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上。”顧塵不得不再次謝恩。至於聶貴妃和麗妃嫉妒的目光,則被她忽視掉了。
今晚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她什麼都不懼。
麗妃擡起頭來,直定定地看着顧塵。直到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麗妃忽然嫣然一笑,招手讓宮女拿來一個茶杯,親手斟了茶,端起來嫋嫋婷婷地走到顧塵面前,笑道:“姐姐培養出璿夫人這樣出色的人兒,妹妹佩服。這是妹妹親手爲姐姐斟的一杯茶,敬給姐姐。以前妹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您多包涵。”
誰都知道前段時間麗妃因爲一件小事,與顧塵發生了些齟齬,此時她的舉動讓大家都一愣。
杜齊翼第一個反應過來,“哈哈”笑道:“好好,就是這樣和和美美才好。”
麗妃剛纔是由衷地稱讚葉琢,他是看得出來的,所以以爲麗妃因爲葉琢的緣故,心中已消除了對顧塵的芥蒂。他自然十分高興。
宮中的女人,不管心裡有多麼的恨,表面上仍然笑意盈盈,一團和氣。顧塵在宮中雖然很少與人交往,但在此住了十幾年,又豈會不深諳其道?
她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麗妃一眼:“如此,我就謝謝妹妹了。”說着,她伸手接過麗妃手中的茶杯。
“小心。”眼力敏銳的葉琢叫了一聲。
說時遲,那時快,那茶杯裡的熱茶便傾倒在顧塵胸口之上,五彩金飾薄瓷的茶杯順着顧塵的衣襟滾落在地,“咣噹”地一聲掉在地上。而麗妃似乎想要避開那掉地的茶杯似的,伸手就扶住顧塵的肩膀,身體再往她身上靠去,嘴裡發出“啊”地一聲驚叫,而扶着顧塵肩膀的手順勢將顧塵脖子上掛的紅繩一挑。一塊玉佩從衣服裡露了出來。
葉琢陡然一驚,禁不住站了起來。
她可知道,當初在南山鎮時,那塊龍石種青龍玉佩一直掛在顧塵的脖子上。此時如果讓杜齊翼看到玉佩,那可不得了。要知道,龍,是皇權的象徵。除了皇帝,旁人佩帶龍形紋飾的東西,都是死罪。而且,龍石種太過罕見。顧塵得了不說獻給皇上,卻自已配戴,同樣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只是。那該死的麗妃此時正擋在顧塵側面,讓她看不清那塊被拽出來的玉佩到底是什麼樣子。
“琢兒,沒事,那茶應該不燙。”一隻溫暖的大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
葉琢心轉過頭去。看了杜浩然一眼。
杜浩然朝她微微搖頭,示意她坐下。
不知怎麼的,葉琢的心忽然一定。她緩緩坐了下來。
不管事情糟糕到了何種地步,她都不能慌亂。因爲那無事於補。而且,如果顧塵胸前的玉佩並不是那塊龍石種青龍玉佩,她這樣慌亂。倒還容易引起杜齊翼的懷疑,讓本來不糟糕的事情變得糟糕起來。
想到這裡,葉琢不由得感激地看了杜浩然一眼。
杜浩然剛纔的那句話。給她剛纔的慌亂做了最好的詮釋。
“主子,主子,您沒事吧?”此時宮女們忙上前去,有的趕緊扶起麗妃,有的則忙着用手帕往顧塵身上擦茶漬。有的則蹲下收拾地上的碎瓷杯,一片混亂。
“皇止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剛纔把茶遞給姐姐的時候,臣妾不小心手滑了。其實那茶是不燙的。還請皇上恕罪。”麗妃終於讓開身體,一臉煞白的跪下向杜齊翼求饒。
葉琢立刻看向顧塵。待看到顧塵極爲鎮定,而她胸前的那塊玉佩還掛在那裡,看樣子並不像那塊龍石種青龍玉佩,她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看着地上跪着的麗妃,杜齊翼的臉色沉得能滴得出水來。宮中這些嬪妃們使的小伎倆,他見得多了。剛纔麗妃的動作,瞞不過他的眼睛。他還真以爲麗妃是真心實意地給顧塵敬茶,卻不想竟然來這一招。
最重要的是,一羣妃子在瑞王妃、杜浩然、葉琢這些外人面前勾心鬥角,出他的醜,這讓他十分的沒有面子。
他正要喝斥麗妃幾句,卻聽“咦”地一聲,聶貴妃站了起來,走到葉琢面前一把抓住她脖子上掛的一塊玉佩,道:“妹妹這塊玉佩好漂亮啊,是你自己雕刻的嗎?”說着轉過身來,對杜齊翼道,“皇上,您來看看。”
杜齊翼到了嘴邊的話停了下來。他擡起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聶貴妃一眼,沒有理她,站起來走到顧塵身邊,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傳御醫?”
“不用,這茶不燙。想來麗妃也是不小心,皇上就不要責怪她了。”顧塵仰起頭,衝他笑道。
麗妃聽得這話,愕然地轉過身來,看向顧塵。
她以爲顧塵會趁機讓杜齊翼懲罰於她,卻不想顧塵竟然還幫她向杜齊翼求情。這是什麼意思?
