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冰冷傷人, 空中凝結的細冰屑漫天飛舞，飛行器周邊所有機甲都不由停下動作，望着不斷遊走在漩渦流間的那臺黑白機甲。
所到之處, 漩渦流皆碎散, 甚至一刀斬斷數股。
周遭一切的流速彷彿變慢, 眼中僅有那一道黑白身影, 耳間只聽見寒潮呼嘯聲, 但他們又似乎聽見漩渦流內灰色未知生物的尖叫聲。
無數的漩渦流現在看來似乎也有數，在她殺完一圈後，肉眼可見少了大半, 那些有意識的漩渦流甚至有後退的趨勢。
壓迫。
飛行器外所有人唯一的感受。
那股從無常身上傳來的巨大壓迫感，即便只有一瞬間, 也足夠讓主力單兵們心中生怖。
但, 那股氣息消散的極快, 快到他們懷疑是自己的錯覺。
再見時，依然還是那道黑白身影, 靠着一把刀斬殺周圍大量漩渦流。
飛行器艙門外的金珂若有所察，微微扭頭看向艙門內。
“主指揮！”
飛行器內，應星決身體晃了晃，直接單膝跪下，修長白皙的手撐在地上, 金屬地板硬生生凹陷, 原先手背若隱若現的淡青色筋此刻繃緊, 可見其在強撐。
衛三握着須彌刀, 站在飛行器正前方, 將刀直接插進冰面，聲音帶着嘶啞：“所有人進去, 修機甲。這裡，我守着。”
廖如寧、霍宣山在她說完後，立刻往內走。帝國軍校的人沒動，直到姬初雨起身朝裡進去，其他人才跟着一起走。
飛行器內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從應星決身上看到事情嚴重性，帝國主指揮還從未如此狼狽過。
兩位主機甲師迅速幫助機甲單兵修整機甲，幸好兌換處在這裡，幸好還有3s級機甲要的材料。
衛三站在飛行器前，那些漩渦流試探地後退前行，顯然不肯放棄超3s級。
那些漩渦流開始不斷彙集，形成的已經不是多少股，而是一面遮天蔽日的巨牆。
還留在外面的金珂仰頭看着那面白色巨牆，心驚不已，甚至升起無力反抗的情緒。
飛行器內，應星決緩緩起身，朝外走去，衆人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卻下意識讓出一條路。
他朝艙門走去，按下開門鍵，慢慢走了出去。
衆人看着重新關上的艙門，才陡然反應過來，應星決直接走了出去，沒有進機甲！
衛三望着遠處那一堵灰色的巨牆，後察覺什麼，低頭看去，發現應星決從飛行器裡走了出來，沒有機甲，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就這麼站立在寒潮風雪中。
“你不冷？”機甲艙內衛三眼底的幾不可見的顏色徹底褪去，低頭問他。
應星決仰頭看着無常，脣色被血染得極紅，這抹紅在他身上透着一股妖異，他緩緩出聲：“屏障。”
行吧，這實體化屏障厲害。
衛三心想有那麼一點點羨慕，不過現在正事要緊：“你們往後靠靠，我要動手了。”
應星決擡眼望着遠處的灰色巨牆，輕聲道：“我幫你。”
站在旁邊不死龜機甲內的金珂看着兩人走神，他作爲指揮對指揮的感知變化最爲敏銳。之前衛三爆發的那一瞬間，隨即那股壓迫的力量消失。
在場的機甲單兵不知情，但他似乎察覺到應星決感知有所變化，有一部分朝衛三那個方向罩去。
應該不可能，應星決總不能知道衛三也是超s級，即便知道，爲什麼要替衛三掩蓋氣息。
衛三超3s級不穩定，更可能是一瞬間爆發後又恢復原來的樣子。
灰色無狀物見到應星決出來後，更加興奮了，巨大的誘惑擺在眼前，衛三的震懾力已經不夠了。
那堵巨牆開始往他們這邊四面八方擠壓過來，堵死了所有的去路。
衛三握住須彌刀，操控機甲朝前面的巨牆衝去。
在衝在巨牆面前幾步之遙，衛三幾個踏步騰空，直接踩在巨牆半身腰上。
衛三離得近，已經能感受到巨牆內傳來的極大喜悅和惡毒。
