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老人嘿嘿一笑,說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唉!老夫這個地方實在是窮湊和,郭少俠如不嫌棄,入內一敘如何!”
郭彤窘笑了笑,道:“這個——看是不必了。在下此來,是有一件急事……”
“急事?”瘦老人奇道,“在老夫府邸之內會有什麼急事?”
郭彤微微一怔,遂道:“不瞞老先生,可能有一窮兇極惡之人正潛在老先生的府邸……”
“什麼?”瘦老人登時大吃了一驚,“你說什麼人藏在我這裡?”
郭彤皺了一下眉,道:“這件事很難說,不過跡象顯示,這個人很可能藏在這裡!”
瘦老人道:“這個人是誰?”
“老先生你當然不清楚。”郭彤道,“這人殺人如麻,一身武功高不可測,如今官府懸賞通緝在案,外面早已繪影圖形,任何人遇見他都會有性命之憂!”
“啊喲喲……”一旁的老婆婆忽然插口道,“天吶,意然會有這種事……”
瘦老人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挺了一下身子,冷冷笑道:“郭少俠,你憑什麼說這個人藏在我這裡?”
郭彤道:“這——在下只是猜想而已,因爲這附近各處在下已經嚴密搜查過,沒有任何可疑跡象!”
瘦老人冷笑道:“很可能他跑向別處去了!”
郭彤道:“你老說他可能藏向別處,但這地方更有可能!”
瘦老人想了一下,道:“來,郭少俠,我們進去說話。”
郭彤無奈,只好跟進去。
那個叫精武的青年,搶着拉了一張椅子過來,請郭彤坐下。
瘦老人在他對面坐下來,說道:“獻茶!”
即見那個年輕姑娘匆匆轉向裡側,不久轉出,雙手端着一碗茶,姍姍走向郭彤。
“郭先生請用茶!”
郭彤忙不迭答應一聲,站起來雙手接住。
姑娘雙手細白,雖是布衣荊釵落難之中,卻絲毫沒有寒傖小家子氣。
郭彤只與她接觸了一眼,心裡就通通跳個不止。他由不住又向她看了一眼,湊巧對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也在看他。四隻眼睛相對之下,姑娘的臉上不禁現出了一些暈紅……
郭彤心裡一陣激動,慌不迭把眼光轉開,一時真有些意態恍惚,暗忖:我這是怎麼了?衝着人家一個姑娘家看個不休,成什麼體統?
心裡想着不經意舉起手中蓋碗呷了一口,卻又險些燙了嘴,差一點把手裡的茶碗摔在地上,那份彆扭勁兒可就不用提了!
“嗯,”瘦老人輕輕地咳了一聲,“郭少俠剛纔說到的那個人……”
“啊!是是是!”郭彤正襟危坐道,“這人實在可怕之極,如真地藏身在此,老先生閤府上下的安危就極爲可慮了……”
瘦老人一怔:“這個……我看還不至於吧!”
郭彤道:“如你老人家能允許在下在這裡查看一週,即可斷定他在不在了!”
“阿彌陀佛!”那個老婆婆嘴裡念着,“我說老爺,你還是讓他前後搜一搜吧!”
瘦老人想了一下,道:“好吧,就讓你前後搜上一搜!”
郭彤抱拳道:“謝謝!”
瘦老人道:“且慢!老夫破格讓你在府邸裡搜上一趟,只是你可千萬不能驚動官府;要不然,老夫這地方就不得安寧了!”
瘦老人發出了一聲嘆息,瘦削的臉上顯得很遺憾。
郭彤心裡一動,這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這一家子也很可能是官府查找的對象。
他心裡忖着,偷看各人的表情,果然都顯現着一種緊張,證明他沒有猜錯。
當下,他即點頭道:“老先生大可放心,在下一定遵命,絕不會爲府上添麻煩。事不宜遲,在下這就去了!”
瘦老人站起送客,郭彤正要跨出門的一剎那,他忽然道:“少俠且慢!”
郭彤怔了一下,道:“老先生還有什麼吩咐?”
瘦老人道:“老夫想起來了,這座先王府第佔地頗大,內裡建築格式極爲迂迴曲折,設非深諳內情之人,很難得窺全豹,不知少俠可曾握有一份詳細地圖?否則……”
“這個——在下倒是沒有想到!”
“不要緊!”瘦老人道,“玉潔,你來!”
原來,那個令郭彤難以去懷的姑娘,名字叫玉潔。
玉潔嬌應一聲,遂姍姍步出。
“爹爹,您是叫我麼?”
聲音清脆婉轉,有如新鶯出谷。郭彤只覺得眼前一亮,已與那個標緻的姑娘照了臉兒,心裡又情不自禁地通通跳了起來。
瘦老人向郭彤介紹道:“這是小女玉潔。”
“噢——玉潔小姐!”郭彤抱拳行了一禮。
覃玉潔襝衽爲禮,低低地稱了一聲:“郭先生!”
瘦老人遂向她道:“前些時候,我要你繪製一份王府建築圖樣,你可已畫好?”