杜齊翼這才擡起眼,將目光落在聶貴妃的手中的玉佩上。他想知道,能讓聶貴妃和麗妃合起夥來當衆算計顧塵的,到底是一塊什麼樣的玉佩。
看清楚那塊玉佩,他目光一凝,擡起頭來,驚喜地瞧着顧塵:“塵兒,這塊玉佩,不是沒了嗎?怎麼會……”
顧塵一笑,把脖子上的細繩取下來,將玉佩遞到杜齊翼的手裡:“皇上您看仔細了,這玉佩並不是以前那塊,而是後來臣妾自己雕刻的。”
杜齊翼拿着那塊玉佩,反覆地看着,好半天,才欣喜地道:“好,好。”之後便沒有再說話,只慢慢地回到他的位置,坐了下來。
聶貴妃愕然地看着這一幕,愣在那裡,不知是哪裡出問題。
不是說,顧塵常常癡癡地看着這塊玉佩流淚嗎?這怎麼會是自己雕刻的呢?而且,還跟皇上有關?
“皇上,這塊玉佩……”她試探着問道。
杜齊翼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一抹冷意從他眼裡閃過,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他淡淡道:“我與塵兒,當年是因爲這塊玉佩而相識。當時我們同時看中這塊玉佩,爲了這塊玉佩爭執起來。後來出題互考,最後我贏了,我又把這塊玉佩送給了她。
在這之後,塵兒嫁給了朕,朕又登上了皇位,結果宮外一次遇刺,一支冷箭向朕射來,塵兒攔在朕面前,幸好那支箭正好射中那塊玉佩,塵兒這才僥倖得脫,只是受了些輕傷。那塊玉佩被箭射四分五裂,朕可惜了好久。”
說到後面,大概想起了那段美好的時光,杜齊翼的表情柔和下來,望向顧塵的目光充滿了柔情。
聶貴妃和麗妃的臉色越發的難看。
她們本來想揭發顧塵見不得人的隱私,卻不想這見不得人的東西沒找到,反而勾起了杜齊翼對往事的回憶,讓他對顧塵那段快要沉澱的感情又浮了上來。真可謂是弄巧成拙。
這時,呂嬤嬤手裡拿了對牌回來了。
“送給璿夫人。”聶貴妃冷着臉道。
看葉琢將對牌接到手裡,聶貴妃又道:“璿夫人,這醜話說在前頭,我們宮裡的玉器雕刻,是有一定要求的。如果一年中送來的玉器中,有五件不符合我們的要求,你手中的對牌,我便得再收回來。”
“這是自然。”葉琢應道。說話的態度很隨意。
反正她跟聶貴妃,也算是不共戴天之仇,再如何也不可能和睦相處,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對她做出敬畏的樣子。再何況,剛纔麗妃的舉動,葉琢總覺得跟聶貴妃脫離不了干係。
聶貴妃的臉色更陰沉了。
而瑞王妃反倒是對自己這個新兒媳越來越滿意了。
瑞王府的人,根本不用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
“好了。”杜齊翼站了起來,對瑞王妃道,“嫂嫂,您好容易進宮一趟,便在這裡多坐坐。朕還有事要處理,就先走了。失陪!”
“政事要緊,皇上忙去吧。”瑞王妃站起來笑道。
杜浩然和葉琢也跟着站了起來。
杜齊翼對杜浩然微點了點頭,往殿門外走去。可走到一半,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來,對聶貴妃道:“對了,朕今晚到玉璣宮過夜。”
顧塵聽到杜齊翼的話,愕然地擡起頭來,叫道:“皇上,這不合規矩。”
“規矩?朕的話就是規矩!”杜齊翼冷哼一聲,大步出了殿門。
顧塵轉過頭來,跟葉琢對視一眼,一抹苦笑浮上嘴角。
有杜齊翼在,她今晚,不知還走不走得成。她今天好不容易耍了一回心計,算不算是弄巧成拙呢?
而聶貴妃聽了杜齊翼的話,牙齒緊緊地咬着下脣,臉色一片煞白。
這宮裡沒有皇后,以她爲尊。所以初一、十五這兩日,杜齊翼依例是應該到她那裡去過夜的。卻不想杜齊翼竟然當着大家的面,宣佈去玉璣宮。
這是活生生打她的臉啊!
莫非,皇上這是發現了什麼?
想到這裡,她忽然一陣驚慌。
她不像麗妃,有家族這個強硬的靠山,就算犯了什麼錯,皇上也不會太過懲罰。她不同,她們聶家連個爵位都沒有。這麼多年,全靠生了大皇子這個功勞,再加上手段高明,她才苦苦支撐下來。如今大皇子奪位失敗,很有可能會被趕到封地上去。自己一旦犯錯,皇上再不會像以前那樣包容她了。
不過想到自己的謹慎佈局,聶貴妃又鎮定下來。就算杜齊翼要查,也查不到她的頭上。事情,可是麗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