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陰雲密佈的一天過去了……
悶熱的旅館房間裡,即便坐着監視個個也是揮汗如雨,好在這裡收了錢根本不關心你幹什麼,要不幾個大男人窩一塊,還真容易被人懷疑,數位外勤輪班作業,兩天兩夜愣是沒發現什麼,第三天清晨淅淅雨絲來襲時,終於在監視裡又看到了這裡負責人的影子,鄭潮。
他的倒來,彷彿給悶熱的氣氛帶來了一絲清涼,監控點一下子都有精神了。這傢伙是乘一輛五菱車來的,也是輛廂貨。進廠關門,把手下包括餘罪在內的四個人收攏起來,關起倉庫門不知道說什麼。
這時候監視的緊張了,喊着鼠標,讓鼠標全程監視,只等着餘罪發出信息。鼠標光着膀子,瞄着眼,盯在監視鏡裡一動不動。兩天裡,他和餘罪也打了個照面,遠遠地就像路人甲,不過對於內褲都混過的兄弟,根本不用語言就能交流。
其實對於餘罪沒有進步,就是換了個自由點的、吃喝嫖賭的地方而已。
“包袱發回來車號經排查,根本對不上號,也根本不是廂貨車,我和許處交換過意見,很可能是這個團伙用於作案的車輛牌照,家裡已經知會交通監控部門,監視這幾個車號的出現………另據02號的外圍偵查,他打探到,確實有過招驀的黑車司機靠運貨一個月就掙了近十萬,能運送什麼貨掙十萬,肯定不是電子垃圾了……現在這個鄭潮,是運輸麻醉品的重點嫌疑人,根據種種跡像家裡懷疑他就是送貨人。咱們擬定的行動方案是這樣的。”
杜立才鋪着地區地圖,向幾位隊員解釋着,渠道有三種,番愚碼頭、新墾港,兩個港口,都是集裝箱大型碼頭,有海關緝私的監控,大批量走私麻醉藥品的可能性不大。那第三種就是“包袱”發回來的路線圖了,兩個港沿線上百公里的海岸,隨便一個小舢板就可以把公海上接到的貨運送抵岸,這種可能性最高。有了一個內線,行動的勝算似乎又大了幾分。
家裡已經來人了,禁毒局和二隊組的兩個抓捕小組,打響時候,外圍的嫌疑人要全部交給地方負責,這個龐大的計劃雛形已成,杜立纔講得興奮得有點結巴,絲毫不覺得根本沒有看到毒品的影子。
不過都不覺得意外,從包袱的轉手流程已經隱約反映出了傅國生和莫四海、鄭潮的聯繫,只要貨浮出水面,跟着貨,遲早是一個人贓俱獲的局面。
“出來了。”鼠標喊了句。
一拔人不商量了,都湊上來看着那也在開會剛剛完畢的組織………
………
………
“拿上衣服,裝上隨身東西,吃的出去準備……這兩天沒活,帶你們出去瀟灑瀟灑去。”
鄭潮揮着手,光膀子的大臀、瘦乾巴的粉仔,屁顛屁顛往車上跑,化肥和餘罪上樓拿衣服,站在樓道時,餘罪慢條斯理地收着衣服,不時地看着直線距離不到兩公里的地方,像在喃喃自語着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爲咒罵這鬼天氣,天氣預報了,今明兩天有颱風加雷陣雨,附近海面七級海浪。
“快點,磨蹭什麼呢?”鄭潮喊着。
“哎,好嘞,高潮哥。”餘罪笑着應聲道。
“都說了,叫潮哥,別他媽叫高潮哥。”鄭潮生氣地罵上了。
“知道高潮哥,以後叫你潮哥。”餘罪一笑,轉身進屋了。聽得下面人一陣好笑,鄭潮罵咧咧地道着,這他媽老二就是有點二,光長老二,不長記性。
一拔人,上了鄭潮的車,駛出了廠門,向着羊城市的方向冒雨前行。
…………
…………
“鄭潮…說…這兩天沒活……帶兄弟們出去瀟灑去…”
鼠標眼睛盯在監視鏡裡,讀出了這麼一段餘罪給的脣語,這本事真讓一干刑警歎爲觀止了,杜立才急切地問:“還說什麼?”