覃玉潔怔了一下,道:“噢——還沒有……爹要用麼?”
瘦老人道:“這位郭少使行將搜查全府,我恐他辨認不清,所以想到了你所繪製的房圖……”
覃玉潔道:“哦——這怎麼辦呢?”
郭彤笑道:“姑娘不必費心,在下只要臨事細心,想必沒有房圖,亦可查出個究竟。”
“不能!”罩玉潔微微搖了一下頭,道,“郭先生,你如果不曾有詳細瞭解,你是不能走完全府的!”
郭彤一驚道:“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覃玉潔道:“先生有所不知,先祖當年建造這座府邸的時候,曾經用了一番腦筋。
據先祖留下的文書得知,當年建造時,是由一個深通卦學易理的莫先生構圖,和一般建築大不相同呢!”
郭彤點頭道:“原來如此,在下才疏學淺,倒是沒有看出來!”
覃玉潔道:“當然,這其間並沒有什麼詭異驚險,只是如果不曾研究過原來房屋建造圖樣的人要想從容走遍全境,卻是不能!”
瘦老人覃輝點頭道:“我女兒說得不錯,說一句不怕郭少俠見笑的話,這王府廢邸目前雖屬老夫所有,但到如今老夫還不曾走遍全府!”說時手指着女兒道,“這裡面,除了小女以外,沒有一個敢隨意進出這座先王府的!”
郭彤一驚,遂向覃玉潔拱手抱拳道:“失敬、失敬,倒看不出姑娘原是個中高人!”
“哪裡——”覃玉潔微微笑道,“先生不要誤會,我只是瀏覽過先王留下的房圖……
有一段時間,平日常常閱着,故而熟記在心。”
覃輝在一旁嘆道:“那張房圖後來不幸遺失,所憑恃者,只有小女的記憶了!”
說到這裡,他中途頓住,忽似想到了什麼,眼睛注視着覃玉潔道,“這麼吧,玉潔你就陪着郭少俠走一趟,看看府邸裡是不是藏有什麼歹人!”
覃玉潔應了一聲,對郭彤道:“郭先生,這就要去麼?”
郭彤道:“這可給姑娘添麻煩了!”
“不會!”覃玉潔忙接道,“小妹正打算這兩天在府裡察看一番,看看是不是與我記憶中相似……”
郭彤喜道:“這麼說,在下叨擾了!”
覃玉潔道:“現在就去麼?”
“是,”郭彤道,“可以麼?”
覃玉潔點頭道:“可以,郭先生請稍待一下,我去拿點東西!”
郭彤向覃輝道:“老先生義助之情,感戴不盡!”
覃輝笑道:“哪裡、哪裡,這是兩相得便的事嘛!郭少俠你有所不知,這年來常有一些宵小分子,對這座廢棄府第心存窺伺,竟有些無聊人胡謅亂語,造些謠言,說是先王遭劫之後,這府內地下藏有什麼大批金銀財寶。所以……以後的無窮煩惱,你就可想而知了!”
郭彤哂道:“這也是難免之事,一般人想象,貴爲王爺,身後自然是非常富有了!”
“嘿嘿!”覃輝面有怒色道,“先王的家財,早已爲昏君抄得一乾二淨,即使老夫每年來的爲宦家當,也被清抄一空,哼哼!”
他搖搖頭,不勝懊惱地坐下來,頻頻苦笑不已。
郭彤正要安慰他幾句,卻見那位玉潔姑娘已由裡面走出來,手上拿着一根淋有油汁的松枝。
覃輝道:“還要帶火把麼?”
玉潔道:“爹爹有所不知,裡面地方大着呢,很多地方還要走地下道,沒有火把是絕對走不得的。”
郭彤道:“還是姑娘想得周到!”
他說話時,意外地注意到,除了這根松枝火把之外,姑娘還揹着一口款式別緻的刀。
這一突然的發現,使郭彤心裡爲之一震。那口刀看起來較諸常刀要短許多,略呈弧形,作月牙形狀,刀鞘上裹包着一層黛絨。由於式樣特別,武林中還不曾見過,也就不能認定是用以對敵的兵刃。
因爲自郭彤第一眼看見這個姑娘起,就直覺地認定她是個大家閨秀,即使此刻發現了她背上的刀,也改變不了這個想法。
二人步出廳外時,瘦老人覃輝與一干人也隨同步出。
郭彤回身抱拳道:“覃老止步!”
覃輝微笑點頭,囑咐女兒道:“要有什麼偏差,可不要莽撞行事,回來商量商量再說。”
覃玉潔答應了一聲,即頭前行走,穿過了石門,來到了一片院落。
那院子裡滿是荒草枯枝,前些日的落雪尚未全褪。目光望處,真有滿目瘡痍之感。
覃玉潔正回身探望,容得郭彤走近,笑了一笑,道:“這座先祖府邸,佔地數十畝,過去佈置亭臺樓閣,極盡奢華之能事。自從先祖遭劫,這府邸一度充公查封,後來先祖一位故友慶王爺代爲求情,聖上才破格發還……”
郭彤道:“既然如此,又怎會落得現在這種模樣?”