巨牆雖然現在看起來像一堵平滑厚牆，但實質還是由灰色無狀物控制的漩渦流，只要她踩上來，內部漩渦流立刻捲住她的腿。
‘咚——’
衛三踩在了巨牆之上，卻又不是巨牆。
腳下有小範圍的實體化屏障，衛三每踩下一腳，屏障都精準地送在無常機甲腳底下，隔絕她和巨牆之間距離。
一層之隔，卻完美阻隔灰色無狀物狩獵。
應星決出手了。
機甲艙內，衛三透過視窗看向後方的應星決，微微揚脣，揮刀利落切進巨牆內部。
白茫天地間，只見一道黑白身影，與巨牆呈九十度傾斜，踩在巨牆上疾速跑着，單手握着一把長刀，插進其中。
這道身影每踩下一腳，便有無形‘咚’一聲，合着心臟跳動節奏。
咚、咚咚——
長刀所過之處，巨牆消散。
極寒賽場內，各個角落內所有雙s級以上的人似有所覺，皆仰頭朝一個方向看去。
那裡……發生了什麼。
“我們往那邊走。”解語曼當機立斷，帶着隊伍往剛纔那個方向趕。
十三區的人頂着大寒潮的極限冰冷，一步一步朝着那個方向走去，所有人心中都明白有事發生了，意味着那裡還有人存活，他們必須及時趕到。
“總指揮。”第五區負責人扭頭看向應月容。
應月容收回目光：“這麼大動靜，十三區離得更近，一定會過去，我們繼續搜尋。”
幾個軍校不會那麼恰好在一個地方。
某個冰洞內。
“還有人活着。”黎澤上校低啞着聲音道，眼中帶着點希望，會不會是他們？
“應該是帝國軍校的人。”路時白道，“只有應星決和姬初雨一起，纔能有這麼大的動靜。”
黎澤上校眼中的光黯了黯，隨即安慰自己。衛三也是超3s級，未必……未必不是達摩克利斯軍校的人。
“即便有人還活着，他們遇見了什麼？發出這麼大的動靜，恐怕也凶多吉少。”旁邊有兌換處的工作人員出聲。
山洞內一陣沉默，是了，寒潮這麼嚴重，所有星獸已經能躲的早躲了起來，沒躲卻起來的，凍死在外面。
突然發出這麼大動靜，決不是什麼好事。
“我們要不要去那邊看看？”救助員問黎澤。
“不同意。”路時白率先道，“能源不多了，你們必須先護着我們出去。”
“我們本身找的就不是你平通院。”有個來自達摩克利斯軍校的工作人員懟道。
路時白不在意他這話，雙手捧起，低頭在掌心哈了一口氣：“你們這些人在登上飛行器的那一刻所發的誓言，針對的是所有軍校生，理應一視同仁。”
寒潮來臨那一刻，帝國軍校上方的飛行器被卷落，直接摔在冰山尖上，斷裂成幾端。當時不少材料能源被捲走，還有相當一部分沒有反應過來的工作人員。
飛行器上有二十名3s級護衛隊，黎澤也在裡面，他們第一時間進入機甲，護住了一些人和能源。
護衛隊要找帝國軍校，黎澤要找達摩克利斯軍校的人，其他人想跟着他們。
最後飛行器內還存活的人一起在極寒賽場開始搜尋，希望能找到軍校隊伍。
第二次寒潮發生後，終於找到一所軍校，卻是平通院。
平通院損失慘重，當時雖提前察覺不對勁，讓所有人進入機甲，但校隊還是有一部分沒有反應過來，直接被寒潮凍傷，隊伍內在原地整頓了相當長的時間，後面碰上漩渦流，小酒井武藏的翅膀被卷斷，插進了他的機甲艙內，腹部被捅穿。
如果沒有碰上找過來的黎澤等人，小酒井武藏恐怕已經沒了。
不過即便現在，他的狀況也不好，還有平通院的一些被凍傷的校隊成員同樣開始不停發高燒。
最熟悉凡寒星環境，瞭解寒潮的平通院反而受到這麼嚴重的傷害，顯然連他們自己也沒有反應過來。
“我們要去那邊。”護衛隊的人任務便是守着應星決，現在有了線索，必須過去。
宗政越人目光落在這些護衛隊身上，二十個3s級，動起手來，只有平通院吃虧，更何況他們還有一位主力單兵受重傷。
“你們走可以，但大部分資源必須留下。”路時白道。
護衛隊的隊長視線冰冷看向他。
路時白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握了握：“你們的任務只包括應星決一個人，和帝國軍校其他人無關，剩下的資源留下來，我們平通院軍校生纔可能活下去。”