“我估計……要有什麼動作了,鄭潮表現很反常。好像很緊張。”鼠標讀着,餘罪轉身的一剎那,他回頭正看到了林宇婧,不自然地避開那眼光,結束道:“就這麼多,走得很倉促。”
“行啊,這小子也嗅到點味道了。”
杜立才笑着道,安排上任務了:“武爲,你和方遠一組,守在萬頃鎮入口……高遠,你和我一組,我們到濱海公路,這個三岔口守着,支援隊伍已經到了羊城。宇婧、德標,你們兩個守家裡,把這個節點的異動隨時告訴我們……其他兩個組屬於機動,盯貨不盯人……只要‘包袱’確認貨在,我們先把這邊拿下……然後再解決莊家……”
這是個卡源斷流的方法,只要抓住源頭和渠道,下面的不愁攻不破,而且只要咬住貨源,很容易順藤查到下家。說起來這個計劃也出得有點急了,可是沒辦法,時間不等人,再沒有任何收穫,就許平秋也無法向省廳交差了。
踢裡趿拉人去樓空,鼠標一仰躺沙發上了,林宇婧起身踢了他一腳叱着:“喂,剛走你就偷懶啊?盯着去。”
“人都走了,還盯什麼呀?”鼠標懶洋洋地不動彈。
林宇婧倒是沒有逼他,自己坐到了監視位置,觀察着那個已經安靜的新華電子廠,確實安靜了,大戰前的安靜,她沒有想到會進展的這麼快,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似的,可她又說不上來,疑惑間,她問着鼠標道:“德標,你覺得這次咱們能不能抓到貨?”
“你問我,我問誰去?”鼠標躺着未動,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懶散得性,補充着道:“不過,我就覺得不能這麼容易吧?”
“對,我也覺得似乎有點太容易了,查了幾個月,難得他們這麼不堪?”林宇婧疑惑地道,找到讓她心神不寧的源頭了。雖然放進去一個棋子,可這個棋子仍然在最底層,得到的這支離破碎的信息,根本無從驗證。
“不對,我不是說任務容易,我是說,這麼容易就讓他功立了、待遇上來了,豔遇也有了,靠,回來還不知道把他小子得瑟成什麼樣子呢。”鼠標道,酸溜溜的口氣,林宇婧回頭看時,明白,這哥們是對餘罪極度地羨慕妒嫉恨了。
她沒有異議,笑了笑又盯到了監視鏡上,不過輕聲細語地問着鼠標:“德標,反正等的時間長着呢,說說你們警校的事。”
“有什麼說的,除了打架就是打牌,沒意思。”鼠標百無聊賴地道。
“那餘罪呢,說說他的事。”林宇婧問。
這個口氣,很平淡,不過像誘供;很隨意,不過更像故意,鼠標上心了,沒音了,半晌林宇婧回頭看了眼,奇怪地問着:“怎麼了?”
“大胸姐……嗨,嗨,別生氣,那傢伙非禮你,我誰也沒說,我是非常同情以及憤慨,我建議你呀,等這小子回來,你好好揍他一頓,什麼你們特警的鎖喉爪、踹心腳、大背摔,****個七葷八素,最好生活不能自理……”鼠標興奮地道,揮拳、切掌、掐人,動作着實利索。
林宇婧聽得鼠標這麼惡毒,更不解了,她也是直爽性子,奇怪地問着:“那是爲了掩護,再說被非禮的是我,你着什麼急?”
“可不,我生氣吶。”鼠標痛不欲生地說着,騰地起身了,幾乎怒氣衝冠地道着:“我天天和你在一塊,也就想想,誰知道我想的事,全被他幹了……靠,我恨不得親手揍他一頓,就怕打不過他。”
林宇婧先笑後愣,旋即明白了,臉紅了,生氣了,發飈了。
接着嗷聲痛吟傳出來了,鼠標哥又被踹出房間了………
……………
……………
“包袱”的運送是數月來專案小組最成功的一個試探了,從傅國生到焦濤,從焦濤又到莫回海、鄭潮,這一點最起碼能直觀地反映出,傅國生與地下走私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而只有這種渠道,別說化整爲零的麻醉藥品,就是汽車、槍支那種大宗物件,這幫走私的也有辦法給你運進來。
羊城市,長陽路煤炭大廈,許平秋揹着手對着高倍數地圖,在地圖上小心翼翼地畫了三條線,這是大致的追蹤方向,兩個碼頭,確定;第一個箭頭是圓的,不確定,因爲那裡有幾百公里的海岸線,就把全部警力拉上去也封鎖不住神出鬼沒的小舢板,那是一個走私者、蛇頭、偷渡者雲集的地方,即便是大宗麻醉藥品非法入境,放在這種環境中,比大海里撈針,沙子裡淘金容易不了多少。
“那個司機開口了?”許平秋突然間回頭問着。