“郭先生有所不知……”玉潔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這就是剛纔家父說到外傳的那些謠言了,大家都以爲當年先王藏有大批金銀珠寶,是以管理這府邸的官員,都想發一筆橫財,將整個府邸敗壞殆盡……俟到朝廷降旨發還時,已經敗壞不堪,再經過百姓一連串地搜索,以致於淪落到今日境界。”
“唉!”郭彤頗爲同情地道,“官貪民暴,天下將不得太平了!”
他原想刺探一下覃氏父女受難的冤情,只是眼前任務在身,卻不敢掉以輕心,話到嘴邊又吞到了肚裡。
覃玉潔看了他一眼,輕輕嘆道:“郭先生,請從這邊來!”
她遂轉到一建築物前,順着牆邊直往前進。郭彤跟着她一直走下去,身上就不再覺得寒冷,前行十數丈,便轉到了院子的正面。郭彤覺得眼界霍然寬敞,才知道王府竟然有這麼大的地面。
一座座巍峨建築,星羅棋佈在廣大的院落裡。儘管是瘡痍滿目、凌亂不堪,然而那種磅礴的莊嚴氣勢卻是顯而易見的。
覃玉潔回眸瞧着他,微微笑道:“郭先生你在想什麼?”
“哦,”郭彤忽然警覺道,“沒有什麼,我只是頭一次領略到王府這麼大的地面。”
覃玉潔道:“當然啦……”她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又道,“唉……你眼前所見,只是這王府衰廢的一面……卻不曾目睹它的極盛之時。唉,那時的綺麗情景,可不是眼前這番景象所能望其項背的了。”
在她說這番話時,臉上情不自禁地帶出了一片悵惘的神色……
郭彤深深地被她這番情緒感染了!
“聽姑娘言中之意,莫非姑娘曾經在這座王府極盛之時來過這裡?”
覃玉潔點頭道:“我當然來過。”
她說話時,輕輕背倚石壁,杏眼半合,悠悠神往:“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我大概只有六七歲,曾經同爺爺來過這座府第……”
她含着幾許淒涼的目光,默默地從這片廣大的院落裡緩緩地掠過去。隨着目光的輕轉,往事如煙,美景突現。記憶中的化石,那麼根深蒂固地留在腦子裡……
隨着她夢幻般的目光緩緩掠過,臉上情不自禁地着起了點點笑靨。
然而,這只是極爲短暫的一絲夢痕,很快就消失了,臉上又着上了那層淡淡的輕愁與遺憾。
“唉!”她苦笑道:“我們走吧!”
郭彤不知不覺地被她的情緒所感染,心裡也感到怪不自在的!
覃玉潔在一座寬敞大廳進口處站下道:“啊,我還忘了問你要找的是個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郭彤想了想,不加掩飾地道:“這人姓金,叫金貞觀,身形高大魁梧,十分軒昂!”
覃玉潔點點頭,道:“他真的像你所說的那麼可惡?殺過那麼多人?”
郭彤冷笑道:“有過之而無不及!”
覃玉潔微微一笑:“果真這樣,江湖武林中的正派俠士,豈能袖手旁觀?”
郭彤苦笑了一下:“姑娘你哪裡知道這個人的厲害!你不懂的,我們走吧。”
覃玉潔似笑非笑地挑動了一下眉毛,欲言又止,遂輕起蓮步,踏入了一座極其巍峨莊嚴的大廳。
在郭彤忽然目睹着廳內的一切時,不禁愕住了。
“啊……”他睜大了眼睛,道,“這是什麼地方?”
目光所及,但見數十根紅漆大石柱,一根根立地拔起數丈,支撐着的屋頂,魚躍鷹飛,當得上匠心別具。流盼四顧,壁上各着丹青,正面壁上繪製着一輪巨大的紅日,冉冉由波面升起,景象尤其壯觀,最稱奇妙的是整個大廳光度的分配,天光四瀉——顯然來自巨大廳頂的每一個角落,那些設計獨特的天窗,隱藏在神秘的角檐,光線的折射尤其巧妙。
只可惜現場太凌亂了,除了那些繪製在四壁的丹青圖畫尚算完整外,其它一切的一切都令人慘不忍睹!
那些紅漆大柱子,油漆紛紛剝落。最慘的是地面,那些原先鋪得整整齊齊的大理石方磚,都被整片地掀了起來。其凌亂程度,簡直令人難以下腳!
看到這裡,郭彤由不住有所感觸地搖頭不已。
覃玉潔笑道:“看見了沒有?其它地方,比這裡還糟。但是,他們實在很笨,整個地下系統,他們一點也沒有發現!”
“姑娘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
她邊說邊蹦蹦跳跳地翻過了兩處土堆,來到了一個被掀起來的大石板處。
郭彤跟着把身子躍進,落在她旁邊。
覃玉潔腳下移動,把足下的泥土掃開了一些,用腳尖往下點了幾下,即聽出了接觸石面的聲音。
郭彤道:“這是什麼?”