“平通院和帝國軍校比起來，我們更想選救帝國軍校。”護衛隊的隊長扯了扯僵硬的臉道。
“……”路時白看向黎澤，“我們隊伍中有很多人快死了，你們的職責必須送我們出去。”
黎澤擡頭，他更想去找達摩克利斯的隊伍，但冰洞內這些學生已經找到了。
“能源分半，你們帶走一半去那邊，我們帶一半出去。”黎澤側臉對護衛隊的人道。
果然，路時白心下稍定，幸好這次碰上的是達摩克利斯軍校的救助員。
護衛隊的隊長嗤笑：“殺了你們所有人，再帶走所有能源豈不更好。”
三方勢力頓時在冰洞內僵持住。
“你可以試試。”黎澤面無表情道，“只要動手，我便毀了所有能源，一個都別想出去。”
僵持了一段時間，護衛隊讓步了。
他們將能源分成兩部分，出山洞，準備兩頭分開行進。
“那裡！”
突然有人先看到遠處有一道閃光。
不亮，甚至因爲白霧，基本看不清，只有昏黃的光一閃而過。
“外面的人一定進來了！”
原本要分開的護衛隊也停下腳步，和黎澤他們一同往那個方向走。
……
應月容帶着第五區的人往賽場深處移動，每走過一段距離，便讓人放燃光棒，只是一直沒有發現有任何人。
“這裡！”
突然不遠處的一個雪堆內出來一臺機甲。
“什麼人？”第五區負責人問道。
“負責平通院的救助員。”救助員少校見到是帝國軍校的救援隊，心下一鬆，掰開手臂上的冰，露出上面的編號：“我來自第二軍區。”
帝國軍校出身的人。
“只有你一個人？賽場裡面什麼情況？”應月容問道。
“寒潮來臨時，我們飛行器被卷落，但飛行器整體完好。所以維修人員在修飛行器，我們救助員出來搜尋軍校生。”少校一頓，“然後有三個達摩克利斯軍校生路過，其中一個是叫衛三的主力單兵，她補充能源後，和我一起出來分頭搜尋。”
因爲她抱走一大箱營養液，他去兌換處重新抱走一箱營養液，還順手多拿了幾塊能源，否則現在早死了。
“衛三……原來如此。”應月容明白過來，她和那個指揮在一起，所以飛行器內有人做成了通訊信號，達摩克利斯那個校隊指揮趁機發出了那道視頻。
但爲什麼飛行器內的人，沒有聯繫外面的軍校，即便通訊只有一秒，也可以事先編輯好消息，抓住機會發出求救信息。
少校聞言茫然，不過他還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他們扛着廣播，一路放，被我們工作人員聽見，才帶着他們進飛行器。那個衛三還說達摩克利斯拿了冠軍。”
“嗯，全聯邦現在都知道了。”
少校：“？？？”什麼叫全聯邦都知道了？
應月容看着他：“飛行器在哪個方向，你們有沒有找到其他人？”
少校低頭：“沒有，我和衛三出來後，賽場內又發生了寒潮，我被捲走，已經找不到飛行器方位，當時只見到衛三他們三個人。”
“去中間，綁好自己。”應月容道，準備繼續前行。
忽然第五區的所有人戒備，前面有動靜。
“應指揮！”
護衛隊的人率先發現應月容和第五軍區的人。
“你們……”應月容望着他們背後的隊伍，心下一鬆，再仔細一看，發現是平通院的隊伍，嘴角的弧度落下去，“帝國軍校的人呢？”
護衛隊聞言，來不及感受被救援的喜悅，低聲道：“我們一路上沒有碰到，不過剛纔我們準備去那個方向找。”
他擡頭指了指之前異動的方向。
“平通院的學生需要治療艙。”黎澤上前一步道。
應月容視線落在平通院的人身上，最後示意第五區的人就地放出膠囊艙，帶着傷員進去治療。
等候中途，應月容收到十三區的消息。
她再擡眼時，已然恢復最冷靜的狀態：“我們現在出去。”
護衛隊隊長驚訝：“帝國軍校生……”
“已經找到了，他們和達摩克利斯軍校的人在一起。”應月容打斷。
黎澤聞言，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他們還活着。
