙錢挺多的,但是她肯定不會要她拿出來。
一時氣氛就有些沉默。
杜小魚跑出來道,“一會兒咱們做魚香茄子好不……咦,都怎麼了?”
杜顯笑道,“你小姨想開家撥霞供的館子呢”
開館子?
看來趙冬芝也覺得浪費時間不好,其實這個問題她早就想到了,沒有冰凍設備確實有點兒麻煩,也贊同道,“開館子好啊,外面再設個櫥窗,裡面專放滷肉,燻肉等,要是客人喜歡吃這些的話也方便,路過的人也可以買,不用進館子吃飯,一舉兩得,至於菜式,倒不用拘泥於撥霞供,多弄些特色菜出來更好。”
她隨隨便便就說了個好方案出來,幾個人都呆住了,趙冬芝激動道,“小魚,你真真是做生意的料,小姨不服你都不行呢難怪秦大姐把你當個知己似的,有什麼事都喜歡跟你講。”她走出來抓住杜小魚,“你真覺得成?”
“嗯,我鋪子都看好了。”
趙冬芝又是一陣欣喜,“不過……”
“我有錢,賺到了分一半給我,怎麼樣?”杜小魚沒等她說完,笑嘻嘻道。
“就算分一大半小姨都肯”趙冬芝跳起來,“再說,咱們兩家還分你我呀,這館子你既然願意出錢,以後收入就由你來打理,怎麼樣?小姨相信你,只要你將來給我那幾個孩子安頓好,小姨也懶得管這些,反正錢到我手裡也生不出錢來,要用的時候問你要便是了。”
趙氏忙道,“這可使不得。”哪有晚輩做主長輩的錢財的。
杜小魚卻微微一笑,“若是小姨這麼想,也好,鋪子的事就交給我吧,你跟小姨夫負責採辦,尋個好廚子。”
趙冬芝連連點頭。
她曉得杜小魚很會賺錢,那些燻肉很好賣,一隻兔子除去成本能賺兩百文,皮毛好的更加不止,而種的草藥,今年也豐收了,比起一般的農作物豈止多賺幾倍?十倍都有了
別提說還有幾十只羊呢,就是那些雞蛋賣賣都不少錢兒。
所以她心甘情願給杜小魚管理銀子,反正總不會虧待她這個小姨的。
趙氏也只得作罷。
這些年她豈會不瞭解二女兒,若沒有她,這個家只怕還在貧困當中掙扎呢,哪會像這樣不愁吃穿,讓她做主便做主罷。
計劃定下了,杜小魚便叫着杜顯一起去縣裡找上回看中的那家鋪子。
現在還在不死不活地熬着,大中午的人也沒有幾個,蒼蠅蚊子倒是不少,嗡嗡嗡的圍着人叫。
杜顯搖頭不止,“這家館子怎麼一點生意都沒有的?小魚你真想租這家鋪子麼?到時候不會也像他們這般吧?”
杜小魚來之前已經做過調查,這鋪子是黃貴祖上傳下來的,夫妻倆開了家小館子,請了兩個雜工,負責擇菜洗碗。
不過自從黃貴的大舅子做了廚子之後,生意越來越不好,已經有開不下去的趨勢,偏他又是個怕老婆的,不敢明說辭了他大舅子,只能日日混着。
如果這時有人願意租賃鋪子,可不是把他們從困境中拉出來?
“只是因爲他們不善管理罷了,爹你看看附近的商鋪,哪家生意不好?”
杜顯往回看了看,“說的也是,那咱們進去吧。”
見到有客人來,黃貴急忙忙迎出來,“兩位想要吃點什麼?咱們館子麪條,米飯,饅頭都有。”
聽說黃貴長得肥胖高大,眼前這個來招呼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你是掌櫃的吧?”
黃貴點點頭,把大方巾往肩上一搭,他長得胖,天氣熱了就不停流汗,“我是掌櫃,小姑娘問這個幹什麼?”
杜顯道,“你這鋪子出租嗎?”。
黃貴一愣,這話也太直接了,一進門就問這個。
“我看你們這鋪子很不錯,就想問問租不租,如果租的話,咱們可以好好商談下,不知老弟意下如何?”杜顯笑眯眯道。
黃貴其實早就不想繼續開飯館了,一天才掙百來文錢,還得養幾個人,他兒子就快念不起書了,又看杜顯說話的樣子,感覺應是個實誠人,便壓低聲音道,“那咱們進裡屋談吧。”
誰料三人剛往裡走,一個婦人跑出來,細長的眼睛往黃貴身上一瞟,“你這是幹什麼去?他們二人是誰?”
“來,來吃飯的。”黃貴驚慌不已,趕緊又把他們推回去,“你,你們剛纔說要吃什麼來着?”
果真是個怕老婆的,杜小魚無語,“那來兩個饅頭吧。”他們其實是吃了午飯纔來的,一點不餓。
那婦人是黃貴的娘子柳氏,聞言嗤的一聲,“兩個窮酸,這館子就會招惹這些人進來”
竟有這樣做生意的,不倒纔怪
杜顯也生氣了,站起來拉着杜小魚就走。
“娘子,好不容易來兩個客人,你怎麼這樣說話……”黃貴訥訥道。
柳氏瞪着他,“我說錯了不成?大中午的吃兩個饅頭,不是窮酸是什麼?看你開的好館子,跟你一樣的德性,就沒個有錢的主願意來”
“還不是因爲……”
柳氏不等他說完,斥道,“你又想說關我哥哥的事?我哥哥可是咱們村有名的大廚,誰個不曉得?分明就是你不好好打理,請的雜工偷雞摸狗,碗又洗不乾淨纔會沒有客人,別來冤枉我哥哥,不然我不饒你”
黃貴被她指着鼻子罵,連連後退。
杜顯在外頭聽見了,大駭,“這婦人太乖張了,我看這鋪子不要也罷,以後跟她打交道,可不得傷透腦筋?”
杜小魚也沒想到柳氏那麼恐怖,簡直是強詞奪理,也太偏袒她孃家人了。
“那咱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
兩人遂離開這裡,轉往其他的鋪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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