覃玉潔道:“這是一個潛入地下的暗門。”
“啊!”郭彤顯得很是興奮,“怎麼會……”
覃玉潔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微微笑道:“這個隱秘,到現在爲止,大概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不,應該說還有你!”
她說着,緩緩蹲下身子,一面用手清除石面上的泥土,一面擡起臉看着郭彤。
“在未進去以前,你必須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有關這個神秘地道的事,今生今世不對任何人提起,可以嗎?”
“這個……”
“你不答應?”她很不樂意地由地上站了起來。
“不,”郭彤忙解釋道,“姑娘誤會了,我只是一時沒有想通姑娘話裡的涵義!”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覃玉潔說道,“因爲如果外界知道了這座王府藏有地下室,那我們今後將更不得安寧了……”
“原來如此。”郭彤含笑道,“我遵命就是!”
覃玉潔道:“武林中人說話最重信義。郭先生,要是你口是心非,我可是饒不了你!”
這幾句話不禁使得郭彤爲之一怔,因爲玉潔在說這幾句話時,宛若一個俠女,較先時的柔弱簡直判若二人……所幸對方臉上隨即現出一掬笑容,郭彤也就未再介意。
覃玉潔一面用腳移拂着表面的泥土,一面由身後撥出了那口略呈弧形的短刀。
郭彤心裡一動,正待索來一看,玉潔卻已將刀鋒插於足下石板縫中。
她忽然怔了一下,收回了刀。
“呀……”玉潔的神色大變!
郭彤吃驚地問:“怎麼回事?”
覃玉潔彎下身子四下看了一遍,臉色益驚地道:“有人來過了。”
“什……麼?”
“有人進去了!”覃玉潔肯定地點頭道,“一點都不錯,有人進去了。”
郭彤緊張地問:“姑娘怎麼知道?”
覃玉潔蹲下身子仔細地看着,用手裡的刀指划着那塊石板四周。
“你看見這石板的縫隙沒有?”
郭彤點點頭,表示看見了。
覃玉潔微微皺了一下眉道:“你看,如果沒有人移動過這塊石板,這四周的縫隙不可能這麼幹淨!”
的確有理,只是如果她不事先說出,郭彤是絕不會注意的。
“嗯。”郭彤點點頭,卻又表示詫異,“這也不一定就證明有人來過。”
“錯不了。”覃玉潔一面看,一面緩緩地道,“這個人八成是進去了。”
說時,她隨即用力地在石角上踩了一下,聽見“格登”一聲脆響,緊接着那塊大石板,就磨盤般地徐徐轉了開來。
那塊大石板一直移開約有圓桌面大小一個圓洞,即定住不動。
覃玉潔率先往下一跳,回身叫道:“快!”
郭彤身子方自跟蹤躍下,那塊大石板在一陣咔咔聲中,又合擾起來。
先時藉着廳內的光度,倒可以略窺洞徑,那塊石板一經合攏,頓時伸手不辨五指。
郭彤喚了一聲:“覃姑娘,你在哪裡?”
覃玉潔笑道:“用不着擔心!”
話聲出口,耳聽得“叭嗒”聲,一束火光起自覃玉潔手上,郭彤這才知道覃玉潔帶着火把的緣故。
那根松枝火把燃着後,附近立刻大現光明。
郭彤看見立身之處,原來是一所三丈見方地下敞廳。
覃玉潔把手上火把舉高了,光度可以照出很遠。郭彤發覺自己站立之處,按四個方向分出四條通道。
奇怪的是,儘管困身地下,卻絲毫沒有悶熱的感覺,反倒有微微涼風自那四條不同的通道入口傳過來。
覃玉潔似乎對於地道相當瞭解,就見她高舉着火把,在附近走了一圈,踮起腳尖來,用火把燎着什麼,一會兒的工夫,地堂裡更加亮堂了。
原來,在這間地堂四壁上,早就置有燈盞,覃玉潔用火點燃之後,數燈齊明,氣象較先前自然大爲不同!
郭彤奇怪地打量着四周,情不自禁地興出了一聲讚歎。他上前幾步,伸手摸了摸石壁,才知是清一色的大理石塊砌成的。
覃玉潔走過來道:“好了,你都看見了!”
覃玉潔又用手指着道:“這裡共有四條甬道,通向這王府四處閣樓。喂,你到底要怎麼走呀?”
郭彤怔了一下:“這個——我想,哪一條對我來說都是一樣,姑娘你看走哪一條好呢?”
覃玉潔一雙眼睛在燈光的炫耀下,閃閃有光,更增加了她的明媚。
“先生!”她語氣調侃地道,“你以爲這四條甬道可以隨便通行麼?”
“怎麼?”郭彤驚道,“難道這當中還有什麼埋伏不成?”
“豈止是埋伏!”覃玉潔身子向前一跳,說道,“我試給你看看就知道了!”