“應指揮，能否知道外面的情況。”路時白客氣問道。
“亂。”應月容只說了一個字，瞥向黎澤補充道，“進來救援的隊伍是第五區和十三區。”
黎澤一怔，十三區的人來了。
……
在衛三踩在巨牆一圈後，最後落地時，無數漩渦流彙集而成的巨牆徹底消散在空中，甚至連白霧都一瞬間飄遠，目之所及清晰不少。
她落地，站在飛行器正前方，想吹聲口哨，顯示一下自己牛逼。
結果一落地，眼前一黑，直接正面朝下倒了。
被‘撲通’聲驚醒的金珂看着倒下的無常，剛想跑過去，旁邊這位開始不要命地吐血，最後直接倒下，連屏障都沒了。
金珂：“……”
他猶豫一秒，還是先撈起應星決衝進飛行器內。
這個人什麼防護都沒有，先去拉起衛三，估計轉頭回來就被凍死了。
“什麼情況？”廖如寧機甲剛修好，準備出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搞出這麼誇張的動靜，就見到二道閘門內金珂扶着應星決回來。
“你們去把衛三帶進來。”金珂扶着應星決，將他交給帝國軍校的人，對廖如寧和霍宣山道。
兩人聞言，立刻出去。
一出去，廖如寧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嚇的‘臥槽’。
白霧夾雜冰雪漫天，一支軍隊悄無聲息出現兩人眼前，他們站立在風雪中，恍如隔世。
解語曼和項明化上前扶起地上快被冰雪覆蓋的無常。
“你們在搞什麼？”項明化問霍宣山和廖如寧，還能這麼精神說臥槽，看樣子也沒出多大的問題。
“老師，我好想你們。”廖如寧激動道。
“把人擡進去。”解語曼伸腳踢他屁股，“衛三這是做了什麼？”
“不知道，我們剛剛出來。”霍宣山解釋，“帝國軍校的人也在裡面。”
所有人進入飛行器後，應成河過來拆開機甲艙，衆人才把衛三擡了出來。
她呼吸還算平穩，如果不看臉上和鼻子上的血，更像是睡着了。
項明化和解語曼對視一眼，要帶着衛三去了單獨一個房間。
隊伍中還有一個醫生，是許真。她是應月容放過來的，以防十三區的人遇上帝國軍校的人。跟在第五區軍隊的醫生是井梯，不是達摩克利斯這邊派去的，而是受許真邀請。應月容可以直接在旁觀察，她便同意了。
衛三被放在牀上，解語曼找來毛巾幫她擦拭臉上的血跡，再餵給她帶來的特質營養液。
“好像沒有受傷。”解語曼檢查了一遍，出來對項明化道。
“既然沒有受傷，就不用讓許真過來。”項明化道，“以防被她發現什麼。”
解語曼點頭，看着傳來的特殊信號：“第五區的人找到了平通院學生和負責帝國軍校飛行器上的人。”
“還有負責達摩克利斯軍校的飛行器沒有消息。”項明化道，“我帶着十三區的人去找，你等着衛三醒過來。”
“好。”
許真一直在研究超3s級，要說誰最能發現衛三的異常，非她莫屬。
另一邊醫療室內。
“感知透支過度。”許真將儀器連在應星決身上，關上治療艙門，問旁邊的姬初雨，“你們在這裡遇見了什麼？需要他這樣。”
姬初雨下頜收緊，又想起進飛行器見到衛三的攻勢，加了蘑菇紫液的機甲……這就是超3s級機甲的威力？
“怎麼了？”許真彎腰將營養液通過機器，餵給應星決，“你們碰見了什麼？”
“漩渦流。”姬初雨回神，“裡面有未知星獸。”
“漩渦流內有未知星獸？”許真擰眉，“剛纔達摩克利斯軍校的衛三一個人倒在外面又是什麼情況？”
姬初雨沒什麼心思再說這些，他看着閉目躺在治療艙內應星決：“星決這次身體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還不清楚，要出去再做一次徹底的檢查。”許真心中嘆息，這一次次比賽都出現問題，也不知道今年撞了什麼邪。
救援隊帶來了相當多的能源，飛行器內的人頓時放鬆下來，知道他們出去的機會大大提高。
現在只等兩個人醒過來，他們動身回去。