“開口了,他是王白手下,王白這個的檔案很好查,被粵東公安打擊過多次,傷害、組織黑澀會、拐賣婦女,一直就在市區火車站一帶混,人稱疤鼠,道上的名人。司機在去年十月份被他招驀,跑過五趟貨,每次三千到一萬不等,最後一次遣散費給了三萬,打發回了老家,不過他不知道拉的什麼貨。”
身後恭立的那位緩緩地說着,濃眉、平頭,如果餘罪在一定認識,是他踹過的那位,不過這位也是許平秋最倚重的02號特勤,一個多月各碼頭的潛伏和打聽,也帶回來了一個直觀的消息。
“遣散的時間,正好是線人吉向軍被殺,傅國生案發後第三天……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聯繫呢?他直接的上線是誰?”許平秋問。
“就是疤鼠王白,溜了。”特勤道。
“這個人,和現在這一拔似乎風馬牛不相及呀?”許平秋狐疑地道。
“不過手法類似,都是招驀一羣只顧掙錢,什麼也不懂的司機,走幾趟貨,折了他們說不出什麼來,就不折,也會在幾次之後遣散。這說明,操縱者很謹慎小心。而且,沿海這種走私招驀新人都是慣用手法,我懷疑,不只是疤鼠一個人在做。”02號特勤道。
這是找一羣替罪羊,就折了也是賠幾臺車,賠一批貨的事,莊家永遠隱身在幕後。而且走私行業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送貨人只認錢,不認人,不問貨。許平秋思忖着,此時他似乎覺得,連傅國生也不太像這個幕後的莊家,見面又滅口,生怕引火燒不上身似的。以他的經驗揣度,這種事只要不交易抓不到證據,根本沒事,何至於惹上謀殺的案子。
“看來疤鼠這個人很關鍵,他應該能直接接觸到核心……傅國生、焦濤、莫四海、鄭潮,他們這個團伙究竟是怎麼運行的,能在海關緝私和警察的視線下隱藏這麼長的時間不被發現……你再找傳訊的司機查查,他們同一批有幾個人,體貌特徵,看看有沒有發現。”許平秋安排道。02號告辭出去了。
時間,指向午時,不過對於難眠的許平秋已經沒有胃口,午飯忘了,心焦地看着越下越大的天色,不時地詢問着各點的情況。
萬頃鎮一切安靜。
高遠一組,還在待命。
杜立才一組,待命。
分乘兩輛悶罐車抓捕組,分別放在通往番禺市區、深港高速路口,待命。
兩省禁毒局的橫向協助已經建立,在這裡隨時可以查到監視點的交通信息。禁毒的緝私上層,已經達成了協作,部分特警已經穿上了緝私的服裝進駐檢查點。
遠在西山省內,連日的重拳出擊,已經查獲和搗毀了數個窩點,這樣看似治標不治本的方式,在許平秋看來,打掉一部分毒品,一定會間接擡高毒品銷售價格,價格一高,會刺激蜇伏着的毒販不顧一切地鋌而走險。
從宏觀都微觀都思忖到了,這個沒有浮出水面的販運渠道,他相信一定還在高效地運作着。可一切,還在未定之中,他不知道會不會有貨出現,甚至不知道鄭潮一行人所去的目的何在。
午時過去了,鄭潮帶着四名司機在番禺粵海大酒樓吃完飯,在街上了晃悠,行進似乎根本沒有目的。
與此時同時的監視,卻是傅國生拉起了窗簾,習慣性地開始午休了,那位賢內助倒是很勤快,驅車從別墅進了市區,在嘉仕麗公司處理業務。
預料中鄭潮和莫四海並沒有發生交集,甚至連嫌疑很大的焦濤也一直呆在嘉仕麗公司,根本沒有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聚焦的中心還在鄭潮那輛車和車上坐的四名司機身上,他們漫無目標在番禺市的大街上逛蕩着,連續四個小時都沒有停車,詭異的行蹤越來越值得懷疑,甚至許平秋下令跟蹤的外勤不得再靠近,大雨天街上行車不多,太容易暴露了,許平秋判斷,這是等天黑,等着颱風登陸。
下午十八時,又回到粵海酒樓,繼續吃晚飯,在飯店門口再次拍到結伴出來的人,這一刻,許平秋覺得目的即將暴露出來的時候,這羣人,卻驅車直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目標:德億洗浴中心。
連吃帶喝加洗涮,難道果真是哈皮來了?
許平秋猛拍着額頭,在看到幾人勾肩搭背進了洗浴中心時,他實在不相信,費這麼大勁,就這麼一趟嗨皮之旅。
此時,風勁雨急,透過窗戶,華燈初上的羊城也沐浴在瓢潑的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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