她細細地在當前那條甬道口打量了一番,慢慢彎下身子,伸出一條腿來,在道上各處點踏了一下,點着點着,就聽見“嗖嗖”聲,兩支箭弩交叉着,直向覃玉潔頭頂上射了過來。
由於那弩箭安裝的角度一般高下,射出的時間亦相同。一經射出後,只聽見“叮”
的一聲脆響,空中出了一點火星。兩支箭竟然尖鋒相對,碰在了一塊,隨即落了下來。
覃玉潔吐了一下舌頭,潛身而出,站起來道:“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
郭彤道:“看來姑娘對這些佈署很熟,若非有姑娘同行,我是沒法兒行走的。”
覃玉潔微微笑道:“你也別期望太高,事實上我對於整個佈署,也是所知不多,能有些記憶,那是因爲我曾經詳細研究過我爺爺留下來的詳細房圖!只可惜那捲有精細說明的房圖遺失了,要不然整個設計便可一目瞭然!”
郭彤皺了一下眉:“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不用急!”覃玉潔左右打量了一番,“這裡的一切,我應該還記得。這樣吧,我在前面,你跟在後面,我們先走上一段看看!”
郭彤點頭道:“好吧,那就有勞姑娘了。”
覃玉潔前後左右打量了一番,忽然秀眉舒展,含笑道:“郭先生你跟我來!”
她舍開了正面的那條道路,轉到了左邊甬道當前站定。
郭彤站在她身後,仔細打量着這條甬道,發覺這條甬道內的光度,較諸其它各道似乎強一些,更有絲絲寒風由甬道內襲出。
覃玉潔皺了一下眉,道:“奇怪,莫非真的有人來過?”
郭彤一驚,問道:“姑娘怎麼斷定的?”
覃玉潔漠漠地道:“我當初參閱過先王爺留下的那捲房圖,知道這四條甬道乃是通向王府裡的主要的四座樓,甬道里都設有明暗風門,用以調節氣溫。這些風門平常都是關閉的,如果貿然走進來,就會遭遇到難以想象的後果。”
“什麼後果?”
“窒息而亡!”
“啊!”郭彤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可是,我們不會有這種危害!”
“爲什麼?”
“因爲有人已經把地道內的主要風門氣窗打開了。”
郭彤頓時大爲緊張——
覃玉潔緩緩地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人的確是絕頂聰敏。”
“姑娘怎麼知道?”
“很簡單!”覃玉潔道,“因爲他已經把地道之內的各項埋伏摸清楚了!”
她微微頓了一下,又接着道:“而且是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把地道內的一切情形察看得十分清楚。這不得不令人佩服這個人的才智見識,確實是高人一等!”
郭彤點頭道:“照姑娘所說,這個人一定是進來了。”
“他一定進來過。”覃玉潔緩緩地道,“要不然,這地下不會有氣流,但是我不能斷定他現在還留在這裡,只能說他曾經由這裡通過……”
她隨即走向一角,細細端詳着砌於牆壁上的方磚,道:“這些活動風門的開關,設置在這裡。”
說時手指一託,一塊平整的磚片已經摘了下來。
郭彤遂看見那磚片裡面,藏有一個一尺見方的暗格,有兩根用以推拉的鋼柄。
覃玉潔方欲用手去握住其中之一,忽然縮回手道:“呀!你來看,血!”
郭彤立刻把頭湊了過去,頓時心裡一驚!
原來,有一根鐵手柄染有清晰的血漬。一旁的壁面上,也有清晰的血痕!
郭彤心裡一愕,伸手沾了一些,仔細地看了看,點頭道:“不錯,是血!而且還沒有幹——這證明來人離開這裡不久。”
覃玉潔道:“這個人好精明!哦,會不會他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我想,八成是他,錯不了!”
郭彤心裡充滿了驚喜,轉向覃玉潔道:“若非姑娘帶路,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個地方,更不可能發現他的任何線索與蹤影……”
覃玉潔緩緩走向一邊,在一排石凳之上坐下來。
她秀眉微凝,似乎在思索什麼,隨即笑道:“這個人我雖沒見過,可是憑他能深入王府地道、能悟出這裡面的設置原理,就可以斷定他是一個極不尋常的人,武功多半……”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停,向着郭彤瞟了一眼:“郭先生,請你不必介意,我暗中猜想這個人的武功機智,可能要高出你很多,可是……”
郭彤臉色微紅,點頭道:“不錯,的確高出我很多,姑娘是怎麼知道的?”
覃玉潔道:“我當然知道——既然如此,我就要問一句不當問的話了!”
郭彤道:“不必客氣,姑娘有話就直說吧!”
“既然這個人武功、機智都高過你!”覃玉潔道,“那你還找他幹什麼?”
郭彤道:“姑娘的意思是——”
覃玉潔道:“我的意思是——”她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很可能你找到他時,你這條命也完了!”
郭彤被她這一句話,驚得打了一個冷戰。
他定了一下神,搖頭道:“你的話,不無道理。只是,以現在的情形而論,我卻佔上風。”
覃玉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想你的意思,大概是指這個人目前受傷了?”
“不錯。”郭彤冷笑道,“而且他的傷勢不輕!”
“我相信這是真的!”覃玉潔道,“這一點只由那風門開關上的血漬即可斷定,不過話雖如此,你卻不應掉以輕心!”
郭彤點了點頭,道:“謝謝姑娘指點!”
他忽然心裡一動,睜大了眼睛,打量着面前這個美秀而又口齒伶俐的姑娘,“姑娘所見極是。啊,莫非姑娘也是一個‘練家子’?”
覃玉潔眨了一下眼睛:“什麼是練家子?”
郭彤笑道:“我的意思是,莫非姑娘也精通武功?”
“這——”覃玉潔偏頭笑道,“郭先生你看呢?”
郭彤站起來恭謙道:“這麼說,姑娘果然精通武學,我真是有眼無珠,失敬、失敬!”
覃玉潔站了起來:“咱們還是閒話少說,先查出這個人藏在哪裡吧,這一點是最重要的!”
話音剛落,她已輕巧地掠身而出。起落之間,翩若驚鴻,而又落地無聲,果然是上乘身手。
郭彤被驚得目瞪口呆,看來嬌滴滴、弱不禁風的姑娘,身上竟藏有這等神妙武功!
一時既驚又喜,還有幾分靦腆。
卻見覃玉潔站好之後,回過身來點手相招:“郭先生,你跟我來!”
郭彤抱拳道:“遵命!”
他話聲出口,腳下微微滑動,落身在覃玉潔身邊站定。
“嗯!”覃玉潔笑道,“你的輕功不錯,比剛纔跟我們那個小田動手的情形高明多了!”
“姑娘見笑!”郭彤道,“我們怎麼走?”
“跟我來。”
她足下輕擰,貼着壁面,向前快速踏進。前行了幾步,忽然定下了身子,回過身來——
“記住!”她關照道,“只能踩這當中有色的石塊,白色的不能落腳。”
郭彤既然知道了對方是身藏武學的罕見少女,深信她這麼指點自己,是不會出錯的。
當下郭彤即循着她的腳步,快捷而安穩地向前踏進——這條甬道相當長,雖說是通風良好,卻是苦於沒有燈光,深入十數丈之後,即有模糊朦朧之感!
忽然前行的覃玉潔站住了腳步道:“停一停。”
郭彤道:“姑娘看到了什麼?”
覃玉潔道:“就是因爲看不見,所以才停下來。”
郭彤睜大了眼睛,四下打量了一陣,黑糊糊的什麼也看不見,只是覺得嗖嗖的冷風,不停地向身上襲來。
一束火光忽然由覃玉潔手上亮起來,她一隻手拿着火種,另一隻手拿着油松火把點着,眼前立刻光華大現。
郭彤四下打量了一眼,只覺得這甬道十分寬敞,陰森森黑不見底,只見石壁一片青紫,像是原石開鑿而成。
隨着火把強光的發出,只聽見一片吱吱聲響,掠起了蝙蝠羣,數量之多,真是駭人。
覃玉潔一驚道:“啊,不好!”
嘴裡叫着,慌不迭地把手中火把用力摔在地上,三腳兩腳踩熄。
雖然如此,那乍起的蝙蝠羣,仍然亂作一團,滿空啁啾。過了很長時間,才漸漸平息下來。
覃玉潔一直等到四周沒有一點聲音,才吁了一口氣:“我竟然忘了,差一點給自己惹下禍!”
“姑娘這話怎麼說?”
“你哪裡知道!”覃玉潔道,“這裡積藏的蝙蝠,多到難以計算,如果全數驚起,只怕你我很難活着離開地道,你可知爲什麼?”
郭彤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覃玉潔道:“你難道沒有聽說‘湘西食血蝙’這個名字麼?”
郭彤恍然道:“啊,聽說過,莫非世上還真有這種蝙蝠?這裡又不是湘西!”
“你這就說錯了……”覃玉潔娓娓道來,“這裡雖不是湘西,卻與湘西的五指陰山一脈相連,那傳說中的吸血蝙蝠正是產自五指陰山,這些蝙蝠正是不折不扣的吸血蝙蝠。”
郭彤聽得神色一愕:“原來如此!”
覃玉潔道:“還有,剛纔你已經聽見了這些蝙蝠的尖銳鳴聲,其實這只不過是一小部分,要是全部都驚動起來,其勢簡直難以想象。你我如果身歷其境,就算萬幸不爲這些小動物食血致死,也會被噪音將雙耳震聾……你大概沒想到這些吧?”
郭彤訥訥道:“我真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還有——”覃玉潔道,“暗中那個人如果真精明,必然已經知道有人來了,我們的確不能失之大意!”
郭彤道:“不錯,這一點,我是想到了。”
覃玉潔輕嘆了一聲,道:“我越來越發現暗中這個人不易對付,果然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只看他過地道而不燃燈火,也沒有驚動蝙蝠,就足以證明他是一個臨危不亂、心細如髮的人了。”
郭彤聽她這般讚賞向陽君,心裡真不是滋味兒,卻沒有說什麼。
當下,覃玉潔在前,郭彤在後,二人繼續向前走了數丈。經過方纔那一場驚嚇之後,再也不敢亮着燈火,行動自然更加艱難了。
漸漸地,前面現出了一些天光。
覃玉潔遠遠站定道:“前面就要有一個出口,並且連接着另一個地道的入口,你是不是要繼續找尋下去?”
郭彤點點頭:“當然找下去。”
覃玉潔回過身來說道:“我還忘了問你,要是你找着了這個人,打算怎麼處置他?”
郭彤想了一下:“當然是把他除了最好;對這種人若是略存姑息,必有後患!”
覃玉潔微微笑道:“好吧,這是你的事情,我無權過問。”
郭彤聽知她的弦外之音,即反問道:“姑娘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覃玉潔道:“沒什麼意思,我只是不妨把話先說在前頭,等一會要是找到了那個人,可就是你一個人的事了。我只是幫助你找,下手殺人的事我可不幹。”
郭彤怔了一下:“這麼說,姑娘對此人莫非心存好感不成?”
“好感談不上——”覃玉潔冷冷地道,“就憑着他不得到我們的允許,而擅自闖入王府這一點來說,我就不能寬恕他,只是……”
微微沉吟了一下,她繼續道:“我這人不願意乘人之危,尤其不能兩個人欺侮一個人。”
郭彤訥訥道:“這麼說,姑娘可就錯了。你要知道,這個人是個極惡之輩,且又身負奇技,如果不能乘這個機會把他滅掉,待他傷勢復元,對付他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你也許說得不錯,也許情形並不是這樣。”覃玉潔緩緩地道,“因爲這只是你一方的說詞……”
郭彤一怔:“姑娘莫非不信?”
覃玉潔笑了笑:“我不是不信,與其我聽信別人的話,不如相信我自己的一雙眼睛。”
郭彤一時爲之氣結。
他當然不能爲此發作,想了想,臉上帶出了一片笑容:“好吧,姑娘,不妨自己觀察吧……無論如何勞駕你一趟,我心中萬分感激!”
覃玉潔道:“那倒不必,我所以願意幫這個忙,一來是得之父令,再一方面,對於你所說的這個人,我實在是心存無限好奇,想要見識一下!”
郭彤冷冷地道:“我想姑娘大概很快就要見到這個人了。”
話聲剛出口,覺得背後一股疾風猛襲過來。
由於身處在黑暗中裡,對於外來的一切不易看清。郭彤猝然發覺到這股風力來得奇怪,立刻覺出不妙,來不及出聲招呼覃玉潔,把身子向前一彎,其勢恰到好處。
然而,用以逃避身後那股風力,卻仍是慢了一步。
只聽見“嚓”的一聲,那股疾風像是緊緊擦着郭彤的脊樑滑了過去。
休要小看了這一擦之力。
郭彤背上一陣奇疼,有如火燒一般——一條黑影,隨着郭彤彎下的身勢,驀地掠了起來,其狀有如“海燕掠波”。
若不是藉着前方出口處的一點亮光,連這點影子也難以看清。
這人顯然身材窈窕,手上並無兵刃,只是向郭彤發出一掌而已;一掌擊出之後快速騰起。由對方起身的動作看來,似乎沒有繼續動手之意,因爲身形一現便箭矢似地向外撲出。
覃玉潔嬌叱一聲:“你是誰?”
緊接着,空中傳出了強烈的衣袂飄風聲——覃玉潔同那個人的影子,就像是一雙剪翅糾纏的燕子,雙方一經交接,立即傳出了清脆的肉掌接觸之聲。
激起的一片蝙蝠交鳴、翻飛聲,其勢駭人至極。
就在大羣蝙蝠的尖嗚震翅聲還沒完全消失時,空中兩個人影已經落了下來——
其中之一,極其快速地遁出甬道,後面的一個緊跟其後幾乎同時遁出。
郭彤簡直看花了眼,方自舉步向外奔出,猛可裡覺得股側一陣奇痛。手揮處拍下一物,是一隻蝙蝠;這才知道覃玉潔說得不錯,這些傢伙果然是食血蝙蝠!好在驚起不多,如若全數驚起,哪裡還有命在?
倉皇間,又是幾隻蝙蝠,直向他臉面頸項襲來。
郭彤大驚之下,迎着這些蝙蝠來勢,雙手再揮,吱吱聲中,被他劈落不少。
他心中掛念着覃玉潔的安危,無意與這些惡蝙蝠糾纏惡戰。當下足尖點動,一連三四個起落,迎着空中飛舞的蝙蝠羣,縱身於甬道口外。
頓時覺得強光刺得眸子生痛難開。
大片的蝙蝠羣,即由這個出口處振翅而出。
足足有半盞茶的時間,這些爲數可觀的小動物飛逝一空,眼前才恢復了原有的安寧。
郭彤停立在出口一角,眼見得蝙蝠羣這番聲勢,簡直是前所未聞、畢生僅見,不禁嚇得目瞪口呆。
忽然,頂上人影一閃,一條纖細人影由空落下,現出了覃玉潔婷婷玉姿。
郭彤方纔在暗道之內,見她嬌健身手,真個有如野鶴閒雲,來去不着絲毫痕跡——
較請他以往所見的幾個異人,諸如向陽君、畢無霜、野鶴崔奇等人,亦是毫不遜色,一時自愧弗如、心存敬仰。
“姑娘回來了?”他上前抱拳,道,“不知道可會着了那個暗算的賊子?”
覃玉潔臉上顯現着說不出的忿忿表情,冷笑了一聲,搖頭不語。
郭彤注意到,覃玉潔手上握着那口殘月狀的彎刀,看樣子像是已與對方動了兵刃。
他打量着她道:“姑娘可看清楚了這個人是誰麼?”
覃玉潔“嗆”一聲收刀入鞘,冷冷笑道:“這是怎麼回事?到底這個向陽君是男的還是女的?”
郭彤詫異地問道:“當然是男的了,姑娘是說……”
“這個人是個女的!”覃玉潔怔怔道,“好厲害——若非我小心,幾乎爲她所傷……”
說到這裡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嘆息,陷於沉思之中。
“是個女的?”郭彤心裡一動,腦子裡忽然想到了畢無霜,道,“姑娘可看清了她是什麼模樣?”
覃玉潔道:“當然看清了——她留給我的印象很深,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她。”
她擡起頭來,平視着郭彤,追憶着方纔情景,緩緩地道:“她很漂亮,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見過這麼美的女人。噢,她的年歲也不大,我看不會比我大多少?難得的是,她竟然會有那麼一身好功夫。”
郭彤黯然神傷地輕嘆了一聲,道:“這麼說,一定就是她了,想不到她也來了。”
“你……認識她?”覃玉潔立刻神色一振,“她是誰?”
郭彤想了一下,訥訥道:“這個姑娘叫畢無霜,是來自天山冷魂谷的。”
“啊——原來是她。”覃玉潔臉上立時罩起了一層神秘,“你是說,她就是來自天山的女劍客,傳說中那個奇人冷魂先生的徒弟?”
“不錯,就是她。”
“噢——”覃玉潔點頭道,“我對她真是心儀已久,想不到竟然會在這裡見着了她。”
她又立刻心生疑問地道:“她來這裡做什麼?”
郭彤苦笑着道:“姑娘有所不知,這個姑娘與我們要找的那個向陽君之間,似乎有着很深的糾葛。”
“什麼糾葛?”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郭彤搖搖頭,“近年來江湖上對他們之間的傳說實在太多了,局外人也弄不清到底是爲了什麼?”
覃玉潔甚爲關心地道:“那些傳說都說了些什麼?”
郭彤苦笑了一下:“太多了,有人說他們兩個人是一對難以割捨的情侶,遭故分離,一個逃,一個追,其中有着外人永遠也想不明白的隱情。”
覃玉潔眨了一下眸子,臉上微現紅暈地笑道:“聽起來倒是怪有趣的,另外呢?”
“另外一種傳說,”郭彤頓了一下道,“說是他們兩個人有刻骨銘心的深仇大怨,不能共處於當世,是以畢無霜纔不辭千山萬水,苦苦地追尋於他……向陽君大概是很怕這個姑娘。”
覃玉潔微笑道:“你認爲這兩個原因,哪一個對?”
郭彤怔了一下道:“這可就很難說了,想一想兩個都有理,再想卻又覺得都沒有道理。”
覃玉潔思索了一下,搖搖頭道:“既然人家都這麼說,一定多少有些道理,不管怎樣,現在畢無霜既然現身這裡,那麼向陽君就跑不了啦。”
“姑娘猜得極有道理。”郭彤躍躍欲試地道,“我們繼續往下搜吧?”
覃玉潔點點頭:“你跟我來。”
說時,她轉向左側,捨棄當前另一條道的入口,上了幾級石階,升至地面。
一片巍峨的石影,遮攔在正前面,給人的感覺彷彿置身石林。定了一下神,郭彤纔看出來,原來這些聳起的巨石,竟是人爲的假山石塊。
假山是設置在水池裡,二人也就等於站立在池水中央。
往前走了幾步,穿過了兩堵假山,眼前現出了大片池水,水面上映現着王府內各處建築的清楚倒影。
郭彤不得不爲王府的巧妙設置而讚歎,覃玉潔纖指輕掠了一下飄散在前額上的幾綹散發,臉上現出一絲微笑。
“如果不是我帶你來,你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吧?”她纖指向水面上指了一下,“你可看見了?”
郭彤呆了一下:“看見什麼?”
覃玉潔側過眼來瞟了他一眼,像是在說:“傻子,你居然連這個都沒看見!”
“暗樁!”她那雙冰冷的眸子,向着水面上瞟了一下,“你莫非沒有看見?插在水面的那一行樁子麼?”
經她這一提醒,郭彤才恍然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